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狭长又陡峭的甬道,聂震回到幽殿的第二层,这时候那名侍卫头领还在甬道口等候,见到聂震出来,他快步上前,问道:“聂长老见到圣王了?”
聂震微微点下头,什么话都没有多说,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离开幽殿,与守在外面的弟子们汇合,聂震仍是沉默不语,无声地向众弟子们挥下手,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在回聂府的路上,众弟子纷纷向魏彪使眼色,示意他去问问师傅,到底结果如何。
魏彪是聂震的大弟子,也是聂震最信任最倚重的弟子,有些话旁人不敢问,只能由他去问。
看到师弟们的示意,魏彪催促马匹,赶上聂震,与他并肩而行,接着,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傅见到了圣王,圣王是怎么说的?”
“大势已去,大势已去啊!”聂震忍不住长叹一声,连连摇头。
停顿片刻,他恍然想起什么,对魏彪低声说道:“今晚你去把彭俊找来,记住,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还有,进府的时候要记得走后门!”
“师傅……”魏彪脸色顿变,现在去找彭俊,师傅这无疑是要接受他的劝降啊!“师傅,事关重大,可得三思而行啊!”魏彪颤声说道。
“圣王实在太让人失望了,为师业已考虑得很清楚,事不宜迟,再不做出选择,悔之晚矣。”
“徒儿是担心圣王垮台之后,皇甫和东方会容不下师傅啊!”魏彪动容道。
“现在已管不了那么多了,再拖下去,怕会有性命之忧。”
“师傅,难道圣王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魏彪难以置信地问道。
“哼!”聂震冷笑出声,未再多言。在他看来,圣王现在已经是黔驴技穷、江郎才尽,闭关又有何用?如果靠闭关就能把风川联军躲过去的话,那自己也该去闭关了。
白天无话,等到晚上,夜深人静之时,彭俊被魏彪请到聂府,按照聂震的意思,魏彪带着彭俊由聂府的后门悄悄进入,直接去了后院的书房。
此时,聂震已在书房里等候多时,见到彭俊,他的态度已和昨日有天壤之别。他站起身形,主动迎上去,笑容满面地说道:“彭贤侄,深夜请你前来,实在是打扰了!”
聂震表现得如此主动热情,反而让彭俊颇感不适应。他规规矩矩地拱手施礼道:“聂长老客气了。侄儿拜见聂长老。”
“请坐吧!”聂震含笑摆摆手,接着,又向魏彪使个眼色。后者会意,转身走出书房,守在门外。
等魏彪离开之后,聂震开门见山地问道:“彭贤侄,你来劝本座倒戈之事,可是风王和川王的意思?”
聂震点点头,说道:“正是!而且是风王亲自传来的书信。”
“哦?”聂震眼睛顿是一亮,伸手说道:“快把风王的书信拿于我看。”
“这……”唐寅传来书信一事彭俊也是听紫月说的,他手里哪里有唐寅的信件。
他苦笑道:“聂长老,风王的书信早已被侄儿烧掉了,聂长老应该明白,这样的信件看过之后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留下来的。”
“是这样。”聂震陷入沉思,过了片刻,他挑起目光,直视彭俊,疑问道:“一旦弹劾了现在的圣王,那么神池的新圣王又由谁来接任?”
彭俊闻言暗暗咧嘴,这事又哪是他能参与的?心里不知该如何回答,但他嘴上仍说道:“圣王下台之后,接替圣王的自然是大长老,而现在大长老只剩下聂长老、皇甫长老和家师三人,新圣王自然也要从三位大长老当中选出。”
这还用你说?!聂震心中冷哼一声,他干脆已不转弯抹角了,直截了当地问道:“那么,三位大长老中究竟由谁来接任圣王之位呢?”
“这……”这回彭俊是彻底回答不上来了。
按理说,三位大长老中灵武最高的当属皇甫秀台,不过皇甫秀台这人不太遭人待见,性格傲慢又自命清高,对谁都是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在长老中不算讨喜,聂震比皇甫秀台也好不到哪去,甚至更糟,如果真是靠长老们选举的话,无疑是师傅的呼声最高,只是这话又不好当着聂震的面讲。彭俊沉思了好一会,方说道:“聂长老,此事……侄儿也不知。”
第967章
说完话,见聂震面露失望之色,彭俊立刻又接道:“究竟哪位大长老能成为我神池的新圣王,现在谁都定不下来,关键还得看弹劾广寒听时谁立的功劳最大。”
聂震眼珠转了转,随即点点头,觉得彭俊这么说倒是没错,谁的功劳最大,自然就应该由谁来担任新圣王。
如果自己在此时倒戈,那么自己的功劳可不小啊,甚至都有成为新圣王的可能。想到这里,他精神顿是一震,对彭俊正色说道:“广寒听害我神池甚深,确实不再适合继续做我神池的圣王,老夫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昨晚,老夫经过深思熟虑最终作出决定,愿随皇甫、东方等长老一道,齐心协力,共同弹劾广寒听!”
听闻此话,彭俊浑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他又惊又喜,兴奋的差点原地蹦起。他下意识地站起身形,疑问道:“聂长老此话当真?”
“此等大事,老夫又岂能儿戏?!”聂震也站了起来,一字一顿地说道。
“哎呀,聂长老英明啊!”
彭俊急声说道,紧接着,他拱手一躬到地,颤声说道:“聂长老今日之举,不仅挽救了无数神池子弟的性命,也挽救了神池城,侄儿斗胆代家师和诸位长老多谢聂长老!”
聂震淡然而笑,微微摆了摆手,又问道:“彭贤侄现在应即刻将老夫的意思转达给风王、川王以及皇甫和东方等长老,事不宜迟,越快行动越好。”
彭俊连连点头,不过转念一想,他又颇感为难。他根本联系不上风王、川王、皇甫等人,要想转达聂震的意思,就得去找紫月,可是紫月身在王宫,哪是他想见就能见到的?
沉吟良久,他面露难色地说道:“聂长老,小侄现在想联系家师也不容易,恐怕得等上几日……”
不等他把话说完,聂震打断道:“令师现在不就在山下的风川联军大营里吗?你今晚便可动身前去通知令师。”
“可是,神池城早已封锁……”
聂震笑了,拍着胸脯说道:“这又有何难!等会,老夫亲自送你出城就是了!”
彭俊怔了一下,接着反应过来,他拍拍自己的脑袋,暗骂一声糊涂。
主管城防的人就是聂震,现在聂震同意倒戈,要送他出城简直易如反掌,自己又何必再去找紫月传话那么麻烦。他难掩脸上的兴奋之情,再次拱手施礼道:“那就麻烦聂长老了。”
“哎!”聂震摆手道:“现在,我们已同处在一条船上,又何谈麻烦,彭贤侄这么说就太见外了。”说话时,他看着彭俊悠然而笑。
现在聂震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如果自己再继续追随广寒听的话,最后十之八九是死路一条,所以,不管天子诏书上的内容是真是假,哪怕全是假的,圣王从没做过任何对不起神池的事,洁净如圣人,现在自己也只能倒戈,别无它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这也是没有办法的选择。
当晚,聂震带着彭俊以及一干门下弟子照常到神池城的城墙上巡视。
目前看守城墙的神池子弟有万余众,无论白天还是夜晚,岗哨林立,巡逻的守卫络绎不绝,在如此严密的防守下,任谁都不可能无声无息的越过神池城的城墙。
等聂震带着一干人等巡视到城墙北段的时候,他停下脚步,举目向四周张望。陪同他一起巡视的守卫头领们纷纷上前,疑问道:“聂长老,这里可是有不妥之处?”
聂震摇了摇头,环视众人,说道:“你们马上去找一根绳索来。”
众守卫头领不明白聂震为何要绳索,面面相觑,最后有一名头领壮着胆子问道:“不知聂长老要绳索何用?”
“送这位小兄弟出城。”聂震随手一指身后的彭俊,说道:“我们现在对风川联军的情况所知甚少,必须得有人潜入其中,打探消息。”
守卫头领们脸色同是一变,暗暗咧嘴,派人潜入风川联军的营地,那不等于是派他去送死啊,以前他们不是没派出过探子,可是派出去的人全部都有去无回,如同石沉大海。
众人纷纷向彭俊看去。此时的彭俊已经过乔装改扮,脸色又黑又黄,而且满脸的络腮胡须,看上去老了十好几岁,即便是和他熟悉的人若不仔细辨认也很难把他认出来。
人们打量彭俊片刻,又对聂震说道:“聂长老,还是……不必再派出探子了吧……风川联军的营地守卫森严,实在……实在难以潜入啊。”
“你们懂什么?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不弄清楚风川联军的情况,接下来的仗又得怎么打?少罗嗦,快按照本座的意思去办!”聂震脸色一沉,厉声说道。
侍卫头领们被他训斥得一缩脖,人们满脸的无奈,只好按照聂震的意思去找绳索,取来后,将其一头系在彭俊的身上,把他从城头上慢慢顺到城外。
看着彭俊被顺着城下,又看着他解开绳索,身形快速地消失在城外的夜幕当中,聂震在城头驻足良久,方带着弟子门徒们转身离去。
且说彭俊,出了神池城后一路向山下飞奔,直向风川联军的大营。长话短说,没用多长的时间彭俊便已接近风川联军的营地。
这时候再往前走,已有数支风军的巡逻队蜂拥而至,在其后面还跟有十数人之多的川军灵箭手。风军率先把彭俊包围起来,为首的队长大声喝问道:“什么人?”
彭俊急忙拱手说道:“各位军爷,在下乃东方长老的弟子彭俊,劳烦诸位进营向家师禀报!”
哦,这人竟然是东方夜怀的弟子!风川两军众人同是一怔,那名风军队长上下打量他两眼,说道:“你先在这里等等,我立刻回营禀报!”
“烦劳这位军爷了。”
那名风军队长向左右使个眼色,示意众人盯紧彭俊,千万别让他跑了,而后他转身向营地内跑去。这名风军队长没有先去找东方夜怀,而是先向唐寅禀报。
此时,唐寅已经睡下了,突然听说营外来了一个自称是东方夜怀弟子的年轻人,他打了个激灵,立刻翻身从床榻上坐起,沉吟片刻,边穿衣边对报信的风军队长说道:“快,快去把来人请入营内,本王要亲自接见。”
“是!大王!”风军队长领命而去,唐寅又让阿三赶快去请东方夜怀,即便东方夜怀现在有伤在身,行动不便,抬也要把他抬到己方的中军帐来。
阿三答应一声,快步跑了出去。彭俊还没被请到风军的中军帐,东方夜怀倒是先被阿三请来了。老头子侧卧在软塌上,是被四名风军抬过来的。
见到唐寅后,东方夜怀在软塌上坐起身形,拱手问道:“风王殿下,听说老夫的徒儿现就在营外?”
唐寅点点头,说道:“来人自称彭俊。”
“那正是老夫的小徒弟。”东方夜怀眼睛一亮,点头应道,接着,他向四周望了望,问道:“俊儿现在何处?”
唐寅一笑,说道:“东方长老稍等片刻,本王已派人去请令徒进营了,即刻就到。”
东方夜怀长长吁了口气,叹道:“俊儿一直都在城内,现在他能出城找到我方营地来,说明大事已成,聂震已然被他成功说服了。”
唐寅目光幽深,压下心头的兴奋之情,但笑未语。
时间不长,连皇甫秀台、金宣等长老也都听闻了消息,纷纷赶了过来。这时候,中军帐内聚满了神池的长老,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
又等了有两盏茶的工夫,彭俊终于被风军侍卫带进中军帐里。进来后,一下子见到这么多的长老,彭俊差点以为自己走进了长老院。
他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目光落在卧在塌上的东方夜怀身上,身子猛然一震,急步上前,惊道:“师傅您这是怎么了?”
别看彭俊做了乔装改扮,但东方夜怀还是一眼把他认了出来。见到小徒弟安然无恙,东方夜怀的脸上闪过一抹释然,接着露出慈祥的笑容,含笑说道:“为师没事,只是受了点轻伤而已。”说着话,他向唐寅那边瞄了一眼,低声提醒道:“俊儿赶快去见过风王殿下!”
见师傅脸色虽然苍白,但精气神还很足,彭俊悬起来的心总算落了下去,没机会追问师傅是怎么受的伤,他转身向唐寅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礼,正色说道:“小人彭俊,参见风王殿下!”接着,他又对皇甫秀台等人施个罗圈礼,道:“侄儿见过诸位长老!”
在场的这些人,身份都比他高,彭俊想挨个施礼也是不可能的。
不等旁人说话,唐寅先摆摆手,笑道:“这位小兄弟不必多礼。”稍顿,他话锋一转,问道:“你可是从神池城内而来?”
这句话问到了重点,在场众人的目光也随之一齐落到彭俊身上。
彭俊急忙回道:“回禀风王殿下,小人按照紫月小姐所示,前去劝说聂震聂长老,所幸未辱使命,成功说服了聂长老,现在,聂长老已同意愿与诸位长老一道,共同弹劾广寒听!”
第968章
连一向对广寒听惟命是从的聂震都服软,接受了己方的劝降,看起来,广寒听是真的大势已去了。众人听闻彭俊的话后,一个个皆是惊喜交加,满脸的兴奋之情。
“如此,我们即刻就可以攻入神池城,与广寒听决一死战了!”皇甫秀台挺身站起,两眼闪烁着精光,斑白的须发无风自动。
彭俊忙说道:“聂长老虽然同意了倒戈,不过,看守城墙的守卫头领当中有不少人仍死忠于广寒听,我方要如何入城,还得和聂长老再仔细商议。”
东方夜怀正色说道:“俊儿说得没错,此事急不得,要做就得做到万无一失,一击成功,得尽量避免正面的大规模交战,毕竟打来打去,死伤的都是我神池子弟啊!”
众长老们纷纷点头,觉得东方夜怀所言有理。如果不计伤亡的强攻,以他们这么多长老的实力绝对可以攻破神池城的城防,之所以劝降聂震,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避免伤亡嘛!
唐寅揉着下巴,沉思许久,开口对彭俊说道:“彭兄弟先在营内休息一晚,等到明日,你再回神池城,见到聂震后,让他想个万全之策能让我方兵不血刃的入城,并告诉他,一旦事成,风国和川国皆不会忘记他的功德,必有重谢。”
彭俊没敢贸然应话,而是转目看向东方夜怀,见师傅点头了,他这才拱手道:“是!小人遵命!”
当晚,彭俊在风川联军的营地里住了下来,他和东方夜怀分别了这么久,也有许许多多的疑问要询问师傅。
他以为聂震安排的很巧妙,足可以瞒过任何人的耳目,可是他错了,或者说他太大意太缺少经验了。
他不应该堂而皇之的来到风川联军大营求见东方夜怀。
神池方面的探子是混不进风川联军大营,不过,许多探子就隐藏在风川联军大营的四周,彭俊光明正大的找上门来,神池方面的探子又哪能看不见?
他是从神池城出来的,又被风川联军请入大营,神池的探子立刻察觉到其中有问题,一名藏于附近的探子急忙赶回神池城去传报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