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寅看着汤文远,有些哭笑不得,人上了年岁,反应会变慢,这倒是可以理解的,但一郡之首如果连处变不惊这样的心理素质都不具备,就太不应该了。如果把汤文远放到风国,做郡首也是不合格的。
这时候,高诚海突然开口说道:“风王殿下,臣倒想起有一处地方适合设埋!”
“哦?”唐寅转头看着高诚海,说道:“高大人说说看,是哪里?”
高诚海让人赶快把地图拿过来,然后走到唐寅近前,说道:“风王殿下,从吴家庄到大平城,只有这一条官道,也只能走这一条道,在这里,”说着话,他手指着地图,继续道:“这里的地势两边高,中间低,而官道就位于中间的低点,每逢下雨,官道都会积水,人畜难行,臣以为,我军可以在这里两边的高地进行埋伏。”
第551章
唐寅边看着地图,边听着高诚海的分析。等后者说完,他看向汤文远,问道:“汤大人,你认为高大人所言如何?”
不管怎么说,汤文远可是武将出身,而高诚海只是文官,相对而言,唐寅更加看重汤文远的意见。
汤文远也起身走上前来,眉头紧锁,低头看着地图,思虑良久,他缓缓点下头,两眼放光地说道:“这里倒是个适合伏击的好地方。如果天气允许,没有下雨的话,我方还可以采取火攻,事先多预备草藤,做成球状,浇上黑油,点燃之后将其推下去,也够让桓军喝一壶的!”
唐寅眨眨眼睛,随后拊掌大笑,说道:“办法这不是有了嘛!就这么办,在这里,我们打桓军个伏击战!”
说完话,见汤文远和高诚海都在呆呆地看着自己,他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身子前探,催促道:“都看着本王作甚?快去准备啊!”
“啊?是、是,臣等这就去准备!”以汤文远为首的玉国官员们如梦方醒,纷纷应了一声,急匆匆地向外走去。
高诚海所说的这段官道正好位于大平城和吴家庄之间,也是从大平城去往龙门山的必经之路。
对于龙门郡而言,龙门山不仅为本郡提供了丰富的药材,而且还提供了大量的木材和石材,所以进出龙门山的官道也是非常重要的,只是当初修建官道的时候地方官圌府就贪图方便省事,把官道修在了洼地,每逢多雨时节,官道就会变成一场灾难,积水最多处能达到一人多深。因为这条官道在大平城的管辖范围之内,高诚海为此事也颇感头痛,他不是不想解决,而是无法解决,若想重修一条官道那得耗费大量的人力和财力,这不是他区区一城能承担得起的,他为此事上报过多次,可一直没有得到解决。
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一段常常令他焦头烂额的官道,现在却恰恰成了伏击敌军的最佳地点。
唐寅不放心把殷柔一人留在城内,带着她随玉军一同出城。在汤文远的指挥下,三万人的玉军被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埋伏在官道的北侧,一部分埋伏在官道的南侧。
龙门郡多山多林,草藤很容易找到,玉军抵达埋伏地点后,立刻开始着手准备,军兵们上下齐动,连运送带采集,收拢了大量的草藤和油料。
他们的油料不同于火油,又黑又粘圌稠,玉人称之为黑油,唐寅还特意嗅了嗅,立刻判断出来,这其实是原油。不清楚玉人是从哪里采集出来的,不过用原油的效果远胜过火油。
玉军将士们先是以干柴和草藤编制成一人多高的球状体,然后再把原油浇在上面,这东西要是烧起来滚进人群中,火一旦粘身想扑都扑不灭。
唐寅边看边点头,汤文远的统兵还是不错的,至少在他的指挥下,玉军做事的效率很高。
经过大半夜的筹备,三万人的玉军制作出数以千计的藤球,全部掩藏在官道两旁的高坡上。
唐寅亲自去巡视,先是到官道两侧的高坡上查看,而后又下到官道,举目向两侧张望,没有发现不妥之处,这才退回来。
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就是等桓军的到来。
趁着等待的这段时间,唐寅将汤文远、高诚海等玉国官员召到自己身边,抽圌出佩剑,一边在地上划动,一边说道:“等桓军到来的时候,大家不要惊慌,也不要急于动手,先放一万左右的桓兵通过,而后再突然发难,以火攻杀伤桓军的同时,把桓军的队伍切成两截,到时我们可以以多打少,将放过去的一万桓军全歼,尽可能多的杀伤敌人。”
这些玉国官员当中,真正有领兵打仗实战经验的只有汤文远,老头子边听边点头,等唐寅说完,他脸上露出兴奋的光彩,赞道:“殿下所言极是,以火攻杀伤敌人中军,阻隔敌人后军,我方全力攻击敌人前军,这是善善之策啊!”
一旁的高诚海看看唐寅,又瞧瞧其他众人,皱着眉头,咧着嘴,愁眉苦脸地说道:“以火攻偷袭敌人固然是好,但……就怕突然下雨啊!”
此言一出,立刻惹来周围人的一致白眼,即便唐寅听了这样的晦气话也气得差点把手中佩剑砸在高诚海的脑袋上。
轰隆——高诚海话音刚落没多久,天空中突然传来闷雷之声,这一声雷响,也让在场的众人心凉半截。殷柔更是紧张的抓圌住唐寅的手,握得紧紧的。高诚海说得没错,火攻最怕下雨,现在若是下起雨来,他们折腾一晚上所做的种种准备都将成为无用功。
唐寅站起身形,缓缓抬起头来,仰望夜空,只见天空之中,阴云密布,将星月统统都遮挡住。高诚海的话不会这么灵验吧,难道真要下雨不成?这是天绝自己吗?
他正想着,突然面颊一凉,一滴雨水落到他的脸上。
他抬手抹了一下面颊,而后慢慢垂下头,两眼直直地凝视着高诚海。高诚海这时候脸都白了,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怕什么来什么,还真被自己的乌鸦嘴给说中了。
他正懊悔不已的时候,猛然感觉周围的气氛不对劲,他举目一瞧,在场的众人无不用杀人一般的眼神瞪着自己,包括唐寅在内。
高诚海身子一哆嗦,急忙跪地叩首,颤声急道:“风王殿下,并非小人口出晦言,而是……而是现在正值本地多雨时节啊……”
唐寅也只是一肚子的怒火无从发泄罢了,倒不是真的怪圌罪高诚海,如果他的嘴巴这么灵验的话,那他就是东海龙王了!
没有人说话,在场的众人皆是一言不发,气氛压抑的快让人窒息。
噼噼啪啪——很快,雨滴开始连续掉落下来,淋在众人的盔甲上,劈啪作响,同样的,也把在场每一个人的斗志都浇得透凉、透凉。
刚开始还只是小雨,很快,小雨就变成了瓢泼大雨,雨水仿佛是天上倾洒下来似的,落到地上都溅起了高高的水雾。
正所谓是祸不单行。暴雨骤至已经够让人们心凉的了,这时候,又有探子快马回来禀报,称桓军的主力已经行出龙门山,正冒雨向大平城进发。
听闻探报,汤文远再坐不住,挺身而起,向唐寅拱手说道:“殿下,这场伏击是打不了了,我们现在得赶快撤退!”
唐寅眯了眯眼睛,伸出手来,停在空中,等了好半晌,他摇头说道:“不要急,再等等!”现在雨下得很大,但风速也极快,很有可能将乌云刮到别处,这是唐寅心中唯一的希望。
“殿下,我们要是再不撤退,可就来不及了。”汤文远走到唐寅近前,急声说道。
唐寅转过头来,怒视汤文远,正色问道:“本王的话,你听不懂吗?”
汤文远被他凌厉的眼神吓了一跳,未敢再多说半个字,躬身施礼,退后数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在场的玉国官员和军兵们无不是急得满头大汗,眼看着来势汹汹的敌军越来越近,人们不知道己方现在还要等什么。
过了大概半个多钟头的时间,忽然有玉兵士卒兴奋地惊呼道:“雨停了、雨停啦!”
人们下意识地纷纷取下头盔,仰面望天,可不是嘛,刚才还是阴云密布,瓢泼大雨,现在已是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天上亦是一滴雨水都没有了。
一瞬间,玉国军兵许多人都兴奋地大叫起来,人们忘乎所以地在泥泞的地上又蹦又跳,汤文远和高诚海等人也是激动得手舞足蹈,冲到唐寅近前,连声说道:“殿下,真是天助我玉国啊,现在我们还是可以采取火攻的战术!”
唐寅的脸上带着淡然的笑容,实际上,他的心里也乐开了花,他眼珠转了转,急声问道:“我们还剩下多少黑油?”
汤文远一愣,回道:“还有很多啊!”
“倒掉!”唐寅两眼放光,说道:“统统倒进官道和山坡上。”
“啊?那……那万一被桓军发现了怎么办?”汤文远膛目结舌地问道。
“天还未亮,又刚刚下过大雨,桓军又怎能分辨出地上的是水还是油,快,按照本王的意思去做!”唐寅沉声喝道。
汤文远精神一震,暗道一声对啊,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如果刚才未下过雨,直接把油倒在路上,必会引起桓军怀疑,可此时刚刚下过大雨,桓军只会把油当成积水啊!
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感觉和风王在一起,自己的头脑就变得不灵光了。
他急急传令下去,把全军剩下的黑油全部倒在官道及两侧的山坡上,一旦敌军进来,便会深陷火海,想冲上山坡逃走都没有机会。
郡首一声令下,玉军将士齐动,一桶桶的黑油被倾倒在官道及两侧的山坡。他们这边刚把油倒完,又有探子回报,桓军的斥候已距离己方不足两里。
汤文远下令,全军隐蔽,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行动。
第552章
癸亥军的斥候是一行马队,足有五十多骑,一路上策马狂奔,行过唐寅等人的伏击地点时,片刻都未停,直接穿行而过。
等把桓军斥候让过去一刻钟左右的时间,癸亥军的主力在人们的视线中圌出现。现在天边已经放光,天色即没有全亮,但也不是特别黑暗。
拢目望去,这支桓军队伍没有打任何的旗号,但兵马却是铺天盖地,蔓延在官道之上,黑压压的一片,分不清楚个数。
如果没有亲眼所见,只听桓军有八万多人,感觉也不是特别多,现在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之内,人们便会真真切切地领悟到什么叫‘人多一万,无边无沿,人过十万,扯天连地’这句话。
走在桓军最前面的正是癸亥军的第一兵团,这批桓军将士,各个都是兵强马壮,虽说在深山里经过长时间的长途跋涉,军容显得脏乱不整,但掩盖不住将士们的精锐之气。
没等交手,单看桓军的阵容,埋伏在高地上的玉军士卒们便开始高度紧张起来,人们一个个面色凝重,绷紧神经,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弓箭,有不少军兵身子都突突直哆嗦。
地方军不比中央军,军兵们没有经历过大战,也未经受过正规的系统训练,更无实战经验,许多士卒都是不到二十岁的少年人,让他们去和正规中央军硬碰硬,而且还是以寡敌众,那无疑是以卵击石。唐寅提出主动出击的战术,也是有他的道理和经验的。
很快,桓军的主力队伍进入玉军的埋伏地点,按照唐寅事先交代的那样,玉军没有马上展开攻击,而是等着把桓军的第一个兵团让过去。
癸亥军内。严熙和韩石骑着战马,并肩而行。
边走着,严熙边不时扭动身躯,刚才那场暴雨把桓军也浇得不轻,包括严熙在内,盔甲内的衣装都已湿透,现在粘在身上,凉飕飕的,极不舒服。
他拉了拉自己的领子,对身边的韩石说道:“哎呀,想不到这雨这么快就停了,早知这样,我们真应该等雨停了再走。”
韩石端坐在马上,稳如泰山,虽说雨水顺着他的衣襟也在不时的滴落下来。他淡然一笑,说道:“我倒是希望这场雨能下得再大再长一会。”
严熙不解地看着他。韩石说道:“雨中不利行军,我们知道,敌人也知道,正因为这样,才更容易打敌人个措手不及。”
“呵呵!”严熙笑了,说道:“韩将军多虑了,大平城只是一座弹丸小城,据报,城内守军满打满算也就三万来人,而且还都是地方军,我军将士只需一轮强攻,足可以攻破城池。”
对于桓军的战斗力,韩石实在不敢高估,他耸了耸肩,说道:“希望如此吧!如果此战还不能擒下风王,我们也就只能接受失败,收兵回撤了。”
“韩将军不想再继续打下去了?”
“深入敌境,给我们的时间只够打一次战斗的,拖延下去,恐怕想撤退都没有机会了。”韩石幽幽叹了口气,如果当初桓军能把风王和公主一并擒下,也就不会有今日的麻烦了。
那么精明的韩石,此时想的也是去偷袭大平城,打玉军个措手不及,而完全没有想到玉军会在半路上设伏,要反打自己个措手不及。
癸亥军士卒们经过玉军埋伏地点的时候,只是感觉这里的道路特别泥泞,根本没有察觉到地面上已然洒满了黑油。
一批批的桓军在玉军的眼皮子底下畅通无阻地通过,埋伏在官道两侧的玉军士卒们都把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少人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连大气都不敢喘。
眼看着整整一个兵团的桓军已经穿过己方的伏击范围,汤文远忍不住看向唐寅,眼神中充满了焦急之色,就在他忍不住想要发问之时,一直在偷偷向下观望的唐寅缩回头来,向他挥手道:“可以动手了!”
这话让周围众人的身躯同是一震,汤文远眼中精光一闪,对传令兵喝道:“放响箭!”
嗖——吱——有玉军士卒将早已经准备好的响尾箭全力向射高空,那尖锐又悠长的哨音立刻划破宁静的天际。
随着响尾箭射圌出,也拉开了玉军全面火攻的序幕。官道两侧的玉军士卒们纷纷点起火把,燃着图满了原油的藤球,以长杆顶着,将一颗颗的藤球推下高坡。
只是一瞬间,从官道两侧的高坡上滚下的火球就有数百颗之多。
如果单单是火球还不算恐怖,要命的是,火球所过之地,地上随之起火,也就是在一眨眼的工夫,长达两里多地的官道化为了一片火海。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火攻,对于毫无防备的桓军而言实在太要命了。
身处于火海之中的桓兵们惨叫声四起,哀号声震天,偌大的官道之上,到处都有浑身冒火的桓军将士,人们被烧得皮开肉绽,身上、脸上血肉模糊。
许多桓军将士们还想逃出火海,尖叫着向两侧的山坡攀爬,可是山坡上的火势比官道上的火焰小不了多少,双手刚扒到山坡上,立刻被烧焦。
有修炼灵武的桓将罩起灵铠,还想用灵铠阻挡火焰,可是灵铠是把火焰挡在身外,但灵铠之内的身躯却被高温蒸熟了……
无数桓兵桓将成群成片的倒在火海之中,人们叫着、喊着,互相践踏、推搡,最后皆被烧成黑黢黢的一团,许多人是抱在一起的,炭化后的尸体都熔到一处,想分也分不开。
若长的官道,现在已变成活生生的炼狱,如同火人一般的人们在火焰中奔跑,扑倒,爬起来继续狂奔,又再次扑倒,直到他们再也爬不起来为止。
官道两侧山坡上的玉军将士们原本已准备好弓箭,想在火攻的同时并以箭阵射杀敌军,但现在,人们都看傻了眼,一个个呆站在原地,望着脚下官道上的惨状,忘记放箭,或者说已经没有必须再去放箭了。
这些玉国地方军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惨景,即便身处于火海之中的是敌人,他们仍不由自主的连连打冷战,不少人都是连连后退,闭着眼睛,捂着耳朵,看不敢看,听也不敢听。
唐寅现在可没时间在这里看热闹,别看现在桓军被这把大火烧得惨绝人寰,但若等人家反扑上来,己方的将士们会比那些被烧死的桓军惨上十倍、百倍。
他抽圌出佩剑,向左右的玉军高声呐喊道:“凡我军将士,随我杀敌!”说着话,他留下高诚海等一部分军兵照顾殷柔,自己则一马当先的向癸亥军第一兵团冲杀过去。
在唐寅的率领下,三万玉军向先前被放过去的敌军冲去。此时,癸亥军第一兵团的士卒也正在向山坡攀爬,打算反击埋伏在山坡上的敌人,双方一个下,一个上,碰了个正着。
看到迎面而来的黑压压敌军,唐寅抖手将佩剑灵化,居高临下的飞扑下去,随着咚咚的闷响声,三名桓兵直接被居高临下冲来的唐寅撞飞出去,而后,他手中的佩剑连砍带刺,一口气挑翻十数名桓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