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龙吟声起,双剑间迸出刺目如盲的寒光,两人身子一晃,同时后退,只不过夜玄殇一步辄止,连相却连晃两下,方才站住脚跟。
归离剑迎风前挑,一股浩大的剑气随着夜玄殇目中毫不收敛的神光澎湃而出,四周飞焰枯叶,均被旋风扬起,自他身旁狂卷飞舞。
遥遥观战的众人,皆是生出一种强烈的感觉,仿佛夜玄殇人与剑突然浑融为一,在夜空之下,化作崇峻透云的山峰一般,其深不可测度,其险亦无从超越。
太子御眼睛一眯,再次掠过了森寒的杀机,右手缓缓抬起,身后弓箭手弓弩皆张,一排排涌上前来。
随护太子的正是禁卫统领虞峥,见状心中暗惊,忙道:“殿下,弓箭无眼,恐伤了自己人。”
此时连相手中宽剑振起寒烈的锋芒,衣袍无风狂飞,长笑一声,倏地左脚踏前,剑光往夜玄殇前胸劈去!
太子御唇角冷冷上挑,手指向前一挥,嘴中吐出令人心寒的两字,“放箭!”
连相不愧为东宫首席高手,在夜玄殇刻意的气势压迫下,仍旧保持着绝对的冷静,毫不影响剑势发挥。当此一步跨出,以高明的步法带动身形,竟是瞬间标前丈余,剑锋以迅雷不及的速度直取对手,凌厉的剑气将整个空间完全笼罩,令人感觉无论如何闪避,皆无法避开其雷霆一发的攻击。
唯有上品高手,方能在举步瞬间营造出如此胜负立判的优势。
“好!”夜玄殇冷喝一声,掣剑前冲!
漫天箭雨,便在此时倾盆而至!
万千利芒,穿透火光。
受此气机牵引,子娆一声清啸,衣袂肆扬,随着冲天而起的身影,玄袖千丝化作万道旋舞的云光,清辉飞绕流射,四面杀手皆被卷入其中,顿时变成首当其冲的活靶。
光华如幕,几将夜色照亮。与此同时,归离鱼背两剑锵然交撞,魅影漩涡中心,蓦见夺目光团,整个空间仿若一凝,刹那之间,自那光芒下迸射出强横无匹的剑气。
夜空纷纷箭光,如撞铜墙铁壁,伴着无数血肉残躯,向外激飞坠落。
一道惊雷裂破夜空!
连相自战阵中倒飞出去,满口鲜血喷上衣襟。夜玄殇霍然旋身,双目神光电射,锁定众人簇拥下白袍身影,长啸声中,归离剑化身惊电,凌空向太子御扑去。
弓箭手尚未来得及准备第二轮射击,骇人的剑气已灭顶而来。
半空之中,连相骇然色变,顾不得内伤加重,硬是提气横移,截向归离剑夺命的寒芒。“人家兄弟亲热一下,你莫碍手碍脚!”身畔一声轻笑,子娆飞袖击出,顿时迫得他改变方向,更被千丝附影追缠,不得已向下坠去。
闷雷乍响,阵前战马惊鸣,长嘶而起。
太子御反手拔剑,猛地纵马越出,迎上归离剑惊天动地的一击。
“轰!”
数道长闪划裂黑暗,夜雨破空而下!
两柄长剑之间,劲气溅雨爆射。
太子御虎口震裂,佩剑几乎脱手飞出,座下战马一声惨嘶,被剑上传来的劲气震得口鼻冒血,当场跪地倒毙。
太子御一个翻身滚下马背,长剑钉入青石地面,划出长长刺目的火花。
夜玄殇凌空一剑劈得太子御狼狈落马,亦被他透剑而来的真气震得手臂生痛,纵声大笑,当空向后退去,落地时反手一剑,正往刚刚站稳脚步的连相面门罩下。
子娆袖底夭矫灵光,伴着雨雾冰丝同时攻至。连相立时变成腹背受敌,岂敢在他二人联手之下逞强,骇得抽身横移,全力向左避开。
禁军侍卫刀剑齐发。
夜玄殇轻声冷哂,身形一闪,左掌破空虚击,于漫天寒芒中借势携子娆斜飞出去,“夜玄御,想要秘玺,十日后我在苍云峰恭候大驾!”半空改变方向,落往雨密烟浓的东殿。
“给我追!”太子御怒火中烧,猛一拂衣震退赶来相护的侍卫,咬牙下令。
“殿下!”
连相飞退回来,与虞峥二人左右近前,齐声阻止道:“殿下金体尊贵,莫要亲身犯险。”
太子御眼中透出森然寒意,“竟胆敢入西宸宫来,无论如何,不能让他走脱!”
虞峥立刻道:“夜玄殇尚未离开王宫,臣即刻调动禁卫封锁九门,令人严加搜查,就不信他还能插翅飞了出去。”
太子御沉着脸略一挥手,虞峥微一欠身,回头命道:“你们保护殿下,外三部人马随我封城!”率半数禁卫离开。
目送禁卫迅速布防,连相沉声道:“殿下,夜玄殇既已见过大王,秘玺恐怕当真落入了他的手中,与他同行的女子该是那王族公主,倘若帝都正式插手此事,便是极大的麻烦。”
夜雨浇下,西宸宫并不严重的火势已然渐熄,唯余烟尘满地,枯叶席卷。太子御看向黑暗中帷幔深寂的寝殿,冷然道:“能一剑令你受伤,夜玄殇果真今非昔比。哼!此二人竟然进出禁宫如入无人之境,传我命令,西宸宫秘卫,一个不留!”
连相眼中掠过一道冷芒,下颌微抬,示意亲卫前去,沉声献计:“殿下不妨放出消息,便说夜玄殇私闯西宸宫,自大王手中盗去秘玺,这样便连王族亦无法维护他,至于这里……”他伸出负在身后的手掌,轻轻向下一挥,做了个干脆的手势,“弑父夺宝,二公子岂会坐视不理?正好借他之手,一举两得。”
太子御冷眼一眯,“老二上次入楚,并未痛下杀手,国师对他已经不甚放心,决定清理门户,以免夜长梦多。他的武功更在老三之上,趁其不备尚可收拾,否则打草惊蛇,让他与老三联起手来,那才叫真正麻烦。”
连相显然对夜玄涧亦有些顾忌,沉吟片刻,再道:“若如此,西宸宫这里便不必操之过急……”跟着声音略低,在太子御耳旁密语几句。
太子御侧首看他一眼,目光微闪,缓缓点头,“言之有理,西宸宫尚且有些价值。只不过,也要等他二人有命活到明天再说!”
连相道:“夜玄殇能潜入西宸宫,除秘卫之外,其他人也未必尽数可靠,我亲自去看看,以防万一。”
太子御脸上浮起笑容,“辛苦首座了。”
寝殿深处,白虎秘卫的尸身四下横卧,断刀残剑,鲜血蜿蜒玉阶。
夜雨未能洗净空中浓重的血腥,枯枝败叶随风卷入,长长的宫帷却在潮湿的雨意里凝滞沉默,一动也不动。天色将明,正是这深宫长夜最为黑暗的一刻。
殿中灯火早已灭尽,唯有染血的金帷背后透出丝丝雨光。王榻之上,一阵阵痛苦的喘息声如同困兽濒死,仿佛在下一刻便会骤然而止,却又偏偏无法获得这样的解脱。
太子御站在王榻之前,隔着一层凌乱的烟纱看向帷帐深处,眼中黑暗翻涌,情绪莫测。
“殿下。”
轻怯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太子御侧眸回身,晦暗的灯帘之外,低头跪着一个朱衣长发的女子,手中金盘捧着一盏新热的汤药,一个碧玉瓷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