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香没有休战的意思,传令各军,挑灯夜战,不给洪家军残部喘息之机,务必要一鼓作气将洪家军彻底歼灭。
进入夜间的战斗可以说是整场战斗中最惨烈的一段,洪家军残部做最后的困兽之斗,虽说他们被分割成无数块,又被团团包围,但不管是消灭哪一块的残部,围攻的中央军和家族联军都要付出数倍伤亡的代价。
一个兵团投入进去,往往连半个时辰都没到就已伤亡过半,只能抽调出去,另换别的兵团上阵填补。
等到翌日清晨,天色渐渐放亮的时候,战斗终于进入到尾声,这时候,原本十五万众的洪家军还残存的将士已经所剩无几,可以说现在洪家军几乎是被全歼了,但肖香这边所擒获的俘虏却不足一千人,而且个个都是重伤到已不能移动的将士,主动投降者一个都没有。
第81章
洪家军所表现出来的战力也是让张思图、任放等一干将领深感佩服。布英站在肖香身边,望着硝烟四起、一片狼藉的洪家军大营,感叹道:“本来,此战是完全可以化解的……”
他叹息的不仅是己方伤亡的将士,更是在叹息洪家军,这么一支战力强劲的军团,却在内耗当中灰飞烟灭,怎又能不让人惋惜呢。
肖香侧头瞥了他一眼,幽幽说道:“父王生前便对家族军深感忌惮,认为家族军是我川国内忧之根本,早有取缔之意,现在父王不在了,又恰巧有这样的机会,本宫自然要完成父王的遗愿。”
身为肖轩的心腹重臣,布英当然知道肖香所言非假,先王确有取缔家族军的意愿,只是一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罢了,不过,他并不认同肖香现在所采用的手段,太极端,也太血腥了,整个川国的家族军大大小小、林林总总加到一起都有上百万之众,难道都要像对付洪家军这样斩草除根,一个不留的统统杀光吗?
他们的存在是威胁到朝廷不假,但他们也同样是川人,自相残杀,又何尝不是川国的内耗,这只会让川国的敌人在背地里偷笑。
见布英以及其他众将皆皱着眉头,沉默不语,肖香明白他们在顾虑什么,她微微一笑,说道:“诸位将军不必担心,本宫之所以用这般强硬的手段对付洪家军,只是想起到杀鸡儆猴、敲山震虎的威慑,以后,不会再有这种杀戮发生了。”
听闻这话,众将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一些,众人齐齐拱手施礼,说道:“公主英明!”
天色大亮之后,战斗终于宣告结束,经此一战,洪家军全军覆没,十五万的兵马,最终幸存者不足五千人,就连大公子肖亭以及血衣侯洪越天也双双惨死于乱军当中。
接下来的是清理战场,处理伤兵,掩埋尸体,对这些肖香没有兴趣再看下去。
等到军兵把肖亭的尸体抬到她面前时,她低头仔细看了看,然后吸了吸鼻子,什么话都没说,转身钻进马车里,示意周围的护卫回城。
一场激战过后,洪家军就此在川国除名,以后这个称号也仅存在于川地的史书当中,而肖亭,则不幸地成为川国王位之争的第二个牺牲品。
他由始至终只犯下两个错误,但却是两个致命的错误,一是他高估了自己,二是他低估了自己的对手。
当日,肖香以朝廷的名义颁布告示,列举肖亭以及洪越天的罪状,并将两人定性为川国的乱党。
对于这份告示,川国上下的大臣们无一人敢提出异议,包括那些原属于肖亭一系的大臣。现在,没人敢与肖香对着干,很简单,谁掌握了军权谁就掌握了话语权,现在,都城附近的中央军几乎都在肖香的控制之下,谁要是傻到继续和她作对那无疑是在拿自己和家人的性命开玩笑了,谁又敢冒这样的风险呢?就算对肖香有不满,也只能吞进肚子里。
肖亭和洪越天是死了,但肖香并没放过他俩的家人。对于洪越天,肖香十分决绝,毫不留情地下令诛杀九族,彻底根除洪家一系。
至于肖亭,肖香还多少念及一点血缘的亲情,对肖亭的家眷也算是网开一面,没有滥杀,但也没让他们好过,有官职的全部罢官,朝廷永不录用,有爵位的全部削爵,贬为庶人,有家财、资产的全部收归国库,流放到川国的偏远地区。
肖香的铁血手腕给了肖亭和洪越天这两大势力毁灭性的打击,而且牵连甚广,涉及到的人也太多了,即永除了后患,也让肖香在川国树立起威望,至少无人再因为她是一女子就轻视于她。
另外,肖亭和洪越天的下场也确实起到了杀鸡儆猴、敲山震虎的功效,现在仍留在昭阳城的十二路诸侯可谓是人人自危,一个个如同惊弓之鸟,稍有个风吹草动便吓得六神无主。
他们现在唯一所能指望的只有肖渊,而肖渊倒也愿意接受他们的倚仗。
笼络到这十二路诸侯,是还不够让他具备与肖香相抗衡的实力,但能让他手里多一只很重要的筹码,他可以忍而不发,哪怕先让肖香坐上王位,他以后再寻机叛乱也不晚。
肖渊与肖亭最大的不同是他更能隐忍,他不在乎一时的得失,他所做的一切都在为以后打算。
所以,当肖香趁着剿灭肖亭和洪越天一系树立威望的时候,肖渊也没闲着,一是笼络各路诸侯,二是在朝中拉拢大臣,但凡是对肖香心存不满的,他都会想方设法地拉到自己这一边,而且他很聪明的不急着打出与肖香对抗的旗号,只是笼络人心,将那些对他有用的甚至是暂时没有的人尽可能多的拉拢到自己的周围,慢慢来形成一股势力庞大的派系。
他以为自己做事够忍让够隐秘了,但仍没能逃过肖香的眼睛,在肖香看来,自己的这位二王兄即没胆量又没气魄,只能在暗中耍些见不得光的伎俩,难成大气。
在与洪家军一战后的第三天,肖香以个人名义邀请肖渊和十二路诸侯一同到她的公主府赴宴,算上对他们鼎力相助的感激,也算是庆功宴。
接到肖香的邀请,这十二位侯爷皆把心提到了嗓子眼,感觉肖香所设的酒宴不会那么简单。他们不约而同地来找肖渊,询问他的意见。
肖渊做了一番分析,诸侯们的顾虑没有错,肖香确实不会无缘无故的宴请自己和各路诸侯,她一定是有所图谋,但她究竟在图谋什么呢?要说其中有诈,可城外的中央军没有异动,自己和诸侯也没有罪状落到她的手里,她不可能毫不理由的把自己和诸侯们一并杀掉,她要是敢这么做的话,全天下的川人都会对她口诛笔伐,肖香那么聪明,不会做这样蠢事。
那她又为什么设宴呢?肖渊思前想后,最终只想出一个合理的理由,那就是肖香想说服自己和诸侯支持她登顶王位。
想明白这一点,肖渊心中暗笑。其实自己和诸侯支不支持她都无所谓,目前她的势力最大,获得的支持也最多,登顶王位已成定局,只不过有自己和诸侯的支持,会让她的继位变得更加正统,面子上更加好看罢了。肖香这鬼丫头现在是面子和里子都想要,既然如此,自己卖她一个顺水人情又有何妨?
肖渊根据自己的判断,决定接受肖香的邀请,他做出了表态,诸侯们也就放下心来,纷纷表示随他一同赴宴。
长话短说,当晚,肖渊和诸侯结伴而行,一同来到肖香的公主府。
他们刚进到公主府内便感受到气氛不对劲了,公主府里到处都是军兵,到处都是护卫,尤其是进入前庭的大院,偌大的空间里几乎都看不到空地,全是盔明甲亮、肋下跨剑的武士,黑压压的一片,分不清个数,一个个还目露凶光,杀气腾腾,这哪像是宴会的守卫,更像是来打仗杀人的。
见此情景,诸侯的心又立刻悬到嗓子眼,边往前走,腿肚子也边转筋,冷汗不时地滴落下来。走在肖渊身旁的长山侯肖义颤声说道:“二公子,这……这里有点不对劲啊!”
看到这般兵甲如林的场面,诸侯惧怕,肖渊反而放下心来。
他微微一笑,淡然说道:“长山侯不必担心嘛,如果当真是酒无好酒、宴无好宴,那么这些军兵就不会摆在明面上,而是要藏于暗处了。”
哦?听他这么一说,诸侯们面面相觑,仔细想想也确是这么个道理。肖渊胸有成竹地含笑说道:“虚张声势罢了,只这样的阵仗就把各位吓倒,那么,香妹可就称心如意了。”
“原来如此,臣等明白了。”诸侯们长松口气,脸上的表情也显得自然了许多。
走进公主府大堂,举目一瞧,里面还真够热闹的,肖香居中而坐,在她的右手边,业已坐满了川国的将领们,其中有张思图、任放、布英、杨召、吕尤等将,而她左手边的坐席都是空着的,那显然是为肖渊和诸侯所预备。
看到他们进来,众将们纷纷起身拱手施礼,肖香则坐在那里没有动,只是随意地摆摆手,笑吟吟说道:“王兄和各位侯爷总算是来了,本宫已等候多时,快请入坐吧!”
肖香是妹,肖渊是兄,即便肖香是地主,按尊卑礼仪,她也应把肖渊让到上座。可她坐在那里连起身都没起身,更没有让座的意思,这让肖渊暗皱眉头,肖香现在好大的架子啊,真的把她自己当成大王了。
心里不痛快,肖渊并未表现在脸上,他微微一笑,说道:“让香妹久等了,为兄实在抱歉。”
“王兄客气了。”
寒暄之间,肖渊和诸侯纷纷在空席上落座。他们刚刚坐好,肖香便拍了拍巴掌,扬声说道:“上酒菜!”
随着她的话音,侍女从外面纷纷走了进来,将一壶壶的美酒和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佳肴端了进来。
等侍女斟满酒后,肖香首先拿起酒杯,站起身形,将杯子高举过头顶,而后,将其倾洒于地,洒完酒后,她方对下面的众人说道:“这第一杯酒,当敬大王兄,纵然他有错,但他终究是本宫的王兄,血浓于水啊!”
第82章
听闻肖香的话,肖渊立刻站起身形,将杯中的酒水倒在地上,见状,在场的众人也都纷纷起身效仿。
肖香重新落座,端起第二杯酒,对肖渊和诸侯说道:“这次,本宫还要多谢二王兄和各位侯爷的鼎力相助,若无诸位的帮衬,只怕朝廷想平定洪越天之乱也要颇费一番工夫呢!”
肖渊和诸侯急忙拿起酒杯,笑道:“香妹,一家人就不用再说两家话了嘛!”“是啊,公主殿下太客气了。”
肖香仰面而笑,说道:“干!”
“干!”
众人把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放下杯子,肖香恍然想起什么,对肖渊和诸侯喜笑颜开地说道:“对了,本宫还有一样礼物送给各位。”说着话,她抬起手来,啪啪拍了两声巴掌。
很快,有侍卫从外面走了近前,手中还捧着一只方方正正的锦盒。
侍卫一直走到肖香近前,然后将锦盒放到桌案上,躬身退了下去。肖香满脸的笑意,拍拍锦盒的盖子,看向诸侯,笑问道:“各位侯爷可知其中装的是什么?”
能被肖香当众显摆的自然一定是罕见的奇珍异宝,诸侯满脸堆笑,猜什么的都有,不过肖香始终摇头,表示他们说得都不对。
最后,还是肖渊含笑道:“香妹就不要再卖关子了,快让我们大家开开眼界吧!”
“好!既然王兄开口了,诸位就来一观吧!”说话之间,肖香向一旁的贴身护卫甩下头。
护卫走上前来,将锦盒的盖子缓缓拿掉。在拿掉盒盖的一瞬间,锦盒的四壁也随之全部散开,再看锦盒里,装的根本不是什么奇珍异宝,而是一颗苍白无血的人头。
看到盒子里面装的竟然是颗断头,在场的众人无不被吓了一跳,尤其是诸侯,身子同是一震,有好几人都惊叫出声。
肖渊更是一蹦而起,两眼瞪得溜圆,眨也不眨地看着肖香,惊问道:“香妹这是何意?”
肖香微微一笑,垂目看着桌上的断头,幽幽说道:“此为乱党洪越天的首级,此贼胆大妄为,私自携兵回都,与大王兄串通一气,祸乱朝廷,其人可恶,其心可诛,平灭洪越天一战,诸侯皆功不可没,本宫自然要让各位侯爷看看此次平叛的成果。”说着话,她眉目一斜,瞥向肖渊,笑问道:“二王兄以为王妹又有何意呢?”
肖渊先是看看肖香,再看看桌上的断头,沉默好一会,他方干笑一声,又慢慢坐了回去。在场的诸侯则是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不知不觉间,都已是汗流浃背。
洪越天的罪名按在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的头上都是成立的,今天,肖香能以这样的罪名致洪越天于死地,那么明天,她也可以用同样的罪名除掉自己,要说诸侯心中不怕,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这时候,肖义颤巍巍地欠了欠身,拱手说道:“公主殿下,老臣……老臣打算近日便率军回长山……”
他话还没说完,肖香已仰面而笑,摆手说道:“王叔急什么嘛,既然都已来到昭阳,就多住些时日吧!”
长山侯肖义和肖香属同宗,论辈分的话,他的确比肖香高一辈,后者称他为王叔倒也没错。
只不过肖义被她叫的整个心都缩成一团,汗珠子一个劲的往下掉,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肖香收回目光,话锋突然一转,又道:“最近,实在是我国的多事之秋,北面有风国虎视眈眈,西面的贞人叛乱不断,南面又是水灾频发。就在昨日,秀阳郡郡首高誉高大人给朝廷发来急书,秀阳郡连日大雨,天江洪水泛滥,现已殃及秀阳郡全境,请朝廷拨出钱粮救灾。”
诸侯不明白肖香为何突然说起秀阳郡受灾一事,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肖渊眼珠转了转,接话道:“香妹,可是现在国库空虚,不够救灾所需?”
听了他的话,诸侯才恍然大悟,原来肖香是在敲自己的竹杠,但话说回来,只要能保住脑袋,损失点钱粮又算得了什么?长山侯肖义第一个站出来说道:“公主殿下不必忧心,既然是朝廷有难处,我等列侯理当鼎力相助。”稍微顿了顿,他立刻又说道:“微臣愿出五……八十万两银子,救济秀阳郡的灾民!”
他话音刚落,又有诸侯相继起身表态,人们一个个争先恐后,数目最少的也有五十万两。
肖香哈哈大笑,说道:“谢谢,本宫先谢谢各位侯爷的解囊相助,不过,救济受灾百姓的钱粮,朝廷还是能出得起的,本宫之所以在这里提出此事,要说的是,单单的救灾是治标不治本,我国南方每逢多雨时节便洪水泛滥,年年受灾,又年年赈灾,太消耗我国的钱粮和国力了。”
“公主殿下的意思是……”
“修渠!”肖香正色说道:“在天江和尚江之间修一条大渠,将天江之水引到尚江,如此一来,不仅解决了天江易洪水泛滥的顾虑,又解决了尚江日益干枯的隐忧,此乃造福两地百姓之事,也是先王未来得及完成的遗愿啊!”
诸侯闻言,无不倒吸口凉气,天江和尚江是川国南方最大的两条水系,正如肖香所说,天江流经之地多雨,洪水泛滥是常有之事,而尚江则在逐渐干枯,许多支流已然消失不见。
若是能在天江和尚江之间挖凿出一条大渠,那当然是好,可将天江多余的水引到水源不足的尚江里,只是,这天江和尚江之间相距何止千里,要将这两条大江贯通,那得是多大的工程,得消耗多少的人力和财力,不是几百万、几千万两银子就能解决的。
就算当初肖轩活着的时候,也只敢想一想,充其量就是把这构想拿到朝堂上和众大臣磨磨牙,而不敢真的去实施,现在倒好,听起来肖香似乎有开凿‘天尚大渠’之意。
诸侯皆认为这事太不靠普,但却无人敢站出来表示反对或质疑,他们自身都难保,又哪敢公然和肖香唱对台戏。
见诸侯都是垂着头,沉默不语,肖香慢慢皱起眉头,疑问道:“怎么,诸位侯爷都不赞成开凿天尚大渠之事吗?都不愿意完成先王的遗愿吗?”
听她这么问,众人的身子同是一哆嗦,急忙抬头说道:“不、不、不,公主殿下误会了,此乃造福我国南方百姓的大好事,臣等又怎会反对呢!”
肖香的脸上终于露出笑意,说道:“这么说来,各位侯爷都支持本宫的决议了?”
“正是!”
“但光是口头上的支持,只怕还不够吧!”肖香慢悠悠地说道。
明白她是什么意思,肖义一恨心,一咬牙,拱手说道:“为了帮公主殿下完成先王的遗愿,老臣……老臣愿捐助……三百万两!”
后面的三百万两是肖义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脸都变成了酱紫色,他这已是倾家荡产的往外捐了。
听他说要捐助三百万两,另外的那些诸侯们都在心里暗暗骂娘,你一下就喊出三百万两,又让自己该怎么说?
诸侯们硬着头皮,也纷纷喊出一个连他们自己都难以接受的天文数字。
看着一个个如同被割肉的诸侯,肖香心中暗笑,但在脸上一点也没有表露,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现在国库充足,缺是并不是银子啊!”
“那……可是缺粮?”
“哈哈!”肖香大笑,说道:“我川国土地肥沃,又何时缺过粮?”
“不知……现在朝廷究竟还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