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客陆续入场,轻快动听的曲子让空气里充满了愉悦。环境无疑是十分美好的,华丽的宫室装饰及动作优美的宫女让这里仿佛仙宫不染一丝凡尘,原来这宫闱之间与民间竟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这里没有穷困没有劳苦,仿佛四季都盛开着鲜花。
古色古香的直棂窗上贴着红纸,屏风上有一副腊梅雪景图,铜架上密密地点着红烛,红色是最多的颜色,然后是紫、金,一派富贵的气派。这时一个身着浅色大袖长裙的“仙子”上木台献舞一曲,柔软的衣袖轻轻一甩,美丽的姿态映在那屏风上的图画上,顿时仿佛台子上就有雪花飘下,又仿佛天上的白云降临到了宫中。
众人赏舞听曲等候了一会儿,就听得门那边人们纷纷说起话来,宾客贵妇等都从座位上站起来执礼,只见一群人前呼后拥地簇拥着身着大红色礼服满头珠玉盛妆的太平公主进来了。场面的隆重让杜心梅有些目不暇接,不过最引人注目的显然是太平公主,一切都围绕着她衬托着她,所有人都不能不关注她。太平公主一副燕然自得的神情,对这样的场面很是受用。
当太平公主走到屏风前正中的宝座上入座时,杜心梅才能注意到一个高个儿男子正弯腰轻轻搀扶了她一把。饶是那男子长得高大,刚才却没太平的排场给掩盖,到现在才让人注意到他。
那男子一点也不张扬,不过当杜心梅注意到他的第一眼就产生了很深的印象,主要是他搀扶了一下太平公主的那个动作实在太……杜心梅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就是非常得特别,好像太平公主是一块冰含在嘴里都会滑掉一般,有像她是琉璃人儿一碰就得碎所以动作要小心轻柔得无以复加。如果那个人是个女的还没那么突兀,偏偏做出这种模样的人是个高大的汉子,嘴上还有明显的胡须,怎叫人不觉得反差怪异?
此人是谁?杜心梅很容易就想到:该不会就是那晋王罢?
多半就是他了,在这皇宫里能和太平呆一块儿的男的除了她的儿子还能有谁,如果是皇帝礼节就不是这样的,而且皇帝也不会穿一身紫袍。
于是她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但见薛崇训仪表堂堂举止儒雅,完全不似那粗陋的武夫,杜心梅心下一阵欣慰,倒是松了一口气,脸上了多了几分血色。
就在这时听得太平公主问道:“杜幺娘呢?”
杜心梅闻声急忙站了起来屈膝执礼,周围的人都纷纷投来目光,她裸|着大半鼓|鼓的胸脯感觉十分不自在。可是见得那些贵妇也是这样的打扮,却把脖子伸得笔直故意挺着白生生的胸丝毫不觉得羞|臊,她便受了鼓舞,暗自吸了口气让自己表现得自然大方。
太平公主道:“你到我身边来。”
众贵妇听罢眼光都充满了羡慕。杜心梅便不紧不慢地答了一声“是”,保持着世家的仪态和平和的心气离座上台。那太平公主坐的位置在那木台子上面,高出殿中一截,就在歌妓美女们跳舞的后面。杜心梅走上去之后忽然发现薛崇训正肆无忌惮地盯着自己的胸看!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感觉就像自己没穿衣服一样不自在。她对薛崇训的印象顿时下降了一大半,只觉得这人没点君子礼仪,定是登徒浪子,情不自禁生出了一丝厌恶。
她走到太平公主面前,太平公主便指着薛崇训道:“你随崇训坐罢。”杜心梅不敢表现出自己的情绪,仍然向薛崇训见礼。薛崇训只淡淡地说了一句话,眼睛却已瞧了杜心梅的乳|沟好几眼。
他只觉得这小娘年纪不大,奶|子竟然发育得那么好,没想别的,就想着很快就能随意亵|玩,感到十分开心。
整个一场有模有样的联姻、排场在薛崇训看来就如一场游戏,无非就是杜家攀附上来,同时太平公主拉拢一股势力,大家玩着一场政|游戏而已。不过却便宜了自己,又有美女玩儿了,而且是世家闺秀,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好事。
晚宴仍在继续,除了歌舞升平寻欢作乐,王公大臣宫廷贵妇还相互恭维奉承,又或是参杂了白眼小小的不愉快,不过在太平公主面不敢闹出来。其实薛崇训觉得这种酒宴十分无趣无聊,欢聚也聚不出真正的交情,有点地位的人就炫耀卖弄……反正他在这样的场合一般都很少说话,显得默默无闻。只有去年那次不慎喝醉了,胡闹得太过,但是他也发觉只要地位足够无论怎么胡来胡说都不是什么问题。
总之他现在期待的就是等着无趣的宴会结束把旁边这杜家的闺秀带回家去。
……
杜暹的小女变成晋王的妃子,关系又进了一步,平常到亲王国走动就更频繁。本来杜暹就是个有能耐的人,薛崇训有意拉拢,现在弄成这样也乐得其成。有一次便暗示杜暹要他卸任河陇的职务,调回兵部来任职。
裙带关系的作用立竿见影。但这时杜暹的好友张侍郎又给他出主意:不要进兵部。
其中干系杜暹真是没想明白,在他看来调回京师进入三省六部是仕途中得意一步,张侍郎为什么会让他回绝?不过这个张侍郎的谋略有些门道,杜暹已经见识过了。
张侍郎名叫张孝贞,是西北大将张孝嵩的堂弟,两兄弟都精通兵法,不过他这个弟弟显然在官场上更有头脑,大有人才辈出的势头。
张孝贞对杜暹说:“调任京师要是放在平常当然是大好事,想都不用想;但是现在有另一个机遇。你没法两头都抓住,就得取舍,欲取必得舍!”
杜暹忙问:“另一个机遇是指北方用兵之事?”
张孝贞点头道:“我在兵部早就清楚了,对突厥用兵已成定局。此战晋王志在必得,定会动用大量兵力和国力找回面子,战争胜算极大,因此机遇也是好得不能再好。你别当什么兵部的官,比起来那条路子升得像乌龟一样慢。最好随晋王打突厥,在安北那边立功后再进京,出身就又不同了,再加上与薛家的亲戚关系,出将为相易如反掌。”
杜暹沉吟思索时,张孝贞又道:“除非钦命兵部尚书侍郎带兵做主将,哪里有兵部的文官去为将的?所以你要带兵,就不能进兵部,这就是我说的取舍之道。”
杜暹道:“张侍郎一语点醒,实肺腑之言,杜某此次进京多亏了你。”
张孝贞笑道:“咱们两家什么关系,说这个就见外了……等杜兄功成名就,咱也把张家的女子嫁到贵府光耀光耀门楣。”
杜暹大笑道:“好说好说,杜家的小子能张侍郎家的女子那是福气。”
第六十四章 亲切
太平公主的态度让薛崇训心里有了数,他之后经常见的人便是兵部尚书程千里,一系列的军备计划开始设计布置。今年夏秋两季给突厥的纳款仍会履行,但是备战却早早就开始悄然准备了。
这段时间程妃特别得宠,薛崇训几乎天天留宿她那里,说她集宠爱于一身也不为过。他的时间有限,不能每个妻妾都能这么对待,程妃分了太多宠爱,其他人自然就冷落了不少。连李妍儿都产生了怨言,她觉得自己刚生完孩子薛崇训都不常来看看,有一次就在孙氏面前抱怨:“是不是生的是小郡主,他不喜欢?”
孙氏摇头好言道:“从未听薛郎关心过子孙后代,和小郡主没关系,再说了咱们到底是生了一个,其他人连个女儿都没有。”
李妍儿皱眉道:“那他为什么天天腻在程妃那里,以前也没见这么好过,现在忽然想起来了?”
孙氏沉吟了片刻,见旁边没有其他人,便低声说道:“最近兵部尚书程千里常在亲王国走动,多半是为了正事。那程千里虽不是程婷的父亲,平日也不经常往来,不过既是本家叔父,总会偶尔过问或是捎带三言两语,程千里听说侄女受薛郎宠爱,办正事不是更上心了?”
李妍儿听罢说道:“娘的意思是郎君不是真心喜欢程妃,只是因为丞相公的缘故才故意宠爱她?”
孙氏点点头:“所以你也不必羡嫉,过了这阵子薛郎就会来陪你了。这些话你也千万别拿去说,万一传到程婷耳朵里总是尴尬。”
李妍儿很乖地点头应了,又颇为同情地说:“程妃真是可怜,我要是她宁肯郎君别对自己那么好。”
孙氏默然许久,又一本正经道:“让他去罢,国事要紧,要是外面的事儿办得不好,咱们所有人都没好日子过。”
……程婷不计较薛崇训的动机,更不过问他的正事,她这段日子反而充实而快乐,女人们平常闲聚的叶子牌等戏耍她也不去了,每天就亲自把屋子收拾得整洁干净,下厨做好饭期待薛崇训回来,把他侍候得一丝不苟。
有一晚薛崇训听她说:“好像又回到了鄯州的日子,每天你都会回来。”
薛崇训心下有些愧疚,便明说道:“你知道我一个亲王不只你一个女人,本也很正常,王侯公卿谁不是这样?而最近我陪你的时间最多,如果兵部程尚书问起,你就实话实说我很宠爱你就行。我正准备对突厥用兵,需要他主持兵部大局,只有准备周全到时才不会出现去年那种无兵无粮可调的进退维谷境地。”
程婷听罢脸色有些尴尬,“嗯”了一声。
薛崇训忙柔声好言说道:“虽然不中听,可我还是对你以诚相待并不欺瞒,你生气了?”
“没有!”程婷使劲摇摇头,抬头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我不怪你,只怪郎君是王侯之家,要是你是一个寻常百姓,只能娶一个,那就没有这些烦恼啦。”
薛崇训好笑道:“如果真是那样,哪里来的锦衣玉食、养尊处优?有得必有失啊。”
程婷拉住他的胳膊低头脸红道:“不必锦衣玉食,有郎君就够了……可是市井小民却很难有郎君这般文武才华,嗯,还那么会逗人欢喜……”
薛崇训心道程婷真是小女人的性子,几年了就没变过,他便乐得逗她:“那你嫁给我不是图咱们的家势,图得是喜欢我这个人偌?”
“嗯。”程婷甜甜地应了一声。
薛崇训把嘴靠近她的耳边柔声问道:“喜欢哪里?”他的手也不老实了。
程婷的耳|朵都红了,身子软软的,吐气如兰道:“哪里都喜欢,郎君要了么?”
薛崇训为了让她心情更好,便又说:“如果哪天大事失败,我正好带你一起隐居江湖,你应该是不会计较粗茶淡饭愿意跟我的吧?”
程婷娇|声道:“自然不嫌,郎君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薛崇训的脸上挂着笑容,心里却想:真走到那地步,天下之大哪里有隐居的地方?史上太平公主也跑到山区了,还不是很容易就被抓到。
他这样的想法也就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现在的情况能糟成那样子也确实不容易,太把事情往坏处想了。好在没有表现出来,但见程婷一副动|情的娇|羞之态,他也就不能停下扫兴,继续吻她的耳朵脖颈。
程婷侧脸耳发发际最是美丽自然,清秀乌黑的头发与洁白肌肤衬托之处,仿佛春天清晨的露珠一般的感受。她的脸上是不施脂粉的,纯粹的美丽,也难怪薛崇训第一回见到她的时候就觉得好像邻家的漂亮大姑娘一般亲切可爱。
她的脸红了,白里透红分外好看,薛崇训亲她的脖子时,她很自然地扬起头微微喘|息……
……
程千里布置军备计划属于军机大事,保密是必须的,但是也不是密不透风,兵部内部的人就清楚各种细则;兵部官吏被严令不得泄|露外人,却也有人冒着犯法的风险告诉关系特别好的好友,当然前提是相互很信任那种。其中有个侍郎姓张的就把军机漏到好友杜暹的耳朵里了。杜暹的职务已是节度使级别,本身就是掌兵的,却并非兵部的人不能参与中央防务,他知道了这事的细则实属不合规矩。
这其中的关系倒也不复杂,兵部张侍郎就是西北大将张孝嵩一家的兄弟,杜暹和张家的交情非常好,进京述职后常常就住张侍郎家里,二人并不见外。显然朝里有人到哪里当官都踏实得多。
张侍郎言语之间对尚书的军备布置多有不屑:“诸事繁冗,却没抓住要害。这回不是为北伐突厥准备么?进攻草原,瞎捣鼓其他玩意有啥用,凑好骑兵比什么都实在!”
杜暹猛喝了一口酒,也附和道:“张侍郎一针见血,这句话我赞同,北边不管对付突厥还是契丹,还得靠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