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马蹄声响,终于由远及近,拦在了车前。
看着将骡车重重围住骑于马上的众道姑,少年眸心一黯,不由得变了脸色。
似是因为眼光太过耀眼,玄衣少年将长眸微微眯起,却将眸心中看到来人时带来的稍许细微的波动极好地隐藏了去。
容颜冷丽,眸心处戾色隐隐,老道姑被一众徒子徒孙围拥着,坐于马上,眼神冷诮,垂目看向二人。
“无知小辈,以为行了这瞒天过海、金蝉脱壳之计就可逃出生天了吗?”
少年蹙紧了眉毛,回忆这一路上到底哪里出了纰漏,竟然被这老道姑识破,最终功败垂成。
老道姑似是知晓他的心意一般,冷哼一声,自袖中取出一片金叶子,冷冷说道:“你怎么也想不到暴露你们行藏的不过是这片金叶子吧?”
少年一时恍然,原来为乔装打扮,他趁玄衣少年昏睡之际,到山下一农家拿了几件衣物和一些易容需用到物品,顺走了骡车,临走之时,将手中仅余的这片金叶子放在了柜头。想不到一时手软心慈,却也埋下了今日的祸根。心中暗骂,奶奶的,做人还是不能太善良啊,还真应了那句好人不长命,万幸的是自己身后还有那么一个祸害,或许可以给自己转转运吧,想到身后的玄衣少年,少年的一颗心忽然安定了下来,脸上竟然带出了一丝浅浅的笑,清秀的小脸映着温煦的阳光,几缕发丝轻轻飘舞在颊畔,竟然生出别一样的媚惑。老道姑看着他心中竟然一跳,猛然惊醒,冷哼一声,“贼小子,想不到你易容之术倒也高明!”眼睛扫过车后已然坐起的玄衣少年,见他脸上一派淡然,静静地盘膝而坐,不言不语中却如一把静敛锋芒的利剑,自然而然生出凛然的锐气,眼睛不由轻轻一眯,沉声问道:“这位少侠剑术高明,倒不知你与天宗有何渊源?敢问师尊是哪一位?”
玄衣少年轻轻挑眉,嘴角冷酷的一勾,淡淡说道:“凭你还没有资格问家师的名讳。”
这话说得狂傲无礼,却也巧妙地道出了自己天宗弟子的身份,老道姑又如何听不出来这话中意味,眉头微微一皱。心中思忖,此地已渐渐进入天宗势力范畴,如果今日不能成功击杀了这二人,一旦树下天宗这样的对头,倒也是大麻烦。更何况就事论事的话,魔云教并不理亏,真要论较起来,似天宗这般以江湖正派自居的大门派,也定会给本教一个说法,倒大可不必与天宗结下什么梁子。
而她身边弟子却哪里管得这许多,见玄衣少年如此傲慢无礼,昨夜又有众多师姐妹因这二人或死或伤,只恨不得立时向前将二人乱刃分尸,闻听此话纷纷抽剑在手,就欲拥上前去。老道姑沉声喝道:“住手!”
众人闻言止步,恨恨不语,看向老道姑,目光中均有困惑不解之意。
那老道姑看向玄衣少年,说“既然少侠是天宗门下,我教素与天宗井水不犯河水,贫道也素仰天宗宗主渠弥国师并世无双之风范,今日之事,还请少侠不要插手,不然刀剑无眼不免会伤了两家和气。”以她一门教主的身份,对一无名后辈肯放下身段,以如此语气相商,当是实属不易,更何况言语之中根本不谈那一日死伤在玄衣少年剑下的弟子之仇,已是表明对既往之事,不再追究了。
玄衣少年闻言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眼睛却看向前面的少年,眸底清寂,静如一汪深潭。少年此时也恰恰回过头来,两人目光在半空中有如实质地交汇在一起,少年轻轻眯起了眼睛,嘴唇紧紧抿在了一起,双手虚张着,短刃微微露出袖口,玄衣少年轻轻闭了下眼睛,似下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再睁开眼睛时,冷俊的面容无一丝表情,只淡淡说了一声好。
话音刚落,那少年冷笑声中身形方动,玄衣少年出手如电,已把住他的腕脉将他制在怀中,刚刚要开口骂了一句“奶……”,哑穴也被点中。玄衣少年随手制住他身上几处大穴,将他扔在了车上,方徐徐在车上站起。
老道姑一直冷眼旁观,此时微微点头:“识时务者为俊杰,如此甚好。”回手便欲让众道姑将那少年缚了。
玄衣少年抬手阻下众人,沉声道:“慢着!”
那老道姑不禁挑眉向他看来:“少侠,你这又是何意?”
玄衣少年微微一笑:“在下只想知道,道长要如何处置于他?”
“自是带回总坛在祖师面前活祭,似这般登徒浪子留于世上也是祸害。”
玄衣少年面有不忍之色,搓手叹道:“活祭啊,是鱼鳞剐还是剥皮揎草?”说罢转身看向躺在车上不能动弹的少年,那神情倒似是看着一头将被屠宰的猪一样。
少年闻听此话,只恨口不能言,惟有目光灼灼,用目光凌迟着玄衣少年。
玄衣少年皱了皱眉,抛去头脑中yy着的一幅幅地狱变相图,摸了摸鼻子笑着对那老道姑道:“道长,真若活祭了这小子是不是有点可惜呢,我听闻魔云教有一种采阳补阴之术,这小子天赋异禀,根骨不凡,当是用以辅功的好材料啊。”
那老道姑闻言一愣,随即正色道:“我魔云教乃修身养性参禅悟道之所,哪里会修得此种旁门左道!”
“咳咳,那怪在下多嘴了,但在下与这小子同行数日,也算有些情分,还请道长看在下薄面留他一个全尸如何?唉,也算我们不枉相识一场。”表情十分真挚,语气极其郑重。那少年看在眼里,听到耳中,双眸之中却似要喷出火来。
那道姑心中早已不耐,只是不便发作,此时听他如此说,当下应承。挥手命门人去缚那少年,不想玄衣少年一抬手再度拦下。老道姑面色一沉,冷声道:“你还有什么要求,一次说来,劝你还是不要再挑战贫道的耐心了。”
玄衣少年闻言一笑,从容说道:“在下一身是伤,不便行走,还请道长给在下一匹好马权做脚力一用。”
这要求并不为过,老道姑让门下弟子让出一匹马来,玄衣少年但见此马虽比不得原来的黑马神骏,却也是良驹。众人见他步履蹒跚地走至马前,扯住缰绳,极为费力地爬上马背,想来这少年伤势应是不轻,也就怪不得会如此痛快答应了师尊的条件。此时少年也被两名道姑执着臂膀押下了骡车。
玄衣少年持缰缓行至少年面前,唇角仍然是一贯的坏坏的笑容,眸心带笑看了他一眼,扯缰俯身轻声道:“为夫这就回去给你修个贞洁牌坊去”,然后就在少年恨恨的目光中打马离去。
众道姑自是押着少年回总坛,那少年倒也认命,也不挣扎徒受皮肉之苦,白日无话,夜无宿头,只得露宿于一片黑松林之中。老道姑叮嘱门下众人轮番值守,自到帐中休息。众道姑连日追查二人,也是疲累难当,也都在林中空地之上扎下营账,早早安歇。
三名负责值守的道姑将少年四马倒攒蹄缚好,挂在一棵树下,自聚在树下的火堆边取暖闲聊。少年仍是白日里一身女装,只是此时妆容不复,胭脂与粉在脸上极尽调和重整之能事,绘作了一幅百花争艳图,这戏本也由大青衣变作了小花旦。
这三名道姑平日里交好,倒也是无话不谈。
道姑甲眼睛斜覷着少年小声说道:“这小子细皮嫩肉的,生得倒也俊俏,只是待得回到总坛,就要开坛活祭,还真是可惜了。”
道姑乙闻言抿嘴轻声一笑,声音有些暧昧地道:“师姐莫不是当真在想日间那少年所说的倒采花之术?”
道姑甲佯怒道:“去去去,你以为都像你一样春心荡漾的,这话让师尊听到,小心你的舌头!”
道姑乙闻言一吐舌头,未再答话。
坐在她旁边的正是那个被少年yy过的小道姑,一脸茫然接口道:“两位师姐口中的倒采花之术是何种武功,为何小妹未曾听闻过?”
道姑甲和道姑乙转头齐齐看向她,那目光宛如看到了世上最后一颗纯良的芋头一般。
那小道姑浑然不觉二人目光中的异样,继续说道:“我刚绑那小子的时候,碰到了他那里……怎么会……”小道姑边说边用极其哀怨的眼神看着自己胸前的一马平川。
道姑甲和道姑乙眼白一翻,见过纯良的,没见过这样白得像纸一样的,这人要么是木头一段,要么就真是小白一个。
“噗哧”一声,被缚在树下的少年忍不住笑出声来。那小道姑心中正愁思百结,见那少年发笑,心中恨恼,想这几日来为门中姐妹取笑,更因此遭了师尊责骂,都是因了这少年,那笑声如火药引子,登时点燃了胸中的熊熊业火。“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抽出背后所负长剑,几步走至那少年身前,恶狠狠扯过少年胸前衣襟,怒声叱道:“小淫贼,你笑什么笑,信不信我一剑宰了你?”
那少年鼻子一哼哼,别过头去,小声说道:“我信,可是,仙姑啊,就算你杀了我,你的胸也无法从平原变山丘啊。”
第100章 第五章
小道姑气得一咬牙怒道:“小淫贼,本仙姑先让你变平原!”举剑便向少年胸口刺去,另两个道姑掩嘴偷笑之余慌忙拦下:“师妹,师尊有令,此人要回总坛活祭,你此时杀了他,不是便宜了他!”
小道姑恨恨收回长剑,道姑乙笑着说:“师妹,你也莫要气恼,你既然想知道那里的秘密,不如自己动手看一看。”
小道姑闻言面色突地就红了起来,忸怩道:“师姐,你也取笑我。”话是这样说,一双妙目却悄悄向少年身上瞄去。道姑甲和道姑乙会意地相视一笑,道姑甲凑到小道姑身边耳语了数句,小道姑眼神初时震惊,转而变得迷蒙,眸心处似有一小团火焰渐渐燃烧起来,面色绯红,神情越发羞涩,嘴唇轻轻地咬着,眼神迷离,浑如一只跃跃欲试的、兽性大发的小白兔。
道姑甲说完拉着道姑乙笑容暧昧地说道:“师妹,我看今夜有人‘春心欲与花争发’,我二人莫要误了他人的好事,陪姐姐去那边转转吧。”道姑乙心领神会向着小道姑一挤眼睛,便随着去了。
少年一听之下大急,如何不晓三人用意,大声喊道:“喂喂,两位仙姑,风景这边独好,我们四人刚好够手,打打马吊如何?喂喂……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