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森心里一震,随即笑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六章 药
建雄军北调大同的理由很充分,仅仅是一个防止大辽入侵的借口足矣。这样一来,大学士苏秀的儿女亲家建雄军指挥使何坤虽然离着太原更近了,表面上看苏秀的支持者又多了一个。
但何坤从领兵开拔的那天起心里就好像升起了一层乌云,阴暗的看不见一丝光亮。陛下在旨意里表达的意思很清楚,因为辽国鹰扬郎将海里的事现在汉和辽的关系如履薄冰,谁也说不好大辽的四十万宫帐军的百战精兵会不会挥师南下,所以调建雄军北上无可厚非。
问题关键就出在这里了,既然是防患于未然,那为什么不允许自己多带些兵马?一万人,别说论战斗力建雄军远不是大辽精锐的宫帐军的对手,就算六万建雄军全部北上能不能扛得住辽兵的一次冲击都不好说。
一万人,还不够大辽这头饿狼填牙缝的。
从接到陛下的旨意,何坤的心里就纠结起了一个大疙瘩,他自己想尽了办法也解不开。无论掉他北上的理由多充分,他都从中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何坤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时时反省自己,每天都会审视自己是不是犯下了什么错误。
所以从大军开拔的那天,他就不断在心里计算着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让陛下对自己起了疑心?若真的仅仅是正常的调防,绝对不会让建雄军其他人马原地不动!想来想去何坤只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这几年自己确实有些过火了。
先是和大学士苏秀结成了儿女亲家,只隔了一年又和槐州郡守欧阳明结成了异性兄弟。这一下朝廷里最大的两个世家都站在了自己的身边,想不招人妒忌都不可能!
一想到这里,何坤身上的冷汗就止不住的往下流。为什么自己会疏忽了这样严重的问题?把自己的女儿嫁给苏秀的儿子苏名振,本意不过是想给女儿找一个好的归宿。苏家世代公卿礼仪传家,自己的女儿嫁过去不会受了委屈。而和欧阳明结拜为兄弟却不过是剿灭了槐州悍匪汪真时候喝庆功酒,酒醉后和欧阳明之间的一句笑谈,可谁知后来欧阳明当了真,从此见了他便一直尊称为兄长。
想到自己居然如此的蠢,他就懊恼的想一把一把的薅头发。自己小心翼翼的在官场上打拼了大半辈子,怎么会连欧阳家这点小把戏都没看出来?一声大哥虽然并不能说明自己真的就把欧阳明当成兄弟,却在不知不觉间被绑在了欧阳家这艘大船上!
自己千小心万小心,还是被所谓的世家给算计了。
想通了这一节,何坤心里反而轻松了一些。陛下若是仅仅怀疑自己勾结世家,那还不算是什么灾难性的结果。只要自己以后和苏家,欧阳家拉开距离,甚至站在这两家的对立面上去,只要陛下给自己足够的时间来表态,那事情完全有缓和的余地。
而这次陛下只准许自己带兵一万北上,而不是削去自己的兵权,从这点来看陛下还没有对自己完全失望。只要自己遵旨领兵驻扎大同,然后不管陛下是对欧阳家动手,还是将屠刀瞄准苏家,自己都不要理会。
到大同的第一天,在幕僚的捉刀下一份举报欧阳家图谋不轨的奏折就被何坤用六百里加快送到了太原府。之所以这样做无非是想迅速的和欧阳家撇清关系而已,虽然手段十分的拙劣且卑鄙,但何坤目前也只能这样做了。他不想谋反,自己这份前程都是陛下和先帝提拔的,没了皇室的支持,他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是。
而之所以选择欧阳家,一时因为想通了之后何坤对欧阳明的为人十分的鄙视。二十因为毕竟自己的女儿嫁到了苏家。再说苏秀就在军机处,折子递上去之后苏秀看过一定会明白自己的用意。以苏秀那只老狐狸的狡猾,肯定会卖力的帮自己的忙。苏家在和欧阳家的斗法中屡屡落败,明知道这样做或许不足以打击欧阳家但只要能恶心对方一下,苏秀也是乐意干的。
只是何坤没想到的是,自己的折子递是递上去了,但完全没有经过苏秀的手。大学士苏秀已经因为“身体不适”被陛下准许在家休息,不必在进军机处操劳了。
这折子是被卢森交给孝帝的,孝帝看了看只是淡淡的笑了笑,随即把折子放在一边再也没有看第二眼。从孝帝的脸色上卢森没有看出什么,但心里却没来由的一冷。他知道苏家完蛋了,在大汉永远都不可能翻身。
过了一会儿,孝帝对卢森道:“替朕写一封信给何坤,告诉他朕信得过他。让他好好带兵,朕江山的北大门都交给他了。”
想了想,孝帝问道:“何坤是不是有个女儿?”
卢森点头道:“是,何坤的爱女何媛去年嫁给了苏秀的长子苏名振。”
孝帝嗯了一声,貌似随意的说了一句:“给苏家大儿媳一个诰命吧,就三品好了,另外替我去苏家看看苏秀,告诉他好好养病,等身子好起来朕等着他继续来帮朕出出主意什么的。”
卢森诧异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过来。他躬身应了一声,随即退了出去。
两份旨意很快就拟好,一份快马送去大同,另一份卢森本打算让礼部尚书候申送去苏府的,但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亲自走一趟。
苏府的大宅子就在阳平大街上,占地极广。论规模除了晖王刘植的王府可以相比之外,可以算得上太原府数一数二的豪宅。这样规模的府邸却不用担心被皇室猜忌,或许在太原府里只有苏家一门有这样的殊荣。就是欧阳家,在太原府的宅子也远不如苏家的恢弘。有忠王刘凌的例子在那里摆着,谁敢将宅子建的太过于富丽堂皇?
很多大人在孝帝登基后主动搬家,将自己原来的大宅子闲置起来而是搬到很小的庭院里去住,无非是为了表明一个态度而已。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忠王的王府都只有那么大,谁都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轿子在苏府门前停下来的时候,苏家长子苏名振已经站在外面等候很久了。接到了消息之后,苏秀就让自己的儿子在外面站着,已经足足一个时辰。
门前的雪已经扫的干干净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高墙大院的苏府在那些枯枝老树的映衬下显得那么萧条,卢森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此时的心情如此,还是这个代表着辉煌的大宅子真的日薄黄昏了。
“拜见世伯,小侄得知世伯要来之后一直就在门前等候,若不是家父身体实在不好,家父也要亲自迎出门来的。”
苏名振施了一个晚辈见长辈的大礼。
卢森笑着伸手扶了他一下道:“世侄客气了,老夫身上的事情太多所以耽搁了一会儿,倒让世侄就等了。”
苏名振道:“世伯不要这么说,这是晚辈应尽的礼数。”
两个人说着话走进了院子,甬道两边站着两排下人,躬着身子迎接卢森的到来,这样的隆重的接待倒让卢森有些不适应。只是稍微一想就明白了苏秀这样兴师动众的原因,想到苏秀还是想挣扎一下试图翻身,卢森又觉得有些聊赖。
到了客厅之后落座,立刻就有清秀的丫鬟端上来香茶。卢森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随即问道:“苏大人最近怎么样?朝廷里的事情太多也抽不开身,老夫早就来看望一下苏大人了。”
苏名振礼貌的答道:“前阵子本来已经好起来了,一场大雪下来又受了风寒,这些日子每日都是昏昏沉沉的睡着,难得清醒。”
卢森叹了口气道:“苏大人忧心国事整日操劳,真真的是被累倒的。现在也好,好好休养一段时间,等身子恢复了再回到朝廷里为陛下效力就是。公事是忙不完的,老夫现在也是时常感到力不从心啊。”
苏名振感动道:“多谢世伯的关心,父亲他…...其实已经有了告老还乡的打算。前日里醒过来就曾跟我说过,想回到槐州老家去看看。”
卢森道:“苏大人操劳的半生倒也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了,我记得自从苏大人从龙以来一直没有回过槐州吧?这份为国为民的品德,老夫是深为钦佩的。呵呵……不过只怕苏大人是回不了槐州了。”
他这话一说完,苏名振的脸色顿时变的惨白。
“世伯……此话怎讲?”
对苏名振的反应卢森很满意,他是故意这样说的。哈哈笑了笑,卢森安慰苏名振道:“世侄多心了,老夫这次前来其实是受了陛下的嘱托,特意来慰问苏大人的。陛下心里心里十分惦念着苏大人,经常跟我提起说身边没有了苏大人在,总觉得浑身不舒服。临来的时候陛下特意嘱托我跟苏大人说好好养病,等好了之后再回朝廷帮陛下分忧。”
他笑了笑说道:“苏大人虽然身体不适,但圣眷依然如往昔一般。这不,陛下特意晋封世侄的贤妻苏何氏为三品诰命,旨意稍后我再宣读,咱们先去看看苏大人吧。”
苏名振跪倒以头触地道:“谢陛下的恩典。”
苏名振领路,两个人一前一后到了苏秀的卧房。苏秀的妻子很久之前就去世了,但他一直没有续弦,也不曾吸纳一房小妾,光论这一点卢森对他还是十分钦佩的。房间里的光线很暗,还没进门就感觉到一股冷森森的阴气。
卢森进了门正看见苏秀挣扎着要坐起来,两个小丫鬟正吃力的扶着他。卢森紧走几步搀扶着苏秀的手臂,看着仿似一下子老了二十岁的同僚也不禁感慨:“苏大人,十几日未见,咱们憔悴成了这个样子?”
苏秀想要行礼却被卢森硬拦住,两个人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苏秀看着卢森老泪纵横:“多谢大人还惦记着下官,下官心里……感动。”
卢森安慰了几句,回忆起以往同朝为官的恩恩怨怨,都有些唏嘘。两个人一直说着过往的事,苏秀的精神也变的好了许多。当听到陛下封儿媳为三品诰命夫人的时候,苏秀感动的热泪盈眶。
只是他还没得及谢恩,老同僚老上司卢森忽然脸色变的郑重。
他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放在苏秀的床头,有些伤感的说道:“陛下惦记着苏大人的病情,特意让太医院的御医配了一个方子。苏大人……”
后面的话卢森再也说不出来,而苏秀在这一刻则僵硬的如同一尊化石。看着那一小块白绫包裹着的药丸,苏秀的眼泪顺着下颌滴落。
“卢大人不必再说了,我明白。”
第一百五十七章 回家
第二天一早就从苏府传出了消息,大学士苏秀病重不治,昨夜身亡了。
更让人感觉到悲哀的是,苏秀的死似乎把整个苏家的生气都带走了。陛下的旨意在第一时间送来,追封苏秀为尚书令,开府仪同三司,加开国郡公衔。紧接着以忠王刘凌为首的百官前来吊唁,丧事在礼部尚书候申的主持下办的风光至极。
苏秀入土为安后的第七天,世袭了郡公爵位的苏名振接到圣旨,允许他的恳请回槐州将苏秀的灵位送回宗祠,出人预料的是苏家这一次显然没打算再回太原,老老少少四百余口离开了太原,车队在京畿大营的五百人马护送下缓缓的驶向了槐州。
人去楼空,偌大的苏家大院变得阴森森的空荡。
出了太原府之后大路上的积雪已经融化的差不多了,道路也不是特别的泥泞,车把式挥舞着鞭子抖的啪啪的响,和着骡马喷鼻的声音,是浩浩荡荡车队中难得的生气。总得来说整支队伍死气沉沉,全都是一身孝服的苏家子弟一脸的悲戚,看上去就好像一对阴间的鬼魂。
苏名振坐在马车里,脸色苍白如纸,眉宇间纠结着一个解不开的疙瘩。被封了诰命的妻子就坐在身边,不断的用手帕擦拭着泪水。
“不要哭了!”
没来由的一阵怒火生气,他看着自己原本十分喜欢的妻子都变得面目可憎。苏媛吓了一跳,不敢辩驳,只是低着头笑声啜泣着。她的容貌算不得娇媚,因为有了身孕身子看上去也显得跟丰满,脸色同样白的吓人。
见了妻子这个样子,苏名振心里又是一疼。他想起父亲临死前的交代,心里的怒气随即被一阵凄凉所取代。
“孩儿,善待何媛,以后你和几个弟弟的生死安危全在她的身上了。”
想不明白为什么前一刻还表示着对同僚的关心,宣告了陛下对臣子的信任,下一刻宰相大人就会冷冰冰面无表情的取出毒药。难道这就是父亲为之奋斗了大半生的官场?怎么会如此的冷漠?
似乎看出来儿子并不在意自己的话,苏秀苦笑着解释道:“陛下虽然怀疑为父,但他毕竟还是一位仁慈的皇帝。之所以给了何媛一个诰命无非是想堵住大臣们的嘴而已,从今以后咱们苏家再也不可能有人出来做官了,全家老小都要仰仗着何媛这位诰命夫人才能苟延残喘。”
他眼神柔和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他曾经坚信苏名振的成就绝对在自己之上。儿子聪明,武艺也颇好,熟读兵书,本来他打算彻底退出朝廷前去求一次忠王,让他看在以往自己为国尽力的面子上收留苏名振。只是可惜,陛下的动作比他要快的多。
“名振,听为父的,以后千万不要慢待了何媛。咱们苏家这一次算是垮了,但你岳父何坤在建雄军节度使的位置上做的很牢靠,陛下也不会轻易动以为手握六万雄兵的大将军。以后苏家若想再次出人头地,机会都在何媛的身上。”
看着自己的爱子,苏秀眼神中都是不舍和愧疚。
“名振,你本来应该有一份大大的前程,只怪为父太贪心也太胆小了。苏家虽然保住了,但你这一生只怕要碌碌无为。以你的资质,本来应该超越为父成为我苏家的骄傲,都是因为为父一念之差将你的前程断送了。”
苏名振心如刀绞,想劝解父亲几句,苏秀笑着打断他的话说道:“不过还好,陛下总归是不忍心将事情做绝。陛下可以不承认我苏秀的孙子,总不能歧视何坤的外孙不是?名振,你这一生最大的任务就是好好培养你和何媛的孩子,将来培养他成为栋梁之才,重塑我苏家在太原府的威望!”
“为父死之后,你就带着族人迁回槐州府去。槐州现在虽然是欧阳明任郡守,但咱们的祖籍在那里,再加上何坤在背后看着,他也不敢明目张胆的针对咱们苏家。更何况……”
苏秀冷冷一笑道:“他们欧阳家的下场未必就比得上咱们苏家,为父虽然怕死,终归还是对得起大汉的。而欧阳家的那几个败类却时时想着推翻陛下自立,他们将来结局注定了死无全尸。”
再次打断儿子的哀求,苏秀道:“趁着为父还清醒,必须将后事交代清楚。名振,你的文采是好的,回到槐州之后不妨多结交文人墨客,每日里写写字做做画,不要想着重振门楣。我说过了,这事就交给你和何媛的孩子,我的孙子来完成。”
“咱们家在槐州云阳县有很大一份产业,你二叔在云阳县经营多年,苏家在那里远比在太原要安全。记住,不管朝里什么人造反,咱们苏家都不能参与!好好的在云阳县休养生息,不可再涉及到朝廷之争。”
“你记住了吗?”
苏秀一脸严肃的问道。
苏名振狠狠的点了点头:“我记住了父亲!孩儿此生永远不得出仕,尽力培养我和何媛的孩子。孩儿每日都会吟诗作画结交风流人物,绝对不参与朝廷的事。”
他的语气真诚,只是临死的苏秀却没有听出儿子在决心后面隐藏的一份狠辣决绝。苏秀猜不到儿子的想法,也想不到儿子其实已经走上了一个极端。
苏秀不知道的事情很多,在他眼里温文尔雅的苏名振,其实早就已经和那个试图谋反的王爷勾结在一起,只等着那个王爷推翻了孝帝之后,立刻就会从云阳县返回太原!
看到儿子回答的干脆,苏秀满意的笑了笑说道:“回到云阳县之后不要理会欧阳明这个人,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要理会。这个人的死期已经不远了,不管他做什么出格的事你都不要计较,自有为父在阴曹地府里等他算账。”
他慈祥的笑了笑:“其实何媛是个合格的妻子,为父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对你的。苏家有这样一个儿媳也算是福分,你……”
苏名振狠狠的点头,泪水从脸颊滑落:“我知道的,父亲!善待她!”
“嗯!”
苏秀最后看了儿子一眼,趁苏名振不注意一把抓起床边的毒药吞了下去,看着儿子脸上的惊慌和悲哀,他伸手触摸着儿子的脸庞说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名振,用你一声碌碌无为,换苏家崛起立于万众之巅,值得。”
苏名振狠狠的点头,任泪水从父亲的手缝中流出。
苏名振死了,并没有太大的遗憾。
想到父亲临死前的嘱托,苏名振收拾起烦乱的心情,伸手将妻子揽在怀里:“媛儿,对不起。我心里烦躁,不该对你大声的。”
何媛摇了摇头,依偎在丈夫坚实的臂弯里:“夫君,只怪妾身无能,只会惹人烦躁的哭泣,却想不到如何为夫君解忧。”
苏名振伸手轻轻的摩挲着妻子已经隆起来的肚子,充满歉意的说道:“媛儿,是我不好。只顾着自己烦恼却忽视你,不要哭了,咱们以后还要好好的生活下去呢。等回到了云阳县之后我保证每天都陪着你,一起等咱们的孩子出世。”
他看着何媛的眼睛说道:“父亲已经给孩子取好了名字,叫苏拾舟,字固为!”
“嗯!父亲想的好名字。”
苏名振没有听出来妻子回答的有些心不在焉,他心里只想着父亲的话:“名振,记着,苏家这条暂时沉下去的大船,早晚会被你的孩子重新掌舵迎风破浪!”
官道并不十分的平整,马车摇摇晃晃的,坐在里面虽然垫着厚厚的棉垫,可还是颠簸的厉害。何媛已经有了五个月的身孕正是反应大的时候,颠簸的久了忍不住就要呕吐。苏名振叫坐在车厢外面的小丫鬟柳儿,让她拿个盆子进来,只是连着喊了好几声都不见有人回应,苏名振心里的火气再一次冒了出来。
苏家才失了势,一个小丫头居然都敢不理会自己!
他聊开厚厚的帘子,猛地拉开车厢的门。
一具还带着体温的尸体仰倒进苏名振的怀里,小丫鬟柳儿清秀的面容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她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巴张开,似乎是想呼喊,却最终没有发出声音,又或者,那一声悲鸣被凄厉的北风吹的远远的到了天际了吧?
在柳儿的胸口心脏的位置上插着一支弩箭,从小就勤练武艺的苏名振一眼就认出那是大汉最精锐的骑兵黑麒麟军配备的连弩所发射出来的弩箭。这种弩箭只有一尺多长,却是纯铁锻造,锋利无比,势大力沉,八十步内穿破两层牛皮甲如割破一张白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