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乔翊突然跳了起来,抓着陈志就往楼上跑,直接冲向了宋白的房间。

    陈志猛的反应过来,不由得苦笑,原来……还是他。

    可是这次的情况比以往的还要严重。

    当他们进门的时候,屋里一个人都没有,就像是当日乔翊轰开门后看到的场景,里面安静极了。

    当时乔翊的表情可怕极了,他的瞳孔骤然紧缩,只觉得呼吸不上来了,颤抖着声音问陈志:“阿……阿白呢?”

    陈志顿时觉得浑身冰凉,他有种非常强烈的感觉,如果这次宋白出了什么事,乔翊绝对是要疯的,他深吸一口气,扫视了一眼,一手拍拍乔翊的手,尽量让自己的口气冷静一点,却还是忍不住的语速加快:“乔四你……你先别急,也许是上洗手间了……”

    乔翊一听,整个人就跳了起来,二话不说直接冲到了浴室里,可是里面空空如是,他的呼吸都急促了,手抓着门,好像能把它给拆下来一般,声音嘶哑得可怕:“阿白呢?我的……阿白呢?怎么不见了,阿白——阿白——”

    陈志一看情况不对,急忙走过去,就看到乔翊两眼无神,直愣愣的看着前方,空洞得好像失了灵魂,他张张嘴,顿时觉得喉咙发苦,颤抖着手想去抓他,却又退缩了。

    就在这时,陈志的手机响了起来,在这诡异的房间里那不断的唱着:why,did you ever leave my life (my life),and now that you're gone,it kills me deep inside,baby, why don't you be home...(为什么呢?你离开我的生命(我的生命),现在你走了,这我的心深深地被伤了,宝贝,你为什么不回家……)

    那时候乔翊整个人就像是被人按到了暂停键,瞪着眼睛迷茫的看着陈志。

    陈志一惊,急忙抓起手机,就听到电话里头传来张肃宇一声喊:“现在是怎么回事?宋白为什么会在这里……喂!你!你快给他止血……嘟——嘟——”很快的,电话里传来了忙音。

    接到电话的陈志楞了好一会儿,宋白在哪里?张肃宇那里?他刚才在和谁说话?

    还没反应过来,电话又响了起来,陈志急忙喊道:“你现在在哪里!宋白不见了,乔四这会儿都快犯病了!”

    “就在隔壁别墅院子里,我擦!先挂了,你快过来,这小子快不行了!喂,你你你!你别乱动……”

    几乎是一阵风吹过,陈志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乔翊爬上了窗台,吓得他手脚发软,声音拔尖:“乔四你干什么!快下来!”

    可是乔翊充耳未闻,几乎是要从上面跳下去,要不是陈志在最后关头抱住他把他扯了下来,还不知道这会儿是谁要在医院。

    “你想死是不是!”几乎是失去了理智,陈志大喊了出来,整个眼镜都歪了一边。

    “阿白——阿白在那里。”

    “你他妈的不会走楼梯啊!你受伤了谁管你的阿白!”

    大概只要是牵扯上宋白的事乔翊才会有反应,他又跳了起来,转身就往楼下跑,陈志也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那一瞬间,他几乎是在恨宋白的,只是这种隐晦到极点的情绪只维持了不到一秒的时间,他又恢复了医者父母心,跟着乔翊的步伐走了。

    他们到场的时候现场格外的血腥,只见宋白满身是血抓着一个陌生男子,满脸悲怆,声音黯哑的默念着:”inconnu, je vous adresse aussi mes voeux.voeu d’un avenir brillant.voeu d’un bonheur dans le bas monde.moi, que le bien -être...(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就像是在吟唱生命的最后声音一般,他是那样的虔诚。

    那一瞬间乔翊那时候脑袋一片空白,他站在原地试图走过去,却怎么也动不了,全身颤抖着,看着陈志冲过去,然后赶过来的张肃宇在他耳边说着什么,可是他什么也听不到,只觉得胸口的心跳异常的快,好像就要从喉咙口跳了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翻译一下文中出现的法文:

    “alors que je me limiterai à faire face à la mer, le printemps doux, les fleurs épanouies”

    这是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里头的最后一句: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inconnu, je vous adresse aussi mes voeux.voeu d’un avenir brillant.voeu d’un bonheur dans le bas monde.moi, que le bien -être...

    出自同样的诗,意思是: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众所周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是海子的抒情名篇,写于1989年1月13日,两个月后,海子在山海关附近卧轨自杀,而这时候阿白念了这段名篇,是有深意的,这算是我比较明显的一个伏笔,在比较后面大家会恍然大悟的。

    文中出现的陈志的手机铃声:why,did you ever leavemy life (my life),and now that you're gone,it kills me deepinside,baby, why don'tyou be home...

    这是danny fernandes的 dream catcher,歌词大意:为什么呢?你离开我的生命(我的生命),现在你走了,这我的心深深地被伤了,宝贝,你为什么不回家……

    有人问,肉呢?不是说有肉吗?肿么没看到……

    答:上面不是出现了吗?阿白被强了啊。

    有人掀桌!这也叫肉!

    抠抠鼻,河蟹期间请和谐啊,对我来说,这就是肉……末了……

    chapter 25 宋白

    张肃宇以为乔翊这次又犯了癔症。

    他坐在手术室前的椅子上一动不动,除了看着手术室的门,他不知道要干什么了,不言不语的样子让人看了揪心。

    “你……”看到乔翊这样,饶是有再大的怒气张肃宇也发不出来了,坐到一旁,“你他妈的争点气好不好,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给谁看!”

    乔翊的头缓缓的转过来,动作是极为缓慢的,目光慢慢的焦距在了张肃宇的身上,看得张肃宇心头一惊,就听到他突然痛苦的说道:“我该怎么办?我不能没有他……我……”

    “你干嘛!又没说他死了!”

    “死?”乔翊简直无法想象宋白死了的样子,那一瞬间,眼泪毫无预兆的就这么从眼里滑落,这辈子张肃宇就看过乔翊哭过三次。

    除了小时候被人骂没人要的坏东西的那一次,有两次都是因为宋白。

    乔翊的双手紧握着,掌心早就被指甲戳得血肉模糊,可是他完全没有知觉,如果现在有人告诉他,宋白没能救过来,他必定马上崩溃。

    当时宋白是从窗口跳下去的,脑袋磕破了,一般人到这个时候都会因为恐惧或者失血过多而手脚无力,陷入昏迷,可是他没有,他无意识的一直走,穿过了院子,抓住了那个陌生人,陈志认为,他那时候已经不想活了。

    只是二楼毕竟太低了,楼下又有人工草的缓冲,宋白没有死成,只是失血过多,而且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口不在少数,体热发烧这些毛病如果没有及时治疗,少不了要酿成大问题的。

    陈志脱下口罩松了口气,在告诉乔翊宋白没有事的时候,乔翊整个人都跪倒在了地上,全身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阿白没事……阿白没事……紧接着,他也昏了过去。

    相比宋白,乔翊的情况好了很多,不过是长时间的精神紧张而导致的,他一醒过来就爬着要去看宋白,却被刘飞一巴掌拍回床上,“你现在怎么去看他,让他受刺激吗?!”

    这么一说,乔翊的动作就停了下来,他坐了一会儿就又爬了起来,“让我看一眼,我就在门口偷偷的看一眼,绝对不会让他发现的……让我看看他还活着……”

    看到乔翊这样,几个人都有些不忍,最后还是顺了他的意,让他远远的看着宋白,那时候宋白还在昏迷,可是乔翊就是不敢过去,他怕宋白突然醒了,看到他,又该出了什么事。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陈志不清楚,可是看当时的情形大概也猜了七八成,他叹了口气说,若是真的爱他,干脆就放开他吧,对你对他对大家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乔翊无法想象没有宋白的样子,他不断的摇头,却一句话都不说,他痛苦的揪着头发,被陈志拦住了,“你别一着急就爱揪头发,早晚有一天会让你揪秃的。”

    乔翊很难受,那种感觉就像是小时候被关在地下室的时候,没有水,没有食物,没有光,没有声音……什么都没有了,就剩下自己一个,在无穷无尽的空间里,以及……被无尽放大的恐惧与哀伤。

    连着好几天,他根本就无法入眠,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出现的就是当日的场景,宋白沙哑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着:“alors que je me limiterai à faire face à la mer, le printemps doux, les fleurs épanouies...”

    陈志是最早发现他精神方面出现问题的,当即就带他去找了恩慈疗养院他的主治医师,那时候乔翊的脸色差到不行,两眼无神,就连王医师看到他的时候都吓了一跳。

    “他……最近受了什么刺激?”

    将事情的大概讲了一遍,王医师最终只是叹气,“事皆有因,他这病是从小培养成的,要改掉已经不大可能的,我们能做的,只能是改善。”

    乔翊望着外头,回忆着那天,说道:“他……他和陈黎渊出去了,我看到就……就控制不住……”

    陈志忍不住咂舌:“和别人出去就这样?乔四不是我说你,你这脾气确实得好好改改,要是哪天你看到他和谁在一起了……”

    “不会有那天的!”乔翊脸突然一沉,紧接着阴森森的咬着牙,“到时候我会先杀了那个人,他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我的阿白。”

    “乔四你……你……”陈志不知道该说什么,无奈的看着王医师。

    “我就是……就是无法忍受有人站在阿白身边……我本来没想那么做的,可是阿白他……他那天尽给我脸色看,对着别人却又是另外一幅模样,我一看到就火了,我控制不住自己,我那时候满脑子的就想把阿白抢回来……”

    “我看你还是学着控制一下自己为好,不然早晚有一天要出事,这次你逼得宋白自杀,指不定哪天是你失手杀掉了宋白。”

    一听到这个假设,乔翊的脸顿时白了,他张张嘴,“我……我……”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他该怎么办?

    后来那个被宋白抓住的陌生男子曾经来看过宋白一次,表情更多的是考究,那时候宋白还在昏迷当中,他便留下保健品就走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宋白的身体很虚弱,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才醒了过来,而清醒的时间也就短短是一个多小时,又陷入了沉睡。

    夏天的天气闷热异常,时不时的又要下场雨,搞得所有人的心情都跟着阴霾。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宋白的身体慢慢的好了起来,没有乔翊的出现,他确实能多吃两口饭,却不知乔翊每天都蹲在门口,这是他允许的离宋白最近的距离了,每天晚上他睡着的时候在偷偷的看几眼便心满意足。

    刘飞看得直摇头,可事到如今他能怎么做呢?叫乔翊不要再这么执迷不悟了?那不是让乔翊和他拼命!

    现在他唯一担心的是宋白,如果宋白到时候执意要离开,就他那个宁死不屈的性格,到时候怕是控制不了他,而且……他手上有乔司令亲自应允的合约,这次,乔翊确实做了不该做的事。

    陈志告诉刘飞,这事交给他吧,他来处理。

    刘飞不知道陈志有什么办法,但是他知道,只要是乔翊的事,陈志从来都会不留余力的,从小到大都这样,他对乔翊,比他和张肃宇还要的上心,甚至已经超过了兄弟间的情谊。

    但是他不会说的,他不会捅破这层纸,只要陈志还有一点理智在,那么他们就这么耗下去,当一辈子的兄弟。

    六月中旬宋白已经能下床走动了,只是不能有太大的运动量,陈志替他量了体温,就听到宋白缓缓的说道:“让我去看看她吧。”

    陈志抬起头,半晌才点头道:“我替你安排。”

    虽然同样是私人医疗院,却不比乔翊之前所在的那家戒备森严,他们下了车,有一个带着眼镜大概三十来岁的男子走了过来,与陈志握手交流,然后看了眼宋白,带着他们走了进去。

    这是宋白第一次看到她,宋秀秀。

    离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已经是半年前了。

    宋白原名黄金宝,从他的名字就可以知道取这名的人有多庸俗,他是个暴发户的私生子,他的母亲是最低贱的妓女,从小他就是被人戳着脊梁骨长大的,没有人知道小孩子的心思有多敏感,后来他母亲死了,是被人打死的,打死她的是她一个恩客的正牌夫人,几经周转宋白回到了他父亲的身边,一个……大概只能用势利与市侩来形容他的人。

    他父亲是做五金起家的,后来入赘了当地有点影响力的人家当女婿,这才开始走上正轨,一年到头都和他那个瘦得只剩下骨头的妻子做梦走入上流社会,他们还有一个女儿,是个集齐了他们两人性格上的所有缺点的人,一家人对宋白的到来可以说是厌恶到了极点,即使是那个名义上的父亲,他认为,宋白是他人生的污点。

    大概,他一直认为自己的人生是漂亮而无暇的吧。

    在这样的生活环境下宋白待了两年,最后因为继母把他藏在抽屉里的他母亲的照片烧掉,宋白才心灰意冷的离开,那时候他不过十三岁。

    他不知道去哪里,一个人从南方漂泊到了北方,一路上什么都干过,是偷是抢还是骗,只要能活着,他就是去和野猫抢垃圾桶里骚掉的食物他也不介意,直到遇到了她。

    一直到死的前一秒,宋白还在想,感谢上天让他遇到了她,他从来不后悔。

    宋秀秀的美好就像与宋白的阴暗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遇到宋秀秀的时候,宋白十四岁,她十八岁。

    就像是捡了一只流浪猫,宋白就是这么被捡回去的,宋秀秀自己一个人,她说,她妈妈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不会来了,她爸爸就扔下她也不知所终,她一个人怕寂寞,所以经常把那些小猫小狗往家里带,宋白就是满屋子猫狗中的一员。

    宋秀秀白天要上班,是在一家餐馆当服务员,晚上回来就给宋白上课,她甚至到处拜托人把宋白送进了一所中学,只是渐渐的两人的生活便有些捉襟见肘了。

    宋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愿意对一个陌生人做到这样。

    宋秀秀经常摸着他的头,她说,我本来也有个弟弟的,只是妈妈在生我弟弟的时候出了点事,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在猜,你会不会是妈妈送过来陪我的。

    宋白当场流哭了,他其实很少哭的,就是他妈死的时候,他也只是茫然的站在那里,看着四周的人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

    从来没有人愿意对他好过,从来没有,因为他是一个没人要的小杂种。

    那大概是宋白这辈子最美好的时光吧,也是他第一次作为一个正常少年的日子,他以为他可以这样一直下去,虽然吃穿上并不是那么富足,可一切看起来却又那么美好,虽苦亦甜说的大概如此。

    很多时候宋白在想,是不是自己的到来才会导致之后灾难的发生,如果没有他,她还会出事吗?他难道就该是连上天都抛弃的人?

    那时候的宋白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在学校的大环境里,渐渐的开始显露出孩子该有的心态,步入青春期,开始骄纵叛逆,当晚因为学习成绩退步的原因和宋秀秀吵了一架,转而离家出走,宋秀秀担心他便追了出去,就在路口的时候,一辆车迎面而来,下意识的她跑过去把宋白推开……

    那时候宋白才知道哭是最好的疗伤良药,而他,却忘记了流泪的感觉。

    宋秀秀变成了植物人,照护她的医疗费用不是他所承担得起的,在困窘的情况下,宋白下海了,因为他一无所长,这么多年来他才知道,他其实什么也不是,他常叹上天的不公,咒骂父母亲人的无情,可对于逆境,他却从来没有想过改变,他顺其自然的怨天尤人,到头来也未曾去抵抗,他连唯一一个真心待他的人都伤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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