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平起一排正房三间,两旁分别另了套房,还算高阔,西侧面有两间厢房,稍小了些。走廊相接之处,延伸至房屋后,想必这后边应该是去往仆人的住所和小杂院。所有的房子都只是简单的红柱木栏,和院门的简洁低调设计看起来一致。

    二夫人住在这里,环境虽然还是幽静,可少了些许生气,她这样子又深剧简出的,就是没病,却也能闷出个病来吧,别再是个林黛玉吧。

    想着,她便轻轻地叹了口气。

    前脚刚踏上走廊,突然从另一边走过来一个婢女打扮的姑娘,看起来有十六七岁,模样生得聪慧可人,想必,这就应该是二夫人口中所说的巧儿了。她一见着曲月,便露出自然的浅笑,大方地道:“你是曲月吧,二夫人让我告知,东边左侧那间便是书房,你将琴放进去便可。”

    “哦,是,谢谢你,巧儿。”曲月见她也着实觉得心亲近,面上也露出欢欣之色。

    “你快去吧,这会儿二夫人休息,不喜打扰,你放了琴后就到后面的杂院找我,我给你安排一下。”

    “如此,谢过巧儿姑娘。”曲月微微一笑,咦,自来到这院中,她倒是常常微笑呢。

    紧抱着古琴走到书房前,推开门,乍见得这里与外院的格调全然不同,从陈列到规划,从色调到材质,都有雅静的特征,特别出乎意料的是,墙面是浅米色的,高雅温婉,与其它房屋截然相反,即让人觉得清新明静,又可以有静心潜读的空间。书柜占了半面的整个墙壁,上面陈列着各式的书样,看起来非常有文化气息,只是曲月并不识字,否则此时肯定要上前仔细瞧上一番。柜子前方放置着宽大的松木桌,上面摆放着一些宣纸和笔墨。而另一端墙面,则只是挂了一幅翠竹画,画面立体,栩栩如生。屋内前后窗子下都摆放着一株长得激情的盆栽,曲月叫不上名儿,只觉得那绿色的叶子,让这个屋里更增添了一份清幽。

    “真是古雅啊!”曲月低叹着,慢慢走到书桌前,小心的将古琴放下,见旁边叠放着一块布绢,她拿起来,轻轻盖在上面。

    左右看看没人,她不免大胆起来,在屋里细细地看过每一处装饰,越看越觉得奇异。转了一圈,最后,她把目光锁定在竹画上。这画怎么说呢,不仔细瞧,可能不太注意,但是细瞧之下,便觉得它有强烈的真实感立体感,全幅画虽不着色,却使人感到翠色浴流,竹子的形,神,都非常之精准,好像在这里原本开了一扇窗,这画里的竹不过是窗棂窗纸上的竹影。

    “画的可真好,想不到二夫人有这番才情。”曲月由心的赞叹。

    “你是什么人。”忽然,身后传来一个男人低沉冷厉的声音。

    曲月骤地转身,当目光迎上门外那一抹黑色身影后,顿时呆若木鸡。

    这世上……居然有如此美的人……

    饶是把她脑海里所能形容所能想到的美貌聚合在一起,也无法拼出这般完美出色的容颜。让人完全想象不出这是一种怎样的美丽。但凡世间有此一人,其他风景都会失去颜色。

    此人眉如墨画,唇似涂胭。一双狭长的凤眼,眼尾轻轻上挑,清冷无情的眼神,竟给人一种冷艳的错觉。他的瞳孔是黑色中津透出的深棕色,如同晶莹剔透的琉璃,隐隐散发出一层幽幽的光芒,极致神秘而高贵。

    阳光由枝叶间渗落,星星点点打在他的脸上和墨色锦袍上,高雅轻绝,风雅华贵,独自散发出不可攀附的绝美,恍惚间,竟给人带来种不真实的虚幻感。

    曲月只觉得空气开始稀薄,几乎要窒息。

    她只当见到二夫人时已经是世间绝色,却不料,眼前的这名男子竟有过之而无不及。

    仔细看下,曲月发觉他与二夫人眉目间有些相似,虽都是美得惊心动魄,却又是两种不同的极端,二夫人美的亲和柔软,而他美的疏离冰冷,甚至有种掠夺一切的凌厉感。

    蓦然间,曲月想起那夜的湖边,记忆中的那抹身影逐渐与眼前的身影重叠,又在瞬间分离,莫不会是……

    “到底是什么人?因何在这里?”他再一次重复地问,抬脚踏入房中,面上依然毫无表情,只一双幽深的眸子,越发的犀利。

    曲月全身一抖,被这声音给震到了,心中顿生起惊喜来,这声音,不正是那夜那个人的声音吗?没错,就是他!此番白天清晰的看,竟是绝世的美人呀。只是,他此时的神色极不好,与那天月下的清雅比,此时可是清傲中带着凌厉,而且明显的看她极陌生,原来,他不记得她了。想着,有点怅然,“我……是新来伺候二夫人的丫头,方才替二夫人来放置古琴。”

    他的目光扫了一眼书桌上的古琴,凤眸稍顿,微眯,再转回到曲月身上时,眸子里已是深不可测的多重情绪:怀疑,戒备,阴郁,邪恶和蔑视:“你是大夫人送来的?”

    听他冷森森的语气,曲月不由的心里猛跳了数下,下意识的答:“我是大小姐送来的。”

    “大小姐……”他嘴里低念闻一句,微挑起宇眉,纤长的浓睫覆盖下,冰眸一缩,竟又露出狠戾之气。

    曲月万分疑惑,怎么了?他为何这样看她?

    “甚好。”他微微点头,眸中戾色收敛,薄唇一扬,竟是开心一笑。那笑容就仿佛是夜空中最璀璨的烟花,让人恨不得将这一个瞬间变成永恒。

    望见他突然绽放的笑容,曲月不由的又是一窒,如被蛊惑般痴望着。那笑容就像是沙漠里的海市蜃楼,明知道它是虚无,却依然心甘情愿为之疯狂。美人啊!

    男子的眸子复再落到曲月脸上时,已掺杂了一丝戏谑,“那你就要好好听大小姐的吩咐,尽忠尽职地服侍我母亲。”

    “原来你真是府上的少爷。”曲月情不自禁的低喃了句,莫名的,内心升起一种夹杂着紧张和喜悦的激动。“真好……”

    林羽轩微微皱起眉,只道这是个花痴的丫头,目中的鄙夷更重。轻迈出脚步,缓缓走到曲月跟前,曲月只觉得头顶上一团黑暗,心也提了起来。一只白如美玉的手伸到她视线下,手指如玉般修长滑润,修剪的漂亮的指甲透着淡淡粉光,犹如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晶葡萄。就连那衣袖下露出的一截手臂,亦是冰肌玉骨。

    她轻轻一颤,未来得及躲闪,那只手便勾住了她的下巴,轻提,她便又再一次不得已地对上他的脸,这张让她一看就目眩神迷的脸。“怎么,你懂得赏竹?”他突然的转话题,让曲月再一次愣怔住。她像一个怀春的少女,此时心儿怦怦直跳。这般的近距离,他精美极致的脸上,找不出一丝的瑕疵,这么美的男人,是天上人间仅有的吗?

    9,加点小心思

    “嗯?”他慵懒的鼻音轻轻反问。

    曲月一个激灵,连忙收起花痴的眼神,咳了咳,故作落落大方地道:“不太懂,只是觉得……画的很像真的竹子。”

    林羽轩微微挑起眉峰,眸中掀起一抹戏谑,轻笑道:“你倒是说的我心花怒放。”

    曲月诧异,突然问:“是你画的?”

    “不像么?”林羽轩悠然反问。

    “我就说嘛,男人才爱画竹呀荷花什么的,古代的女的应该绣绣荷包,最多写写诗什么的。”曲月抓了抓头,低声道。

    “还真是个灵巧的丫头。”林羽轩意味不明的笑着,突然觉得这丫头的言语有些熟悉。

    曲月眨着眼睛看了看他,见他减了些锐气,眼神有些思量,便温柔的轻轻一笑。

    林羽轩不由有些讶异,这丫头居然是一副无畏无惧不卑不亢的样子,笑得这么纯然,是真的单纯还是藏的过深?

    “曲月!曲月!”突然,门外响起巧儿的呼唤,紧接着,那个灵巧的小丫环出跃入门口,看到林羽轩的身影时,笃地收住了脚,拘谨地站定在原地,“大少爷。”

    林羽轩侧了侧目,负袖敛目,一转身,走向书桌后。

    巧儿抬眸,偷偷观察了一下林羽轩的神情,大着胆子说:“大少爷,你要吩咐奴婢做什么吗?”

    林羽轩头也未抬,坐到书桌前拿起了一本书,漫不经心地答:“不需要。你们走吧。”

    “是。”巧儿得令,慌忙眼神示意曲月,曲月这才依依不舍的随巧儿走出书房。

    “你去放个琴,怎么磨蹭这么久?”途中,巧儿不悦的问。

    曲月还沉浸在刚才的情景中,与大少爷那深情的对视,虽然他眸色迷离,可是明显的,已不比起初般那么犀利了,他到底是怎么想她的呢?他可有记起她是那夜的人?不行了不行了,她控制不住自己了,居然这么轻易的被个男人勾了心魂……

    “曲月?问你呢?!”

    “啊?”曲月回过神来,瞅了巧儿一眼,有点窘迫地说:“我看书房里很漂亮,就多看了几眼。正好撞见大少爷过来。”

    “那书房除了二夫人,便是大少爷最喜欢呆的地方,你以后没事别去打扰,万一碰坏了什么,大少爷发起火来不得了。”巧儿很是负责任的叮嘱她。

    曲月暗寒了下,幸好刚才她没有乱摸东西。若是被那么个玉美人讨厌可就太不爽了。“谢谢巧儿提醒,我以后一定会注意的。”

    “嗯,你记住就好。咱们这院子里,平日里也没有什么大事,咱们家二夫人喜静,只是身体不太好,所以我们一定要细心,要时常有人在她左右,以防有什么事发生。”

    “是,我一切听巧儿的。”曲月一脸受教。

    巧儿脸上露了受用的欣喜之色,继续来劲地给她介绍:“我们家老爷在空时,会时常来看望二夫人,老爷对二夫人好,对二夫人身边的奴婢也不错,但是他毕竟是府上的老爷,自然是威严的,你且不可看他好似脾气好就懈怠。其实,一切大权都在他手上。不过,一般老爷都是在外忙碌,倒是不怎么管我们。只是……大少爷性格有些怪,喜怒无常,他也三天两头来陪二夫人,会住下。所以你以后见了大少爷,一定要注意言行举止,好生伺候着。”

    曲月仔细地听着,一一记在心里,一边郑重地点头:“知道了。”

    “嗯,走吧。”巧儿开心地笑着,拉着曲月往小杂院走。脚步很是雀跃,因为她现在就是心情很好。半年了,一直都是她一个人累,现在终于又有人来分担她的差事,她由心的开心呢。于是,真是毫不保留的传授经验,一边走一边又更细节地给曲月讲。心里一边悄悄地希望这次来的丫头不再像以前那两个那般倒霉。说起以前那两个丫头,一个出去洗衣服时掉河里淹死了,一个自己上吊死了,那段时间把她吓得不轻。

    两人走进了小杂院,相比前院更加简陋,但也算整洁,卧房很小,巧儿给她拿了床被子,告诉她最里边的铺子便是她的位置。曲月环顾了四周,格式和她在凤姨那里住的差不多,只是因为人少,相比之下这儿更加清静。巧儿又领她看了看小厨房,吩咐她现在就把屋外小柴堆的柴劈了烧些水,然后就言说自己去二夫人那里看看,走了。

    虽说巧儿说大少爷性格古怪,不过也未必呢,他上次还叫她天黑不要乱走,谁能说他是个冷漠无情的人呢。大少爷会时常来,那她以后不是可以经常见他喽?呵呵,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偷偷的调戏呢。别看他是一副的大模大样,可也不过是二十岁的样子,她可是26岁的大姐姐,不信还能被他给吓住,哼。

    想完,她利落的拿了柴去劈,别说,最近干这些粗活倒也做顺溜了。

    于是,这样的日子开始了,曲月每日里也就按巧儿的吩咐,包揽下后堂里所有的杂事,烧水,洗衣,打扫庭院以及给夫人煎药。基本上就是给巧儿打下手,后备军似的,只有几次远远的看到过二夫人的身影,没机会与她说话,连她的琴声也没再听到过。当然,更更不可能再见到大少爷。

    当她每次想到大少爷子挺拔颀长的身影,和他绝艳无双的面容,她都忍不住的脸红心跳,可一想到天天窝到这小杂院里,又觉得非常气馁,这样下去不行啊,她穿来一场,不是天天为了劈柴做饭的。

    这天傍晚,曲月有意无意地问巧儿:“我见二夫人脸色不好,到底是哪里不适?”

    巧儿垂下眸,有点担忧地答:“二夫人身体偏寒,气血不足,这些年都不见好,大夫看过许多次,也抓了不少药,想了多个法子,可是说是这样的病是要慢慢调理,我们也只能尽量的细心照顾,只希望二夫人能早点好起来。”

    曲月想起二夫人那出尘脱俗般的身影,原来是这样弱不禁风,真是疼人,想着不由的长叹了口气。

    晚上,曲月有些疲惫的坐在床榻上,久久不能入睡。据她这些天的观察,她们这院中除了二夫人必须服用的药,饮的茶和泡脚的水都是普通的白开水,一般人调养还好,可是二夫人是病疾之体,那可是远远不够的。开玩笑,她湖南卫视的百科全说不是白看的。摸出钱袋,那里面有几个铜板,不知道这些够买多少草药的。

    说实话,她做这些,不全是因为她善良,也不全为了多看玉美人一眼。她如果能得到二夫人的喜欢和信任,至少现在可以过的舒服些,是吧。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次日,曲月比往日更加勤快地做好了后院里的活儿,对巧儿说有点私事要去街上,半刻就回来,巧儿见她把活儿都弄好,便应了。

    二夫人的檀香园从与中堂连接的另一方向,正好有一条小路连着后门通到府外,这样一来,她免去了从大门走的顾虑。檀香园就真的成了与府隔绝的世外桃源了。

    小心冀冀地出了府,曲长松了口气,街上人不多,一些小贩们也刚开始出摊。曲月走在街市上,还是挺新奇的,她没有见过这么古代的街市,感觉很有趣。路两侧的门面有开的,有不开的,布庄当铺手饰铺,做什么的都有,真是百花争艳。

    10,好心没好报

    一边欣赏街市,曲月一边奔波于各药铺之中,向店老板咨询对于体寒气血虚的病人要怎么保养,适合吃什么类的食物,用什么泡茶比较好,又用什么药泡脚比较好等等等等,这些药铺老板常年抓药,肯定对这些拖泥带水的病疾有些知晓,为了保险起见,她还多处问了后自己再综合,这样就增加了准确可靠度。

    虽然盘算的很好,但她没有多数的钱,不过必须的草药如红花、乳香、赤芍、当归、丹皮等每样还得买少量,挑出主要的、廉价的、和平时吃食用不到的,而其余如红枣啊枸杞黑芝麻什么的她就没有买,因为她知道凤姨厨房里都有。几番周折,曲月总算用有限的铜钱买到了实用的少量药草。

    回府后,她又悄溜出檀香园,找到了凤姨,要些红枣和枸杞,因为与凤姨有些交情,凤姨答应的很爽快,只是眼睛里的笑意有点意味不明。

    曲月也没在意,喜滋滋回了檀香园,信心满满地到小厨房煎起红枣水来。红枣水补气补血,只要她经常坚持的给二夫人服用,一定有益处。想着,她又加入了部分枸杞。这样效果应该更好。

    “哟,曲月,今天你动作很快嘛!已经准备好了?”巧儿从外面走进来,笑盈盈地问。

    曲月不动声色的瞥了她一眼,即而突然像恍然记起似的道,“啊,巧儿,你瞧我,光顾着烧茶了,忘了院子里收衣服,你看我这手……不如巧儿去帮忙吧,这里交给我,一会儿我去给二夫人送茶。”

    巧儿望着她,面色有一点不悦,“你是对我不满吧,嫌我总让你做这些又脏又累的事。”

    曲月连忙摇头,“巧儿多想了,曲月来府上一直做这样的事,早就习惯了。其实……主要是我今天烧的火有点猛,我闻着有点焦味儿,怕二夫人怪罪,就想自己担着,不让你受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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