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白云轩是一座大的宅院,林小七刚踏入门内,便发现这门口倒着两名守卫。他心中一惊,知道来者必无善意,俯身探察时,又发现这两名守卫竟已是气绝身亡。
如果放在往日,遇此情形,林小七必是一走了之,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正是他安身立命的宗旨。但此时这院中有楚轻衣在内,他心中万分焦虑,哪还顾得什么危不危墙?就连往常的冷静也远远抛开,当下纵身跃起,犹如一只离弦之箭向院内冲去。
这雾极为诡异,身入其中,林小七耳边竟听不到一丝声音。而且越往里走,这雾就越浓,他冲了不过丈余,眼前已是一片模糊。但林小七心中焦急,依然是不管不顾的疾冲疾行,慌乱间,虽是碰了几根柱子,但却没有大碍。
这雾仿佛没有尽头,林小七埋头疾冲,却觉得越行越远!他不知道究竟是这雾古怪,还是因为自己心急,这路便显得漫长?
林小七忽然停下身来!
雾中一片死寂,周围竟没有丝毫的声息!
林小七深深吸了口气……他知道,无论这白云轩有多大的,自己这一番疾行也应该冲进了大院!而此时眼前白雾茫茫,自己却不知身在何处,唯一的解释就是这雾本就是障眼之法!
破除障眼之法并不困难,唯一要做的就是沉心静气。但此时此刻,林小七缺乏的正是冷静,而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这点,因此才忽然止住身形,意欲使自己平静下来。
林小七忽然闭上眼睛,他在聆听!
这雾并非是地上自然而起的雾,它弥漫而来,自然就有推力!林小七找寻的就是这推力,他闭眼,为的是不受这障眼法的影响。他聆听,听的是这雾中的风声,因为他知道,这雾的推力就是这风!
风轻轻的来,极弱。但对林小七来说,有这一丝微弱的风就已足够!
他依旧没有睁眼,而是顺着这风的来处慢慢行去!
东行了不过数十步,林小七的耳边忽然有声音乍响!这声音来的突兀,仿佛决堤洪水,突然迸现!不过林小七心中却是一喜,因为他知道,有声音传来,那就表示自己已经走出了这片迷雾!
林小七立时睁眼,但眼中情形却让他吃了一惊!
林小七身后依旧是浓雾滚滚,但在他面前景的象却是清晰可见。如他所料,这里已是白云轩的院内,但这院中的景象和这院中的人却是让他讶异不已!
这院中有两群人正面面相对,林小七远远瞧去,正面对着自己的不仅有他师父轩辕沐、师兄白悠然和师姐楚轻衣,与这三人并肩而立的竟然还有红泪!而在这红泪身边,又站着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和一个面容俊朗但却有几分傲气的少年!
见了这几人,林小七心中了然,知道红泪必已是将黑锅祭起,此时正是‘债主’上门来了。那鹤发童颜的老者和俊朗少年想必就是七贤居的人,也正是古无病口中的‘娘家人’!只是他不明白,背向自己的一群人又是什么来历呢?
林小七所站之处离两群人有些距离,且他来的悄然,是以两群人都没有立刻发现他的到来。不过这院中空荡,当林小七发现众人都没注意到自己,想要寻一个地方躲起来时,却找不到任何可以用来藏身的地方。但他心中亦是明白,既然已经来了,这一遭总要面对,躲来躲去也没什么意思。当下便沉心静气,默默的观察着院中的事态……
院中,轩辕沐沉声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老夫劝几位还是离去吧!”
背对着林小七的那群人中忽有一人哈哈笑道:“轩辕先生,我来这里只是访友,自问礼数也算周全,先生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这一人刚一出声,林小七心头大震,他没想到,这说话之人竟是昨夜与自己共谋一醉的常阿满!其实,在他刚踏进院中时,就觉得这人背影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人竟是常阿满!不过这也难怪,常阿满与他分手不过半日,谁又会想到,不过几个时辰后竟又在此处相遇呢!
吃惊归吃惊,林小七虽不知道常阿满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心中思虑却飞快转将起来……这常阿满口中所说的访友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他寻的是玲珑阁的人,还是七贤居的人呢?再者,这常阿满本是魔道,既然敢大摇大摆的闯进这迎宾馆,必定是有备而来。只是这有备而来并不代表能战而胜之,这迎宾馆内可说聚集了普天下修道者里的佼佼者,他常阿满不过是疆外十八魔头中的一员,又凭什么敢在这里叫板呢?
一念及此,林小七又将视线投向了常阿满身边的几人……他心中清楚,常阿满口中的寻友不过是幌子而已,看场中情形,寻友未必,寻仇倒是说的过去!但既来寻仇,就必有所持,常阿满身边这几人想必就是他有持无恐的助力,不可不防!
林小七心中又有些惋惜,这常阿满为人豪爽,本是可以结交之人,但看现在情形,这朋友怕是做不成了!不过他心中亦是奇怪,常阿满既然站在白云轩的院中,找的人应该就是玲珑阁的人。而昨夜喝酒的时候,他已经向常阿满说了自己的来历,常阿满与玲珑阁的人若真是有仇,昨夜为什么又不发作呢?这真是奇之怪哉!
轩辕沐怒道:“你擅闯白云轩,杀掉守卫,又祭出魔雾屏蔽了此处,难道这就是你口中的礼数周全吗?”
常阿满淡淡笑道:“轩辕先生,这迎宾馆内全是修道之人,而且多是绝顶高人。我这魔雾也是不得以而为之,不过遮人耳目,以求一席从容对话之机。至于那两个守卫嘛,区区俗人,死也就死了,休说我们这些修魔的,便是在你们眼中,他们和蝼蚁又有何区别?我记得去年玄意门的人为了挖掘长圣山里的灵玉,封下百里山脉,更是将不肯出山的居民屠戮殆尽。你们这些同道之人却也没说什么,更有人还从中分了一杯羹……”
林小七听到这里,心中不由好奇,这常阿满本是粗豪之人,什么时候又变的如此善言了呢?
一旁鹤发老者忽道:“罢了,你既说是来寻友的,那么就请阁下说一说,你寻得人究竟是谁呢?除了我那师妹,玲珑阁的人和我七贤居的人大都在此,无论你是寻友还是寻仇,还请阁下快些说出!不过老夫可以告诉你,玲珑阁和七贤居本有渊源,两派同气连枝,无论你找谁的麻烦,另一方都不会坐而视之!”
其实谁都知道,玲珑阁与七贤惠居之间的实力有若天壤,而常阿满站在白云轩的院中,找的必是玲珑阁的麻烦,和这七贤居并没有什么关系。鹤发老者嘴上说的客气,什么同气连枝、本有渊源,不过是为了顾全玲珑阁的脸面罢了!
常阿满笑道:“这位就是七贤居的玄衣先生吧?久仰,久仰。”
玄衣微一点头,道:“正是老夫。”
常阿满道:“在下有一事不明,我尝闻七贤居从不和任何门派结盟,如何与这玲珑阁又有渊源呢?据我所知,在今日之前,你们怕是连面都没见过吧?这真是让我有些惊讶”
轩辕沐冷哼一声,道:“这事与你无关,阁下还是言明来意吧!”
林小七在一旁听了,心中已是了然,不由暗笑道:“老常啊老常,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七贤居和玲珑阁本无关系,但有了我林大少爷,可不就有了‘亲家’关系吗?”他这人素来没心没肺,此时见楚轻衣无恙,心中担忧早去。再见了这‘老常’本是熟人,心想,凭着昨夜的一场大醉。这老常或许能卖自己一个面子,待会见了自己,说不定也就走了……
常阿满轻叹一声,道:“我早就说明了来意,无奈轩辕先生却是不肯相信。”
轩辕沐怒道:“我玲珑阁此番来这西驼的只有三人,我也只有这两个徒弟,你到底是找谁?我劝你快快说出,休要惹老夫动怒!”他一言至此,又回头看向白悠然,厉声道:“悠然,这魔头找的是你吗?”
白悠然吓了一跳,道:“不是,不是,弟子见都没见过这人。”
林小七听轩辕沐说他只有两个徒弟,心中气愤,不由暗自哼了一声。但他这一声尚未哼完,这院中倒真有人冷冷的哼了一声,道:“魔又怎样?魔头又怎样?阁下说便说了,却为何语有不屑,意带讽刺?阁下也修炼了百年,须当知道,这道魔虽是殊途,但却有同归之趣,又何必如此顶真?”
这冷哼声虽是飘忽,无法听出究竟是谁在说话,但众人听在耳中并无异样,也不刺耳。不过轩辕沐却大不相同,这声音刚一响起,他便觉得耳中一震,一股暗劲从虚无处袭来,饶他百年修为,竟是不能抵挡!当下喉头一甜,一口鲜血涌出,但他这人最爱面子,却是死死含在嘴里不肯吐出!旁边的玄衣修为比他只高不低,见势不对,当即将手掌贴住他的背后,暗渡真元,轩辕沐得了玄衣相助,方才缓过劲来。
玄衣和轩辕沐心中大骇,在这院中,两人修为最高,知道说话这人功力端的是深不可测,竟只凭声音就可伤人,且不波及旁人!即使两人连手,怕也难是这人的对手!但举目望去时,常阿满和他身后的那群人神色并无异样,却是看不出丝毫的端倪。不过好在玄衣救助及时,轩辕沐这个暗亏吃的算是不大不小,也没留下什么内伤,旁边的人亦没有任何的察觉。
玄衣眉头紧锁,微一沉吟后,也不理会那冷哼之人,看向常阿满道:“阁下,你还是将此事言明吧,你说寻人,这寻的到底又是谁呢?”
林小七在这院中已站了一会,他的注意力全放在常阿满身上,却不知道他站的久了,远处已是有人瞧见了他。这人幽幽的看着他,忽轻叹一声,看向玄衣,道:“玄衣大师,你不用再问了,如果轻衣猜得不错,这位先生找的必是我师弟!”
常阿满哈哈笑道:“早闻玲珑仙子不仅美貌,让世人不敢仰视,且冰雪聪明,机智灵巧,常某还未说出我这朋友是谁,仙子竟已经猜出!厉害,厉害,果然名不虚传!”
常阿满这一番话出口,院中众人都是惊呼一声。而楚轻衣则是苦笑一声,看向林小七的目光中又多了一份无奈。
轩辕沐怒道:“原来又是这小畜生吗?他惹下的大祸,老夫还没料理,此时竟又招来魔头!老夫若是见了他,必先打断他的两条狗腿!”
林小七心中大奇,他没想到这常阿满要找的人竟是自己!他和这老常分别不久,算来也就几个时辰,难道真是自己魅力难挡,令人一见之下,便不忍离去,又来了个去而复返?
只是他心中本是好奇,却又听轩辕沐说要将自己狗腿打断,顿时无名火起。也不管楚轻衣正自瞧着自己,当即踏前几步,哈哈笑道:“原来是老常啊,莫非是昨夜酒没喝好,又来找兄弟我喝酒吗?”
他这一出声,院中众人才察觉到他的存在,不由都是一惊,面上神情各不相同。有满脸怒色的,有一脸惊讶的,亦有嫉妒和惊喜的。而楚轻衣和红泪的眼中,却都是一付无奈、甚至于哭笑不得的神色……楚轻衣知道自己这个师弟自小顽皮,什么泼天大祸都敢闯下,认识一两个魔道中人本在她意料之中。只是她向来疼爱林小七,无论他惹下什么祸端,心中都不忍责怪,因此这目光中便有无奈之色,便如母亲看见了刚刚在外闯了大祸却毫不在意的孩子!而红泪的心思又不相同,和林小七相处的时间虽然短暂,但她早知这林小七不是良善温顺之人,为人更是敢行敢做,所以眼中亦有无奈。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让林小七替燃孜背上黑锅究竟是对是错?如此随性之人,行事不仅古怪,更是常常出人意料,七贤山上的叔叔伯伯们、自己的父母和爷爷又会怎样待他呢?而自己心中的那个秘密又能保守多久呢?
林小七一脚踏出,心中也自奇怪,他没想到,自己这一现身,竟能同时看到如斯不同的神情!
一脸惊喜的人是常阿满和白悠然,只是林小七觉得老常这厮的表情颇为夸张、做作,且他行为诡异,这惊喜之色自然要打些折扣,不可全信!白悠然与他有师兄弟的情份,几年未见,惊喜那是自然,也不用多说。而面有怒色的除了轩辕沐再无他人,林小七现身的目的正是为了气这老头,如果轩辕沐真是一脸和善,他林小七却倒反要郁闷了。
林小七向院中行去,心中愈发讶异……那一脸惊讶的是玄衣,这老头见了七贤山未来的姑爷如此德性,与魔道中人称兄道弟,惊讶也是正常的。将心比心,换了他林小七是这玄衣,怕也是这般心情。只是这玄衣老头身边的少年又是谁呢?一付嫉妒的神色不说,眼中更有一股寒意!那目光远远投来,竟恨不得要将自己生吞活吃了一般!
第十章
常阿满疾步上前,一把将林小七抱住,哈哈笑道:“小七兄弟,好久不见,做哥哥的可想死你了。”
林小七心中好笑,不过分别数个时辰,你这厮却来装神弄鬼,说什么好久不见?真是枉我林小七说你这人直率。不过他见这常阿满言行夸张,知道其间必有原由。且他气恼轩辕沐不认自己这个徒弟也就罢了,却口口声声骂自己为小畜生,更要将自己狗腿打断!因此他也不揭穿这常阿满,反是笑容满面,和这常阿满抱了个满怀。
便在此时,他远远看见红泪眼中有气恼之色,心中不由一动,暗道:“小七啊小七,枉你自诩聪明,老燃那黑锅既然不好背,却也不是没有脱身之法啊?别的不说,这七贤居的人和那轩辕老头一个德性,都是看不惯这魔道之人。我若和这老常显得分外亲切,他们心中必定气恼,而这一恼,想来就不会让红泪这丫头嫁给我……哈哈,如此一来,我这黑锅也算背了,不过转瞬就卸了下来,无非就是担名声而已。红泪那里也算有个交代,要怪只怪他们瞧不上我这个姑爷。再说了,我和这老常不过认识而已,也没做下什么奸淫辱掠之事,是他们自己瞧不上我这个姑爷,总不能借口我占了红泪便宜或是我结交魔道中人,就杀了我吧?”
他一念及此,以为找到脱身之计,心中大喜,也不管有众多目光注视着自己,哈哈笑道:“老常,今天是什么风将你吹到此处呢?这来的早不如来的巧,我也是刚刚到这迎宾馆。”
常阿满笑道:“是吗?如此说来,倒真是巧,不过这也说明你我兄弟有缘啊!”
林小七避过众人视线,却是低声冷笑道:“老常,你这家伙到底弄什么鬼?”
常阿满哈哈笑着,但眼中却隐有歉疚之色,低声道:“兄弟,得罪了,我来这里自有不得以苦衷。不过兄弟放心,我并无恶意。见你一面之后,我便马上离去。”
轩辕沐见这林小七与常阿满称道兄,心中气愤已极,上前一步正要叱呵时,却被玄衣一把拉住。轩辕沐一楞,刚想说话,却听玄衣暗中传音道:“轩辕兄莫恼,你这徒弟年少,想来并不知道自己结交是什么人,你且忍耐片刻。再说,来者不善,这暗中还有高人,且这事蹊跷的很,你我万不可莽撞行事。我看还是等这些人离去后,再好好盘问你这徒弟吧!”
轩辕沐脾性暴躁,若是换了别人对他说这番话,他自是理也不理。但这玄衣是七贤居仅次与苍衣的高人,修道年月比他还久,他自然得处处敬重。且他眼中不争气的徒弟又坏了七贤居大小姐的贞洁,人家此番上门正是问罪来的,只是被这常阿满中途打断了而已!他心中虽从未将林小七真正当做徒弟,但林小七身上背的玲珑阁弟子的名头却是他想推也推不了的!因此种种,他竟是强自忍住了心中怒火,没有当场发作!
林小七笑道:“老常,你兄弟混的惨,来这迎宾馆只是顺道探人,自己却不是地主。你我难得见面,不如寻个地方一醉方休。”
常阿满却嘿嘿笑道:“兄弟,你既是来探人的,那我就不打扰了。这样吧,我就住在这城中客栈,你此间事了,再来与我喝酒如何?”他说到这里,后退一步,拱手道:“兄弟,为兄这就走了,咱们后会有期了!”
林小七见他来的突兀,这走时却更加干脆,与自己说了不过三句话便要告辞,当真是诡异之极!他虽自诩聪明,却被这老常的举动弄的糊涂,当下一把抓住常阿满的胳膊,低声道:“老常,你到底搞什么鬼?”
常阿满面有狡黠之色,亦是低声道:“兄弟,我不说了吗,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见你一面!”他说到此处,特意在‘一面’两字上加重了语调,又道:“这一面见完,我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不过我没想到,兄弟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竟然真敢认我这个魔道之人!哎,有你这样的兄弟,正是常某的幸运。还是那句话,兄弟你只管放心,我拿你当兄弟,便不会害你!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此时的心意!”
他说到此处,扬声大笑,竟是一拍林小七的肩膀,就此离去。他这一走,身后那群人也跟着离去,而浓雾也随之而散……浓雾散过,有数十人朝这边行来,这突如其来的大雾已是惊动了不少人。只是这雾忒般奇怪,任是怎么做法,竟是驱之不散,穿之不过!
常阿满离去后,林小七不由怔立当场,他再也想不通这老常的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若说他有恶意,却见自己一面之后,便自逸去,就连话都没说上几句。若说没有恶意,但他来的实在突兀,走的又极端诡异,实在叫人不敢信他!而听他所言,来这白云轩只是为了见自己一面。林小七看得出来,常阿满说这话时面容真切,不象是违心之言,但唯其如此,却更让林小七奇怪。半日之前,两人还在一起喝酒,这所谓的见上‘一面’到底又包含着什么玄机呢?
林小七看着那消散的浓雾和远处疾奔而来的修道者,心中又有不解,这浓雾显然极难穿越,为什么自己轻易就行了过来呢?
玄衣见有人疾奔而来,看向一旁的白悠然,道:“这位贤侄,此间之事不宜为外人知晓,还请你过去解释一二。”
白悠然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将来看热闹的又或是意欲帮忙的众人劝了回去。
轩辕沐见众人散去,又见林小七站在那里呆呆发楞,竟是根本就没将自己这个师父放在眼里,当下哪里还能忍得住心中怒火?厉声喝道:“小畜生,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
一旁的楚轻衣轻声一叹,道:“师父,小七他还小,您不用太过生气,还是让轻衣慢慢劝他吧。”
轩辕沐对楚轻衣极为疼爱,见她劝阻,冷哼一声,便没在做声。但过了一刻,他见林小七仍是一付沉思之色,便是连瞧都没瞧这边一眼,不由再次怒骂道:“好你这个小畜生,你若再不过来,老夫立刻就打断你的狗腿!”
轩辕沐的怒骂声林小七早已听见,起初没理,正是强自压抑心中火气。此时听轩辕沐口口声声叫他小畜生,竟是不肯罢休,不由邪火上撞,却是不怒反笑,扬声道:“轩辕沐,你叫谁小畜生?”
轩辕沐没想到林小七有此一问,下意识回道:“自然叫你这个小畜生!”他说到这里,方才想起林小七竟叫他名讳,当下怒极,道:“小畜生,你叫我什么?”
周围众人见林小七竟敢直呼轩辕沐名讳,都是吃了一惊,要知道,林小七如此举动与叛师无异,正是犯下了修道之人最为忌讳的事情!楚轻衣也没料到林小七有如此言语,当下急道:“小七,你胡说什么?莫非是被人迷了心窍吗?”
林小七哈哈笑道:“师姐,你莫要劝我!想我林小七生在这世间,和别人一样,自有父母。他们此时虽已不在人世,但却在小七心中。而这轩辕老先生口口声声叫我小畜生,那么我倒想问问他,我既是小畜生,那么我爹我娘又是什么?”林小七性格不羁,颇多偏激,只知人对他好,他便要对人也好,人若是对他不理不睬,自己也不用曲意迎奉!他说到此处时,想起自己自幼孤苦,便连爹娘的模样都已忘记,而这轩辕沐枉为人师,对自己却从未有过一丝半点的关心……这种种思绪杂糅于胸,心中怒火再次旺盛,厉声道:“如此师父,小七不认也罢!”
他话音未落,一道白影闪过,楚轻衣纵虎飞越,已是落在他身前。
楚轻衣轻扬玉手,一记耳光劈向林小七,但她玉手及至林小七的脸上,却终究不忍拍下,竟是流泪道:“小七,你疯了不成?竟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你听师姐的劝,去给师父磕个头,认个罪。师父他老人家的大人大量,必会……必会……”她说到此处,知道局面怕难挽回,心中难过,竟是再也说不下去。
林小七见楚轻衣面色凄苦,心中一疼,道:“师姐,你最了解小七的心思,我认定的事情,从不反悔!你还是别劝我了……”
轩辕沐却忽然大笑,厉声道:“不认我这个师父吗?好,好,好的很啊,老夫正是求之不得!不过林小七你听好了,你既然不认我这个师父,那么老夫自当费你修为。我玲珑阁的剑诀却是不能留在你这种判师之人的身上!”
林小七冷笑道:“你要收回紫心剑诀吗?好,林小七也没打算留着他!”
楚轻衣深知这收回剑诀的后果,当下脸色煞白,竟是从白虎跳下,复扑通一声跪在轩辕沐面前,颤声道:“师父,千万不可啊!小七年幼无知,您就饶过他这一回吧,轻衣从没有求过您老人家什么,师父您……”她自幼便有洁癖,凡有尘土之处,从未落脚,行路不是御剑便是以白虎代步。此时见轩辕沐意欲收回林小七的紫心剑诀,心中焦虑,便再也不顾这地上肮脏,跪与这尘埃之中!她一跪下,一旁的红泪与白悠然也跟着求情。旁边众人碍于门派之别,却不好插手,唯有玄衣身旁的少年面露冷笑之色。
林小七见楚轻衣跪于尘埃,心中又是一疼,喃喃念道:“伊人本如玉,何当惹尘埃?”他摇头一叹,心中更觉酸楚,竟是取出一把匕首反手插在自己右肩之上,复看向轩辕沐,笑道:“紫心剑诀走的是肩上诸般穴道,我这一刺,今生便再不能使这剑诀了,轩辕老先生可满意了吗?”
他一语既毕,又喃喃道:“是了,我在你玲珑山上待了几年,这利息你总是要收一点的。也罢,既然要还,那便一次了结,不如再给了你这只胳膊吧!”他嘿嘿一笑,拔出匕首复又刺向左肩!
林小七生来脾性倔强,从不肯欠人情分,用市井言语来说,那便是他行事光棍!此时他左右两刺,肩上鲜血直流,却眉头都不皱一下,伤口也不去的包扎,就连匕首也仍自留在肩上。楚轻衣见他自废修为,肩上更是血流不止,当下心疼欲裂,一口气没喘上来,竟是晕了过去!
院中众人见林小七行事极端,又极为干脆,不由都是呆立当场,就连轩辕沐也是震惊。但这众人之间,唯有玄衣神色古怪,他眉宇微动,似在琢磨着什么。
林小七微微一叹,忍住肩上疼痛,俯身将楚轻衣抱起,复放在白虎身上,心中暗道:“师姐,小七生性顽劣,不值得你为我担心。这十年来,你顾我疼我,我却总是惹你忧虑,小七……小七辜负你了……”他此时心中疼痛比起楚轻衣来,并不少上半分,且他知道这一折腾,玲珑山再也难回,自己想要时刻守在楚轻衣身边的愿望也自破灭。因此,他心中又何止疼痛,更是有若死灰!安置好楚轻衣后,他又想,事已至此,倒不如将红泪的事情一并解决,也省的日后闹心。这诸般事情做完,自己便和小胡一起去东海,他自做他的鲛族女婿,我便是做一个海上渔夫,也比在这俗世之中受煎熬好上万倍!
他一念及此,上前几步,来到玄衣面前,笑道:“玄衣大师,小子这里有礼了。”
玄衣微一点头,却并未说话。
林小七看了一眼红泪,道:“大师,想必红泪已将我和她的事情告诉了你。此时情形你已瞧见,在下德性相信你亦有所了解。我也不多废话了,我和红泪之事,错全在我,现在我就在你面前,是打是罚,是杀是剐,但凭大师一句话!”
玄衣服却看向轩辕沐,道:“轩辕兄,他已自残双臂,你又有何说法?”
轩辕沐万没想到此事竟是有此结果,当下一顿足,冷声道:“这人已非我门中弟子,他是生是死,自此和我玲珑阁再无关系。”他说到这里,胸中郁闷已极,又见楚轻衣昏迷不醒,心中牵挂,当下一拱手,又道:“玄衣大师,所谓过门是客,但轩辕此时心中气闷,无心招呼大师,还请大师见谅!”
玄衣知他话中意思,当下笑道:“无妨,今日之事来的突然,便是放在老夫身上,也自气闷。好了,老夫这就告辞,轩辕兄还是先照看玲珑仙子吧。不过……”
轩辕沐道:“大师有话但请直言。”
玄衣微微一笑,却忽然一掌拍在林小七的颈上!他这一掌拿捏的巧妙,掌中暗含劲力,正好将林小七打晕,却不伤他分毫。林小七自残双肩,血也流的过多,红泪刚才想要为他包扎,他却不肯。此时玄衣这一掌拍来,他虽有所察觉,但已无力反抗,竟是乖乖的受了这一掌。一旁的红泪却是吓了一跳,刚想责怪自己的师叔祖,却又见林小七只是昏厥,并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玄衣道:“老夫有两件事情想与轩辕兄说明。”
轩辕沐道:“大师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