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李管事仍像死狗般躺在地上,也不回话,将脑袋偏向了一边。

    朱厚见李管事到了现在,仍然不知悔改,多少有些惊讶,随即眸子里,多了一份怜悯。

    “二奶奶,那张收条不会有假,他赖不了账。”随着一个男声的响起,大管家领着几个下人走进了大厅,随即,他就看见李管事没有点礼仪规矩的躺在大厅中央,脸色一板,怒声道:“李忠,我看你是当真活的耐烦了,在二奶奶面前,竟也敢如此放肆,来人,将这不知规矩的奴才拉出去先打上二十大板!”

    李管事听到大管家的声音后,就知道不妙,他原本想爬起来的,但起身起的猛了,脑袋一疼,便又重新躺了下去,这时听大管家要打他板子,直吓的脸色发白,“大管家,奴才知错了,请您饶了奴才这一次吧。”

    徐福望着李管事满头是血的模样,心中也多少有些不忍,毕竟这是跟了他十几年的手下,但他已经把话说明白了,他得罪的是二奶奶,可他还是要向自己求情,他能代主子答应么?他徐福可没这个胆子。

    “动手!”徐福只是挥了挥手,跟在他身后的两个仆人便冲上前,将李管事给架了起来。

    唐郁香以前是见过徐福的,但以前的徐福总是一脸的和善,就像兔子一样,哪有半点凶狠,今天见徐福猛然变了脸,把她也给吓了一大跳,虽然她也想将李管事狠狠揍上一顿,但这个恶棍可是林老太君的心腹啊,哪能说打便打,

    于是赶紧开口道:“等等,我还有事要问他,暂且把板子记下。”

    那两个仆人停了手,看向了大管家,徐福朝着他们摆了摆手,这才对李管事喝道:“哑吧了?还不敢紧谢谢二奶奶开恩!”

    李管事虽然心有不甘,便还是爬起来给唐郁香磕了几个响头,“谢二奶奶开恩。”

    唐郁香没有在乎李管事双眼中一闪而过的怨毒,轻轻摆了摆手,直到这时,徐福才踏前几步,给唐郁香恭敬的磕了个响头,“老奴徐福,给二奶奶请安。”

    先是一个管事,后来又加了一个林府大管家,二人在大厅内,当着许多下人的面,给二奶奶恭敬的磕了头,这回唐郁香的体面,是赚回来了。

    “大管家不必如此多礼,快快起身。”唐郁香虚扶了一把,然后叫知秋给徐福搬了把椅子,才又道:“大管家,我知道你很忙,就长话短说,如今李管事的各项罪名都有人证物证,没有虚假,您看该怎么处理?林家处理下人的家法,还是大管家你最清楚。”

    唐郁香笑着说完,心头也是一松,她这次叫大管家来的目的,就是要大管家说出家法来,这样就算是罚了李管事,有大管家在一旁顶着,林老太君也不好再重罚自己。

    毕竟这大管家,可比李管事的地位高多了。

    徐福似是看穿了唐郁香心中的小九九,微微一笑,问道:“二奶奶,不知李管事都犯了什么过错?”

    “克扣月例,分工不均,仗势欺人,还有,奴大欺主!”

    “二奶奶,还有一件事没给您上报呢。”唐郁香说完后本想听听大管家会说出哪几种刑罚来,却不想跪在大厅内的狗娃突然磕了个响头插言。

    “哦?还有事?那刚刚你为什么不说?”唐郁香疑惑的问道。

    狗娃闻言接连又磕了几个响头,这憨实的小伙子,竟然掉下几滴眼泪,“二奶奶,不是苦主不愿意上报,而是昨晚那苦主受了伤,今天来不了。”

    唐郁香意识到其中另有隐情,不敢再小视,正声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是这么回事,昨天……”狗娃每说一句,唐郁香的脸色就阴沉一分,如果说她先前只是气恼的话,那么现在已经是怒焰滔天了。

    贪墨了给护卫抓药的银两,拐骗人家的妻子,还给人家出主意卖掉人家的儿子,这些,是人做的事么?

    那天她可是亲自经历了一场血雨腥风,若是没有护卫们的拼死保护,她现在怕是已经变成了死人!

    听完这些,叫她如何不怒!

    “李管事,我且问你,昨天夜间,张二家婆媳二人挨打受了重伤,是不是你主使的?”良久之后,唐郁香深吸了一口气,一双眸子死死的盯在了李管事的脸上。

    李管事原本并不怕这个娇滴滴的二奶奶,但这次他抬起头,与唐郁香对视了一眼后,却是没来由的一阵害怕,不是害怕唐郁香的眼神,而是那对他一直不曾注意到的眉毛。

    像,

    太像了,

    想当初,林老太君就长着这么一对英挺的黛眉!

    没来由的,他浑身打了个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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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二章 徐福发威

    如果说先前唐郁香还顾忌李管事是林老太君的心腹,打算手下留情,那么现在怒极下,已是打定主意要将李管事重重的惩戒一番了,那个护卫是因为她的一个命令,才少了一条胳膊,若非如此,那张二一家也不会被人如此欺负!

    愤怒的同时,她的心中也是暗暗自责,当时她就知道有人受了重伤,但事后却没有抽空关心一下。

    李管事此时已经对唐郁香多少有了些许怯意,否认道:“不是奴才主使的,奴才昨晚被关在柴房,怎么可能再找人报复张二婆媳呢。”

    “是不是你主使的,我定会查个明白。”唐郁香收回了目光,再次看向了狗娃,“张二婆媳俩伤的重不重?能不能走路?”

    “回二奶奶,张二的母亲被人打断了右手腕,张二媳妇则被打断了一条胳膊,脸上也全是伤,不过却不妨碍走路,早间是因为要喝药,而且脸上肿的不成样子,这才没有跟过来。”狗娃细心的解释。

    唐郁香点了点头,微一犹豫,便道:“有人打了张二婆媳俩,总得尽快把凶手揪出来,不能任由其逍遥法外,所以张二婆媳俩还得出来作证,来人,传张二婆媳到大厅里来。”

    见有个丫环应了一声,就跑出了大厅,唐郁香思量了一会,又看向了大管家,要重罚李管事,必须得借此人的声望,不然事后林老太君掉了面子,定不会轻饶了她,“大管家,我刚刚说李管事犯了克扣月例,分工不均,仗势欺人和奴大欺主的过错,你看该怎么罚?”

    “回二奶奶,克扣下人的月例,当杖责十五,卸掉管事的身份,另外还得罚克扣银两数目的三倍,给予受害的下人,分工不均,当掌嘴三十,以儆效尤,仗势欺人,则应当按情节的严重来判罚。”徐福端坐在椅子上,不卑不亢的解释。

    “那奴大欺主呢?”唐郁香又问。

    徐福闻言一阵讶异,上次二爷就问过个问题,他没有回答,没想到这次唐郁香又来追问,这不明摆着么,奴大欺主的奴,就是奴才的意思,冲撞了主子,那就全看主子的心情了,心情好了,骂上两句完事,心情不好了,就是活活打死也不为过,这个惩罚的力度,让他怎么说?

    见唐郁香问完后,就一直望着自己,没有放弃的意思,徐福只好问道:“请问二奶奶,李忠这奴大欺主,所犯何事?”

    总得问明白了,他才好回答。

    唐郁香一指身后,开口道:“他暗中打压二爷的几位姨娘。”

    徐福闻言望向了几位姨娘,又问:“请问几位姨娘,李忠是怎么打压你们的?”

    玉姨娘此时眼神空旷,似是没有听到,婉姨娘当先开口道:“他先是搬了我屋子里的家具,后来又将我屋内的下人唤出去到别的地方做苦力。”

    霜姨娘因为以前与林敬之的关系较好,所以李管事倒没敢为难她,柔姨娘想了想,回道:“我房子里的家具,也全部李管事给搬走了,说是要换新的,但一直没送过来。”

    徐福听罢脸色一沉,瞬间明白李管事做了什么好事,二爷娶姨娘时,那些家具都是新办的,哪里还用换?不是贪钱卖了,就是仗着自己管事的身份,将新家具搬回了自己家,他以前虽然也知道李管事多少有些不安份,但还真没想到李管事竟胆大包天到了如此地步。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大厅的中央,一下跪在了地上,先磕了个响头,才道:“回二奶奶,此事老奴也有教奴不严之过,请您责罚。”

    “大管家快快请起,这后院事务重多,你与老太君再细心,也难免会有所疏漏,这不怪你,你只管说当怎么惩罚李管事就行。”唐郁香没想到徐福会跑出来认错,但灵光一闪间,故意把林老太君也给拉了出来,这话说的颇有技巧,意思二人只是一时疏忽,这才被李管事钻了个空子,这样一来,将来罚了李管事,林老太君的面子上也好过一些。

    人家都把林老太君的名号亮了出来,徐福也不敢再坚持领罚,不然岂不是说林老太君也有错,也该领罚,徐福由着下人把自己扶了起来,回道:“谢二奶奶恩典,老奴以为,这件事当询问下几位姨娘的意思,毕竟这李管事得罪的是几位姨娘,若是姨娘们大度,不在乎,可以将李管事拉下去打个二三十板子,若是姨娘们心中有火,就是将他打死也不为过。”

    奴大欺主,在豪门大院中,本来就是说是罪就是罪,说不是罪,就不是罪,量刑根本就没个标准。

    “还有一件呢,刚刚这大胆的刁奴竟敢对二奶奶动手。”

    原本李管事听徐福如此说,脸门上就已经渗出了一层细汗,只是碍于徐福的淫威,不敢辩驳,却不想知秋见二奶奶竟没有说刚才在大厅内发生的事情,蓦然细着嗓门叫了一声。

    此语一出,厅内众人皆是脸色大变,尤其是徐福,他可想不到李管事竟敢对二奶奶动手,这二奶奶是谁?是当代家主的正妻,是将来的主母大人,后院的最高掌权者!

    跟她动手?

    这不是阎王爷不收你,你却要自己作死么!

    “二奶奶,此事可是当真?”徐福的脑门上,也渗出了一层细汗。

    唐郁香还没开口,一旁的知秋就又快嘴的接了过去,将李管事进门不磕头,二奶奶要罚他,他却当着二奶奶的面威胁下人,最后自己奉了二奶奶的命令甩了他两个耳光,他便追着自己打,最后还要打二奶奶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个遍。

    听完知秋的话,见二奶奶没有反驳,徐福的心中掀起了惊滔骇浪,在他看来,这李管事简直疯了。

    “没有,大管家,奴才不是要打二奶奶,是要打那个贱婢!”李管事见徐福气的浑身发抖,便再也忍不住,开口辩解。

    徐福没有回话,只是用看死人的目光瞥了李管事一眼,这才弯腰给唐郁香鞠了一躬,“二奶奶,此事老奴的罪过也不小,但现在老奴还得将事情处理了,才能向二奶奶请罪。”

    说罢,徐福就再次挺起了腰身,此时他的身上,已经没有了半点和善,一股长年处在上位的气势,一下便四散了开来,唐郁香微微一愕,这才发现自己看走了眼,这徐福哪里是一只本性温良的兔子,分明就是一只经常打盹的老虎,不睁眼便罢,一睁眼,定然石破天惊。

    徐福不知道自己以前在唐郁香的眼里竟只是一只兔子,不然定会苦笑不得,若他真只是一只兔子,又岂能坐到林府大管家的位置上?

    李管事知道,每当徐福真的动怒了,就是现在这般模样,他不知道徐福会不会罚自己,只是双膝跪在地上,用脑门贴着地面,一个劲的发抖打哆嗦。

    徐福说完就转过了身,冷冷的扫了一眼厅内的下人,“刚刚有听二奶奶命令的站在左边,没听命令的走到右边跪下!”

    此语一出,大厅内有一大半人吓的脸上没有了血色,腿脚一软,就一个个全部跪在了地上,这些人多半都知道,大管家在林府的威信极高,不发怒便罢,若是真发火了,绝对能搅起一阵血雨腥风。

    “奴才知错了,请大管家开恩呐!”一个老婆子虽然素知大管家的行事作风,但仍是跪在地上磕头不已。

    有了带头的,另外几个下人也立马哭着求饶。

    这些下人哀嚎的声音极其刺耳,听的唐郁香心中一阵沉闷,徐福却是不为所动,只是冷冰冰的说道:

    “主子养你们,就是要你们听话做事,若是连主子的话都不听了,还要你们何用?来人,将这几个瞎了眼的奴才全部关进柴房,等候发落!”

    “是!”跟在大管家身后的几个下人立马冲上前,将这些赶出了大厅。

    办好了这件事,徐福才重新转过身来,对着唐郁香深深一礼,“二奶奶,请问您刚刚是否受了伤?老奴无能,竟教出这等黑了心的狗奴才,着实惶恐不安。”

    唐郁香摇了摇头,道:“没有,这不怪你,要怪就怪李管事积威太盛。”

    “不,是老奴的错,今天这件事,老奴日后定会到老太君面前亲自领罚!”徐福说的斩钉截铁,十分凝重。

    唐郁香料想也劝不动,就将话题又放在了李管事的身上,把昨天张二婆媳挨打的事情讲了一遍。

    徐福闻言深吸了一口气,直接让人去把李管事一家全部抓来,包括李管事的几个叔侄和李管事妻子的娘家亲戚。

    若是李管事先前还认定林老太君会保自己,有恃无恐,那么现在他是真的怕了,他跟在徐福身边有十几年的时光了,十分明白这个人的手段,用心狠手辣来形容,绝不为过。

    但不敢开口求饶,而且也知道,就算开了口,也没用,这人一但狠下心来,心肠比石头还硬。

    没过多大功夫,张二婆媳俩就被请到了大厅,唐郁香心怀对张二的歉疚,没让她们下跪,而且还找人搬来了两张矮凳,让她们坐在了大厅中央。

    张二婆媳俩昨天将状告到了二爷那里,又见二爷是真的发了火,以为二爷定会给她们家做主,苦日子算是熬到头了,却不想到了夜间,李管事的家人竟全部冲进了大门,见人就打,并威胁她们,明天就说自己是诬告,不然要了张家所有人的命。

    挨打的时候,张二媳妇心疼婆婆,就将婆婆压到了身子低下,将大部分重击抗了下来,有一棍子的力道甚大,直接就将她的一条胳膊打断了,所以现在她的一条胳膊还打着石膏,用纱布吊在胸前。

    张二的母亲很是和善,平日里就对这个媳妇喜欢的不得了,再加上前不久媳妇才给她生了个大胖孙子,她哪里能让媳妇顶替自己挨打?她虽然被压在低下,便还是想用手护着媳妇,这才被人打断了右手腕。

    唐郁香座在主位上,见这二人都受了重伤,而且脸上皆是青紫一片,心中愤恨的同时,也是多少有些不是滋味,那下手之人可真是狠毒啊,竟能对着一个老人,和一个女子下如此重手,还是人么?

    她现在是打定了主意,要将那几个恶棍揪出来毒打一顿,好给这二人出气,“听人说昨夜有人闯进你们家,将你们毒打了一顿?他们是谁?你们可认得?”

    张二的母亲虽然见二奶奶对着自己发问,却只是拿着衣角偷偷抹泪,一句话也不说,昨天二爷就是要给她们家主持公道的,但林老太君一句话下来,李管事就被带走了,再加上昨晚挨了打,她现在已经对状告李管事没有信心了。

    张二媳妇心中也很是怀疑,毕竟昨天连二爷都没能将李管事搬倒,再何况现在坐在对面是二奶奶,不过她脾气硬,就算是被打断了一条胳膊,也绝不会向李家人服输,再则丈夫的药钱被李管事扣下了,若是不讨回来,哪什么给丈夫开药?

    更何况如今家中又多了两个伤员,于是她用衣袖狠狠的抹了把眼泪,插言道:“回二奶奶,那几人奴婢都认得,有李管事的独子李峰,侄子李山,李云,李平,李建,还有李管事的妻子李王氏!”

    唐郁香没想到李管事的妻子也动了手,多少有些惊讶,“好,认得就好,一会就有人会把他们叫到大厅,到时你只管坐着,我自会给你讨回公道。”

    李家的人还真多,等全部找来后,竟然有三十多号人,徐福为了使厅内安静一些,只把张二媳妇点到的人留了下来,其余的全部让立在大厅外面候着。

    李家跪在最前面的是个中年妇女,也就是李管事的妻子,李王氏,此人身高体胖,跪在那就像是一团圆滚滚的肥肉球,由于眼皮厚重,眼睛只剩下了两条细缝,眉毛稀疏,鼻梁塌陷,一张厚厚的大嘴上,还抹了一层猩红的胭脂,敷面的白粉也没少用,在那张大圆脸上粘了厚厚的一层,随着鼻孔呼吸时的耸动,不时的还会洒下来一些。

    见到了真人,唐郁香一阵皱眉,暗自纳闷,李管事在林府怎么说也有些地位,怎么娶了这么一号人物,

    “李王氏,我来问你,你昨夜是不是领着儿子和子侄闯进张二的家里,将张二媳妇与张二的母亲打成了重伤?还威胁她们不要再告李管事贪墨银两的罪状?”

    唐郁香的话音一落,李王氏就一边拍着地面,一边放声干嚎,“二奶奶呀,奴婢一向与人为善,就是连只蚂蚁都不曾踩过,哪里会将人打成重伤,这绝对是有人故意陷害,想要置奴婢与奴婢的夫君于死地呀!”

    这李王氏的声音又嘶又哑,放声叫起来,就跟杀猪一样,直听的唐郁香一阵头疼,抚了抚额头,她暗叫不妙,遇到什么人不好,偏偏遇到了一个泼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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