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肖娜又是气恼又觉得委屈,眼圈一红,眼泪流了出来,哽咽着喃喃说道:“我受了这么重的伤,他也不来陪我,到底还有没有把我当成他的妻子?”
纪怜烟皱着眉头说道:“我想公主是误会了,昨天晚上,大王一直都陪在公主的身边,整夜未睡,直至天亮才离开。大王有提到公主半夜醒来一次,公主忘了吗?”
“真……真的吗?”肖娜一怔,呆呆地看着纪怜烟,久久未语。她当然记得自己有醒来过,也记得自己身边那对亮晶晶的眼睛以及轻柔的令人安心的话音,原来自己的感觉并没错,晚上守在自己旁边的确实是唐寅。
“当然是真的,奴俾怎敢蒙骗公主?”纪怜烟无奈地苦笑。
肖娜眼中的泪光更盛,只是她这时候的泪水和刚刚的泪水已完全不同。
唐寅确实是在议事,和卢奢、江凡等人。
他们在商议到底如何处置贝萨陪嫁的那一万重装骑兵。现在唐寅对这一万重装骑兵已毫无信任可言,若是把他们带到盐城,甚至带进王府,万一其中还有迪安娜这样的奸细,那后果不堪设想。
唐寅不会傻到给自己的身边埋下一颗定时炸弹,按照他的意思,是把这一万重装骑兵全部遣还回贝萨。
卢奢不赞同他的意思,既然重装骑兵是克尼斯派过来保护公主的,己方若是遣返回去,不仅驳了克尼斯的面子,对贝萨而言也是一种羞辱,容易落人口实。
听了他的话,唐寅乐了,反问道:“难道我明明知道其中会有奸细的存在,还要把他们留在自己和肖娜身边?再发生类似这次的险情,你来负责吗?”
卢奢吓的一哆嗦,无论唐寅还是肖娜,谁发生意外他都担待不起。他忙说道:“大王,臣的意思是即不遣返重装骑兵,但也不带他们回都,就把他们留在边城好了。”
“以什么理由把他们留在边城?”
“剿匪!”卢奢想也没想地说道:“公主在边城附近遭遇马匪的袭击,身为保护公主的卫军,难道不应该查找凶手吗?而马匪出没之地又是在贝萨,我风军进入不太合适,这一万贝萨的重装骑兵就没什么顾虑了,可自由进出,所以也是剿灭匪患最适合的人选,大王可以此为理由,将其长期留在边城。”
“恩!”唐寅大点其头,转头问江凡道:“你觉得卢奢的主意如何?”
江凡拱手说道:“卢大人所言甚是,末将以为可行。”
听江凡也赞同,唐寅不再犹豫,当即说道:“好,此事就按照你的意思办!”顿了一下,他又问道:“卢奢,公主身边的侍女你认为又当如何处置?”
卢奢幽幽说道:“侍女是最容易接近公主的人,至关重要,必须得绝对安全,所以,大王应宁可错杀,也不可错放啊!”
他的意思就是把这些侍女统统杀掉,永绝后患。唐寅再次点点头,认为卢奢的话有道理,他应道:“我……知道了。”
而后,他似又随意地问道:“你觉得边城城主严夺如何?”
卢奢吸口气,这个问题他可不敢轻易回答,边城位于平原县内,而平原县又是唐寅起家的地方,其官员的任命一直都是右相上官元吉亲自审批的。他想了半晌,说道:“臣见边城治理甚佳,想来严大人必有过人之处。”
他的回答也很有技巧,并未说严夺的好或坏,只是肯定了他的能力。
唐寅悠然一笑,仰面说道:“今天的朋友,很可能便是明天的敌人。边城是我国北方门户,位置重要,又无险可守,一旦生变,就要考验城主的能力了。”
难道大王是在暗示自己,以后,风国还是可能会和贝萨发生战事?卢奢聪明至极,一点即透,他垂首小心应道:“大王顾虑的是!”
唐寅仰面大笑,同时拍了拍卢奢的肩膀。
这时候,外面有人敲门,侍从来报,公主已醒。
唐寅站起身形,边向外走边说道:“公主伤势未愈,我们需在边城多逗留几日。现在边城扩建,事务繁杂,卢奢,你也和严大人多走动走动,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卢奢明白大王并不是真的要自己去忙严夺的忙,而是通过多接触,看看严夺的能力和为人如何。他急忙站起身,躬身施礼,说道:“微臣遵命!”
第45章
唐寅把该交代的事情都交底完,离开房间,去探望苏醒过来的肖娜。
见到唐寅来了,肖娜又想从床上坐起,唐寅快步上前,把她按住,柔声说道:“你的伤势不轻,不要起来。”
知道他在晚上守了自己整整一夜,再看到唐寅,肖娜对他的感觉已完全不一样了,也不再觉得他对自己是故作关切的应付。从唐寅的脸上看不到任何一夜未睡的疲惫,但她还是皱着眉头问道:“听说你在议事,怎么不先去休息?”
唐寅一愣,没明白对自己冷冰冰的肖娜怎么突然关心起自己了。顿了一下,他含笑说道:“有些要紧的事情得先处理。”
肖娜想对唐寅道谢,毕竟是他在关键时刻救了自己,又一直守护在自己身边,可她又不知该如何启齿,憋了好一会,她只好改变话题,问道:“他们说你把迪安娜处死了?可是她根本不是主谋,真正的主谋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唐寅摆下手,说道:“我已经知道主谋是谁,正因为我知道,所以,我才杀掉迪安娜。”
见肖娜面露茫然和不解之色,唐寅先是轻叹一声,而后又微微一笑,安抚道:“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自会有人去处理。”说着话,他轻轻捋了捋肖娜有些凌乱的金发,眯缝起眼睛,目光深邃地幽幽道:“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那些不怀好意的人,最终一定会被送去和迪安娜做伴。”
肖娜激灵灵打个冷战,要知道迪安娜的背后主使者可是桑切斯,贝萨的第一公爵,难道唐寅想杀掉桑切斯不成?
她忍不住流露出担忧之色,唐寅笑道:“好了,此事不用担心,也不必再过问,最多一两个月,就会有结果。”算来算去,风国出兵提亚也就是一两个月之后的事情,那时候,不管时机成不成熟,克尼斯也只能对桑切斯动手了。
王廷内部之争向来都是最黑暗最残酷的,肖娜确实也不愿再去过问了。她沉默片刻,又悲由心生,喃喃说道:“阿格尼丝为了救我,被迪安娜杀害了……”
“哦!”唐寅轻轻应了一声,脸上闪过一抹黯然之色,只是这抹黯然一闪即逝,谁都没有发现。
肖娜是那场战斗中唯一的幸存者,如果她不说,唐寅甚至还以为阿格尼丝和迪安娜是同党,合谋挟持的肖娜呢!既然阿格尼丝不是迪安娜的同党,那也就说明肖娜并非是被挟持出城,而是主动离开,主动逃婚。直到现在,她还在想方设法的逃避这场联姻,也许现在她心中正想着那个杜基王子呢!
唉!唐寅心中生出一股无力感,但并没有表露出现,他缓缓点头,说道:“如此来说,我要重葬阿格尼丝才对。”
“不要!不要把她葬在风国,得把阿格尼丝的遗体送回贝萨。”肖娜眼中含泪地恳求。
唐寅说道:“路途遥远,只怕尸体会在路上腐烂。”
肖娜想了想,说道:“那就把她的骨灰送回贝萨。”
听她如此坚持,唐寅也不勉强,说道:“好,我会派人送回她的骨灰。”
肖娜闻言,心头一热,看着唐寅,久久未语,她突然想起了迪安娜的一句话。迪安娜或许是个疯子,但她有句话说的没错,唐寅身份高贵,又年轻英俊,而且细细想来,唐寅对她还真的是百依百顺。
肖娜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也不说话,唐寅忍不住乐了,反问道:“怎么?我脸上长花了不成?”
怔了一下肖娜才反应过来唐寅是在开自己的玩笑,她玉面羞涩的一红,闭上眼睛的同时,脑袋也向被子底下缩了缩。她用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说道:“对不起。”
唐寅被她的羞怯的模样逗笑了,随口问道:“为什么道歉?”
肖娜脑袋缩的更深了,几乎真个人都快缩进被子里,她不敢正视唐寅,声音低弱地说道:“别问为什么了,反正……就是……对不起!”如果不是她受到迪安娜的蛊惑,也不可能发生这次的事,她对唐寅心存愧疚,对阿格尼丝的愧意则更深。
唐寅不知道她为何道歉,但体贴的也没有多问,他拍了拍被子,起身说道:“你安心休息,我们过几天再回盐城。”说着,他准备离开。可是他的脚步还没有迈出去,发现被子下面伸出来的小手紧紧抓着他的后衣襟。
扑哧一声唐寅笑了,又坐回到床沿,问道:“还有事?”
肖娜希望唐寅能留下来多陪陪自己,可又不好意思直接开口,想来想去,只好找别的话题。刚好这时她看到站在一旁的纪怜烟,她猛然想起自己的侍女们都被软禁了,忙问道:“唐,我的侍女们都让你关起来了吗?”
唐寅点头道:“是的,军中出了迪安娜这个奸细,我无法确定侍女中会不会还有奸细的存在。”
肖娜把被子向下扯了扯,脑袋摇的象拨浪鼓似的,说道:“不会!她们当中肯定不会有再有奸细!”
唐寅笑问道:“你这么肯定?”
肖娜点头,正色道:“她们当中有许多人都侍侯我十多年了,怎么可能会是奸细呢?”
人心隔肚皮!哪怕是看着你长大的人,也无法保证她一定不会被人收买。唐寅心里这么想的,但嘴上不会这么说,他柔声说道:“安全起见,我会亲自为你选一批侍女,至于现在这些侍女,我会把她们都送回贝萨。”
肖娜瞥了一眼纪怜烟,撅起嘴嘟囔道:“可是她们不会说贝萨语,很不方便……”
唐寅笑道:“那就选一批全会贝萨语的侍女,这很容易。”
在到底使用哪些侍女的问题上,唐寅的态度倒是很坚持,肖娜不象因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和唐寅争吵,也就主动让步,听从了唐寅的意见。唐寅也只是说的好听,把肖娜的侍女们都送回贝萨,实际上,他一个人都没送走,全部秘密处死了。
而后,唐寅在肖娜的房内给克尼斯写了一封书信,把边城这里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讲述一遍,当然,书信中没有提到肖娜是主动逃婚,改说成是受迪安娜的挟持,同时也说明指使迪安娜这么做的人正是桑切斯。
唐寅把书信写完,还特意拿给肖娜看,让她检验一下自己所写的内容有无不妥之处。
当肖娜看到迪安娜挟持自己离开边城这段时,脸色涨红,小嘴张了张,想要纠正,把事情说清楚,但转念一想,又忍了下去,既然唐寅认为自己是受迪安娜的挟持,那么就让他这么认为好了,说清楚,反而会伤害两人之间的感情。
把书信看完,肖娜点点头,冲着唐寅故作轻松的一笑,低声说道:“大致的过程就是这样的。”
唐寅深深看了她一眼,也未多说什么,把书信叠好,让人找来天眼探子,令其将书信带到贝萨城,并且他一再叮嘱,必须得把书信亲手交给克尼斯,如果他人想强夺,那就先把书信毁掉。
天眼探子连声应是,接过书信,领命而去。
把事情都处理完,唐寅起身又要走,可肖娜仍拉着他的衣襟不放手,小声说道:“我希望你能留下来陪陪我。”
你希望在你身边陪你的那个人应该不是我吧?唐寅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不过他还是坐了下来,没有离开。
肖娜对唐寅有愧疚之情,可唐寅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因为肖娜受伤的关系,唐寅一行人在边城一住就是五天,这五天的时间里,最忙最累的就要属边城城主严夺了。
边城在扩建,事务本就繁杂,忙都忙不过来,现在又多了个大王和公主,他还得分心去照顾,更是让严夺苦于分身乏术。
好在他的艰熬仅仅维持了五天,五天之后,唐寅终于要起程,离开边城,回往盐城。
表面上严夺是万般不舍,实际上他可长出口气。他倒不是讨厌唐寅,而是边城现在的环境太混乱,肖娜的事已让他心有余悸,如果大王再在边城出事,他的脑袋也快要搬家了,这种情况下,唐寅当然是越早离开他越高兴了。
从贝萨回国时,唐寅的队伍可谓是阵营浩大,有数万人之多,而离开时,人数缩减近一半。队伍中的贝萨人几乎全被他留在了边城,包括那一万之众的贝萨重装骑兵。肖娜有为此事询问过唐寅,后者把卢奢的那一套说词搬了出来,意思是留下重装骑兵便于剿灭合谋害肖娜的那些马匪。
他这么讲,肖娜也无法多说别的,只好听之任之。
克尼斯老谋深算,送给肖娜一万重装骑兵,一是确实想保护肖娜的安全,不过,他还有另外一层更深远的打算,希望通过这一万骑兵,能在盐城内形成一股贝萨的势力,让肖娜不至于在风国无依无靠,受人欺负,也可使贝萨的一把刀子埋在风国都城,以备不时之需,结果人算不如天算,这一万重装骑兵连风国的腹地都未进入,就被留在了边境城池,而且唐寅还有留下他们的充分理由。
第46章
路上无话,唐寅和肖娜的队伍顺利返回风都盐城。
唐寅携贝萨公主回都,盐城百姓夹道欢迎,风国和贝萨的联姻预示着两国未来的关系将更加紧密,也标志着风国北方长达上百年之久的威胁彻底消除,百姓们自然满心欢喜,家家户户都如过年过节一般,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天子殷谆对风国和贝萨的联姻则没什么欣喜的感觉,反倒是认为唐寅的实力更进一步,在风国的地位更加稳固,同样的,也更加把自己踩得死死的。他没有出皇宫迎接的意思,但以治粟内史张鑫为首的风国大臣们却主动来到皇宫正殿,‘请’天子出城迎接。
正殿之内,张鑫等人站于正中,看都不看左右的皇廷大臣,一各个昂首挺胸,旁若无人。
按理说,他们只是公国的大臣,与皇廷大臣的身份比起来要差好大一截,更没有资格直接面见天子,但这里是风国,皇廷衰弱,风廷强势,别说皇廷的大臣们张鑫等人没放在眼里,即便是天子,他们也是打心眼里瞧不起,觉得天子只不过是他们风国桊养的傀儡罢了。
听完张鑫等人的来意,殷谆脸色难看,他现在之所以升朝,是等着唐寅带贝萨公主肖娜来拜见他,他是堂堂的天子,一国的皇帝,而肖娜只是区区一番邦公主,既然嫁到风国,理应前来参拜天子,怎能反其道而行,让天子出城迎接?这成何体统?天子的威严又何在?
殷谆沉着脸说道:“风王是迎娶异国公主而归,非出征凯旋而归,朕岂有出城迎接的道理?”
“哼!”张鑫哼笑出声,拱手说道:“大王迎娶贝萨公主,可保我大风北方数十年内不会再发生战事,虽非出征,但意义更胜出征凯旋,天下百姓无不欢呼雀跃,陛下身为天子,难道不应做出表率吗?”
说话时,张鑫的拱手并不是冲着殷谆,而是冲着一旁,那明显是在向唐寅施礼。
看他的举动,听他的言词,在场的一些皇廷大臣们都下意识地握紧拳头,咬紧牙关。
左相蒙洛怒声说道:“张大人,陛下处事,自有决断,岂是你能强加左右?只凭你刚才的话,便可治你大不敬之罪……”
他话音还未落,张鑫转过身来,看向蒙洛,阴阳怪气地冷冷说道:“我正与陛下商议要事,你这区区武夫有何资格在旁插嘴?当初若非你等佞臣向陛下献谗言,川贞二国又何至于兴兵造反?”
皇廷的左相被张鑫骂成区区武夫,可见后者气焰之嚣张已到了何种程度。
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脸色同是一变,包括殷谆在内。张鑫表面上骂蒙洛是佞臣,实则是暗讽殷谆不辨忠奸,是昏君。
不等蒙洛继续说话,张鑫又对殷谆说道:“陛下听信佞臣谗言,已失德于民,若是再听信谗言,怕是要做亡国之君了!”
这话太重了,也让大殿里传出一片吸气声,殷谆更是气的直哆嗦,伸手指着下面的张鑫,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看着天子和父亲在张鑫面前受辱,站于众将中的郎中令蒙田跨步出列,震喝道:“张鑫,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陛下面前出言不逊,今日还岂能容你?”说着话,他冲着大殿外吼道:“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