第76节


    凡人真难懂啊!

    时间过得煎熬,苏筱情的闺蜜们说睡个美容觉,三点继续直播。江运常年要陪手底下的艺人到处飞,很习惯各种时差,这会喝了咖啡也不困,调整心态将大师当一般客人,有说有笑起来:“大师的相貌,和我带的新人比起来,一点都不差。”

    连他最看好的尹晴七,坐在她身边,都像凡脂俗粉。

    尹晴七倒是心态很好,什么俊男美女没见过,不会看见比自己年轻美丽的女性就剑拔弩张,附和道:“也比我好看。”

    程念:“我同意。”

    两点五十分。

    尹晴七按了按额头:“我……好困,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音乐声?是鼓乐,还有唢呐……”

    话音刚落,江氏夫妇面露疑惑。

    他们什么乐声都没听见,静得只有风扇吹动气流的声音:“怎么回事?”

    尹晴七在边上来回踱步试图活动身躯让自己保持清醒,只是乐声越来越近,她甚至能听到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等了三个小时,开始用手机玩消消乐打发时间的程念抬头,掀起眼帘。

    “你们听不见很正常,她才是新娘,”

    程念站起来:“迎亲队伍来了。”

    第77章 077

    “嗯?哦, 我忘了你们看不见,”

    江家的招待和态度让程念很满意,心情也不错。

    当她心情好的时候,就会愿意给一些免费的额外服务——始终是妖,潇洒不羁的本质深入每一片鳞,不会时刻锱铢必计地计较钱财。王藤妙属于她不怎么喜欢又有前科的类型,所以轻松解决的水毒也收了高价, 过程中耍着小姑娘玩,而尹晴七坚毅的性格很称她意, 又给足了尊重, 所以她得到的待遇比王藤妙好多了。

    程念抬手,往江氏夫妇的眼皮和耳朵上虚抹一下。

    下一刻, 两人便听到了从远处传来, 逐渐迫近的悠扬乐声。

    丧乐。

    “这这这,只有我们听得见吗?”

    江运惊疑不定。

    活人阴亲神奇,他看到的是尹晴七无端梦游的时候也会觉得很神幻,但是……当亲耳听到不可能存在的乐声时, 才惊觉自己如此近距离地接触灵异事件,不由牵紧了妻子的手:“我会保护你的。”

    “老公……”苏筱情感动之余, 亦是十分实际:“你上回连实木椅都抬不动, 保护我……?”

    “……”

    江运从容应对:“我有钱,我可以花钱请大师保护你, 财力也是力。”

    有理有据, 令人信服。

    三人的严阵以待, 落入程念眼中:“我在,别怕,我帮你们开了眼,有兴趣的可以去看一下外面。”

    被好吃好喝的招待了一番,她就报之以恐怖片场面。

    乐声迫紧,出现在楼下。

    三人走到阳台外,近看见底下抬着有一顶白色的轿子,抬轿人亦穿着一式一样的白色衣装,身高步伐整齐划一,不徐不疾地前进。

    物管怎么没将它拦下来?

    而且这响彻黑夜的哀乐,居然没有一个邻居出来围观吗?

    真的,只有他们看得到,听得见?

    苏筱情发现尹晴七的双眼逐渐迷离,竟是伸出双手,想攀到阳台外去——这可是十楼!

    她眼疾手快地环住她的腰,将她往里扯:“大师,大师,她要跳楼!”

    “安份点,新娘。”

    程念从客厅走过来,轻拍尹晴七的右肩膀,她双眼立刻恢复清明,疑惑地看向抱住自己的嫂子:“我怎么了?”

    “你刚才怎么往窗外爬?”

    “我不知道……”

    尹晴七后怕地看了一眼窗外幽深的夜色,知道外面的情况后,三人赶紧关上通往阳户的落地玻璃窗,回客厅踱步。过了三分钟,又像是半个世纪,乐声出现在走廊,逐渐迫近。

    终于,尹晴七清晰地听到,哀乐和脚步声停在了大门后。

    “漆娘——漆娘——”

    “勿要误了吉时,漆娘上路了——”

    沙哑凄然的呼唤声彷佛从破风箱中传来,引出人心最深处的恐惧。

    但不包括妖怪。

    程念听着只觉得很烦躁,因为这群纸人的演奏功底十分有限,往吓人了吹,个顶个的刺耳难听。

    苏筱情脸色发白:“就是这把声音每天晚上叫你出去?”

    “……嗯,不过今天叫得更加惨。”

    “幸好把你叫过来了,不然独自面对这个太恐怖了。”

    她庆幸道。

    尹晴七眼眶发热。

    听到丧乐,看着他们逐渐走近,无论拒绝多少次,最后都会稀里糊涂地跟了他们走,然后不明不白的死掉。

    如果一个人,她能面对这些吗?

    “要开门吗?大师。”江运问到。

    就像是回应他的疑问一样,发现无人开门的迎亲队伍开始撞击起了大门,门锁被撼动,门外的十字架和桃木剑掉落下来,对它们而言就像落下一颗沙子,没有造成丝毫的影响,也不能阻拦它们一秒。“怎么办,要不要加固一下大门?”江运开始寻找重物。

    “不用,我去开门,”

    程念一挥手,无法与客户们的悲壮紧张产生任何共呜。

    她打开了门,正对着一张满是皱褶的惨白老脸。

    老太太身后站着七张同样白得面无人色的脸孔,无神地直视前方,它们抬着的轿子,尹晴七在阳台远远看过去以为是一顶白漆涂成的轿,这时隔着玄关一看,才发现是纸搭成的轿。

    四个抬桥,三个奏乐。

    “现在几点了?”

    程念问她。

    “寅时已到,不要误了吉时。”老太太平静回望。

    “半夜三点,敲锣打鼓吹唢呐奏丧乐,家里死人了?没死我立刻可以给你安排一下,”程念转目,看住为首拿着个纸锣的,点名:“你,没错,就是你,锣给我。”

    纸人缓缓转头,惨白的脸定定地对着她。

    然后被她抢走了锣,掷在地上猛踩,乐声戛然而止。

    纸人的五官开始扭曲发紫,程念转目看向老太太:“这婚不结,再骚扰我,你们下场就跟这个锣一样,知道吗?”

    背后三位当事人吓得冒冷汗之际,江运的职业病发作。

    他越看,越觉得大师适合演古惑仔。

    老太太缓缓道:“姑娘,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婚约已定,今日是少爷的大喜日子,我们不想节外生枝,请漆娘上轿吧。”

    夜风呼呼作响。

    “尹……漆娘的爸妈跟你们定了婚约?你就是那个见证的阴媒?”

    老太太点头。

    婚约已定,那就是报到黄泉去了,触及某种规则,得断了根才行。

    程念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姑娘知道就好。”老太太迈步想进去接人,再被她再次拦下。

    “漆娘认了我做爹。她现在叫尹晴七,不叫漆娘,少了父母之命,婚约就失效了。”

    阴媒:“……”

    尹晴七:“……”

    “她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爹?”老太太颤声问。

    程念:“刚认的,”她回头,示意尹晴七:“来,叫爸爸。”

    尹晴七呃的一声:“……爸爸?”

    语言是咒,凡人没有灵力,随便说说的不算。

    但说出来的人,是用了妖力的应鳞。

    金光乍现,罩在尹晴七身上。

    人的姓名分两种。

    一种在身份证上,一种在命书里,前者改名字需要去户证窗口审批,后者是要请真正的大师来告天地,一般人没这能耐,要改也麻烦,一生的真名只能掌握在亲生父母手中。

    而现在,则落入程·野爹·应鳞·念手里。

    阴媒皱得跟老橘子皮似的脸面色大变:“怎么会!?”

    尹晴七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在阴媒的视角里,尹晴七双亲用血按过指印的婚书已经不成立了,它木然地看住程念:“婚约毁了,定下婚约的女家会受到反噬。”

    程念夷然一笑:“加大力度。”

    两人对视良久,阴媒拿她毫无办法。

    阴媒是已死之人,死灵的智商和反应能力与活人不能比,只会按本子办事,很不会变通。尹晴七的名字已改,父母之命失去效力,婚书无效,它们就不能带走‘漆娘’了,阴亲结不成,得找女家算帐去,一定要交个新娘出来。

    “我带不走她,”阴媒心情坏极了:“但你踩坏了我小儿子的锣……”

    旁边的纸人露出委屈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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