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口,咬死他!”
“剁碎了扔到山上喂野狼!”
……
唐军将士的怒火,终于无法遏止的爆发了!
麴智盛本就接近崩溃的边缘,听到这些宛如飓风海啸的怒吼,终于是心胆俱裂,跪都跪不住了,身子往旁边一倒,眼睛当场翻白。
“啊?”
“难道被吓死了?!”
薛仁贵一直沉默无言,眼见此景,叹了一声道:“来人,去看看。”
两名小卒下了马跳上前去查看,然后愤怒的对着他的尸体狂踢了数脚,叫道:“当真是吓死了!狗|娘养的太便宜他了!”
“罢了,他也不过是个傀儡而已。人死如灯灭,饶了他吧!”薛仁贵说道,“区区弹丸小国,一切身不由已。兄弟们,麴智盛反复无常助纣为虐固然可恨,但是,我们真正的仇人,不是他。”
“薛将军所言即是!我们真正的仇人,是突厥北庭与吐蕃人!”唐军将士们纷纷道。
这时,城中又奔出一队骑兵,都作突厥人的扮相。其中领头一人上前来,对薛仁贵施礼道:“薛将军,麴智盛家小,已经一并拿下。末将拔悉弥奉我汗之命,并按照与薛将军之前的约定,已经率两万兵马拿下了高昌,如今物归原主!”
说罢,便呈上了高昌王的玺印、田册、口薄等物。
“有劳拔悉弥将军了。”薛仁贵新手接了过来,唏嘘不已,感慨万千!
几个月前,这些东西都是在秦叔宝的安西大都督府里接管;现在,几经辗转,又到了他薛仁贵的手中!
眼前的这一拨突厥人,便是西突厥南庭的人马。
西突厥南北二庭曾有世仇血恨,素来不和,彼此征战连连内乱不止。此前秦叔宝在此坐镇之时,南庭就与大唐修好,并渴望借助大唐的力量对抗强大的北庭。现在薛仁贵去而复返,一心想要坐山观虎斗的北庭为了以示“与唐修好”的诚意,便将兵马撤出了从秦叔宝手中夺走的高昌。
如此一来,高昌国就成了爹不亲娘不要的可怜虫、替死鬼。
南庭便趁机派出大将拔悉弥,率两万精锐兵马拿下高昌,物归原主反献给薛仁贵,就如同纳献了一记“投名状”。
“薛将军,何时起兵杀奔蒲昌海?”南庭大将拔悉弥说道,“我军两万骑兵已经整装完毕,另有高昌降兵万余,可供先谴驱使。三万人马,兵甲齐备粮草丰厚,只等薛将军一声令下,即刻便可出发!”
薛仁贵一旁的血莲暗暗吃惊咋舌:这一路来,全是好事啊!先是胡禄部的盛情款待与暗约投诚,现在又是南庭送上几份大礼!——高昌降城一座,仇人人头一颗,三万兵马粮草无数!如此一来,薛仁贵麾下可就接近十万人马了!
这比起他当初在草原茫茫逃遁时仅剩的残兵败将,足足扩充了近十倍啊!
薛仁贵仿佛是没有听见拔悉弥的话语,只是沉默无言的看着眼前的高昌王城,双眼微眯,牙关紧咬。
突厥将军们不解其意,纳闷的顺着薛仁贵的眼神,回头看向王城。
“没有异样啊?怎么回事?”
众唐军将士们也一并无言。方才的怒火已经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无言的沉默,与漫延于心底的哀伤。
“西征军将士,全体下马!”薛仁贵突然大喝一声。所有唐军将士,一同下马。
缓步而走,薛仁贵带着这一万多名唐军将士,走到高昌王城的城下。
突厥人和回纥人,都惊讶的看着唐军将士们,不解其意。
薛仁贵,对着王城单膝跪下。所有唐军将士,一并跪倒。
“大帅,罪将薛礼,回来了……”
“大帅——”一片呼声,所有唐军将士们,唏嘘涕下。
“本该入城祭奠大帅,并亲至大帅灵前谢罪。然,兰州军情如火,罪将实不敢耽误半分,马上,又要走了……”薛仁贵一边说着,一边紧紧的咬着牙根,极力遏止自己的情绪,但眼圈仍是红了。
“待回头……罪将再与少帅一同,来高昌祭奠大帅!”
“兄弟们,起——!”
唐军将士们一并站起,无不悲怆潸然,纷纷以袖掩面。
“谨听将军号令!”
“将令——”薛仁贵沉声吼道,“命,拔悉弥将军所部与高昌联军为先锋,本将自镇中军,阿史那血莲所率回纥部为后军!全速疾驰,朝蒲昌海——进军!”
阿史那血莲紧紧握着马缰,骑在马上,沉默良久。
看着这一群悲怆而又激昂的大唐男儿,她感受到触及心魂的悲悯与振奋。
“这世上,没有比男儿的眼泪更令人动容的东西了……秦慕白,我不知道为什么,薛大哥会对你如此尊崇;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让这么多的血性男儿,将你们秦家父子视为骨肉同胞……相信我很快就要见到了你,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格尔木,昆仑大雪山。
庞飞趴在地上,背上背着两个大炸药包,四肢并用,艰难的在溜光的冰地上往前爬行。
在他身后,紧紧跟随着一名雪雕军军士,和他一样趴在地上,艰难的缓缓朝前爬行。再往后,是另一名雪雕军;如此连绵而起如同一串珠子。
两山相夹,山谷下便是深不见底奔腾怒号的格尔木大河。山腰上有一条羊肠小道紧紧贴着山壁环环而绕,宽仅四五尺,只能是单人步行走过。稍有不慎,便有可能撞下山谷落入格尔木大河的滔滔洪流之中!
当地人,称之为“一步天险”。据闻,此处常用来测试去昆仑山修行的人的虔诚,不诚心的人会掉入深谷,只有一心向善的人才能与仙佛结缘最终一步登天。
“哈哈!什么狗屁与仙结缘,老子不稀罕!”庞飞一边爬,一边大口的喘气大声的笑,叫道,“兄弟们,加把劲,爬过这个山腰,咱们就能断了噶尔钦陵的根,将他的老巢一锅端了!”
“好!——”一群快要冻僵冻死了的男人,奋力的提气答道。
“千万不要打盹!”睡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不能停!用力爬!”停了,就会活活冻死,冻结在这窄小的冰川小道上,撬都撬不下来。
“啊——”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有人摔下河去。
“不许看!不许往下看——接着爬!!!”庞飞歇斯底里的叫道。
“是——”众将士歇斯底里的答。
还有不到两百人。全都趴在冰面上,排成长长的蚁队,艰难的朝前爬行……
一山之隔,便是吐蕃的第一大军区,格尔木大营。
连营百里,戒备森严;粮草无数,堆积如山。
高原之上,本就气候恶劣非比寻常,外族之人根本无法适应。格尔木更是素有“天下之巅”之称,其恶劣的天气与险要的地理位置,简直就是不可逾越不可战胜的代名词。噶尔钦陵为保粮道畅通,还在格尔木到晴罗原前线,沿途布下层层岗哨重兵把守。对于根基老巢格尔木,尽管被人袭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也未有半分松懈,派了近三万大军专职护守营地与粮草。
爬了整整一天一夜,庞飞等人前行不过五六里。这短短不足十里的一段山道,夺去了一百多名雪雕军将士的性命。
当庞飞终于站直身体,举目远眺吐蕃人的格尔木大营时,他的身边,只剩下三十五名同袍兄弟。
从清海湖出发是,是满满足足的五百人;现在,剩下不足十分之一。
“兄弟们,我们能出现在这里,已经是奇迹。”庞飞用仅剩的一点力气,喘着粗气,说道,“前方,就是吐蕃的格尔木大营,连绵百里,兵马无数粮草如山。”
众将士艰难无比的相互搀扶着走到他身边,说道:“庞将军,接下来怎么做,你就下令吧!”
“回头看。”庞飞扭身,往身后的格尔木大河伸手一指,说道,“不都说昆仑是神山么?光凭我们三十六个人,肯定是踏不平格尔木大营了!但咱们,可以借助满天神佛之力!”
众将士不解其意。
庞飞搓了两把已经冻得僵硬的脸,艰难的挤出笑来,说道:“少帅神机妙算,早已对此处地理了然如胸——他早已命令于我,炸开此处堤坝,水淹格尔木!”
“好!”
“炸了它!”
“如此凛冽寒冬,水淹格尔木!就算淹不死他们,要也冻死他们!”
“到时,格尔木就要变成一座冰冻之城!”
庞飞深吸一口气,说道:“时间刚刚好,现在正是高原的冬天,滴水成冰!也就只有这奔腾的格尔木大河,没有完全被冰冻!——动手吧,兄弟们!这堤坝已经快要被冻得像铁块了!但,哪怕是用手刨、用嘴咬,也要挖出坑洞来!埋下五指神雷炸掉堤坝——借水神之力,毁灭格尔木!”
……
当天深夜,冰天雪地的格尔木大营里,酣酣沉醉于梦乡的吐蕃人,突然听得遥遥数里之外的格尔木大河方向,传来几声震耳欲聋的轰鸣之声!
随即,河洪滔滔疯狂倾泄,从号称瑶池的山腰格尔木河谷中,奔腾而下!
水龙乱舞,吞天灭地……
庞飞等三十六人站在远侧的山石之上,凝视着眼前神佛皆惊毁天灭地的一幕,尽皆默然。
“恩师!……庞飞,终于不辱使命……”
此一刻,庞飞终于是将身上的万斤重担一卸而下。
随即,眼前一黑,身板直挺挺的就倒了下来。
第438章 退无可退
黄昏,火烧流云,残阳似血。
每逢此时,琼玉山庄里的景致总是美极。而站在山庄最高点的琼楼玉宇楼台上鸟瞰全城欣赏景色,无疑更是一种享受。
兰州城中,好多眼力极佳的人远远看到,今日,琼玉山庄最高点的楼台屋顶上,坐了一个人。如血的残阳将她的身形镀上了一层炫丽而神秘的色彩,远远看去,如仙如幻。
正是陈妍。
此刻,她怀中抱剑坐于水台楼台的凉阁顶上,左腿微曲右腿伸直,额前几绺发髻随风轻扬。
风中已带寒意,梧桐落叶纷飞。
至从身为人母之后,陈妍已经极少摆弄兵器,或是显露武功。今日她大异于往常的孤身一人坐在了楼阁屋顶,双眸之中尽显深遂,看着辽远无边的西北方向。
“吟……”
这声音,是如此的熟悉而又遥远了。陈妍低头颌头,将怀中宝剑拔出一半出了鞘来。
寒光微冽,神物自晦,好剑。
“归义刀,无情剑……”她口中低吟,终于是秀眉一颦,拔剑出鞘。
“嗡——”龙吟啸响,剑如秋泓!
可是光可鉴人的剑身上,却倒映出她那一双,饱含泪花的双眸。
“阿娘,你在这里呀!”
正当此时,阁楼下方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陈妍心中一紧,急忙归剑入鞘擦了一下眼泪,翻身一跃跳下了来。
“楼儿,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跑到琼楼上来。这里很高,很危险!”陈妍蹲下身,双手紧紧握着小楼儿的肩膀,正色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