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太太看聂蓉蓉如此乖巧的坐下,心中也有几分喜欢,笑着道:“还是你的丫头乖巧懂事,哪像我家的两个小子,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顽皮。”
“儿子才好呢,以后给你挣来凤冠霞坡,生一堆孙子,那时候你才高兴呢。”聂二太太笑着说,又道:“说来我还没见过呢,抱来让我看看吧。”一个风华绝代的老子,她也好奇儿子会怎么样。
沈太太笑着吩咐身边的婆子一句,婆子连忙去唤奶妈。
没一会两个奶妈们抱着沈廷玉和沈迁秀进门,身后还跟着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衣着华丽,生的眉目清秀,更带着一股风流的劲头。双生子才一岁多点,但美貌能看出来了,众人又是一通夸,聂二太太自然不忘把见面礼,押岁钱一起拿出来。
沈太太又介绍道:“这是孙家四爷孙昊,淮阳人士,来青阳念私塾,寄住在家里。”
孙昊也跟着向众人行礼,行了一圈礼,看到聂蓉蓉时,孙昊似乎怔了一下。聂蓉蓉向他福了福身,孙昊还礼后,却是突然道:“这位妹妹,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34、孙昊(下)
这话出口,聂蓉蓉多少怔了一下,这……不是标准的搭讪的语吗,更难得的是孙昊那一脸疑惑看着还挺真的。
沈太太随即笑了起来,有几分打趣的,道:“你见过的妹妹己经不少了。”每见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孙昊都会冒出来这么一句,就她己经听到好几次了。
孙昊却是很坚持的道:“这个妹妹,我是真见过的。”
“好了,我晓的。”沈太太笑着,随即对聂蓉蓉和聂二太太道:“这孩子就这样,别往心里去。”
聂二太太听得笑笑,平常商户里,就是没那么多的男女之防,但像孙昊这样,上去就是这个妹妹我曾经见过,也有些夸张了。
宾客越来越多,沈太太忙着应酬,说了一会话,后花园的席面也摆开了。众人跟着沈太太移步过去,聂二太太牵着聂蓉蓉的手,孙昊也混在人群中,像他这样属于半大不小,跟着爷们混也可以,一边走着,一边跟聂蓉蓉搭着话:“妹妹今年几岁了,可曾读书了?”
别说聂蓉蓉,就是聂二太太对于孙昊这样的,也有点无可奈何。聂蓉蓉只能笑着道:“十岁了,老师正在教四书。”
“我己经念过四书。”孙昊笑着说,又道:“我家是淮阳的,父亲与沈爷相熟才过来寄住,我一直在城里青阳书院念书,夫子也夸我十分用功会读书。”
聂蓉蓉听得心中无语,外表是十岁小姑娘,内里己经十六岁了,一个十来岁的毛头小子如此的示好,总让她有一种很抽风的感觉,小弟弟,你对我来说太小了。脸上不好表现在出来,只是跟着笑笑。
孙昊继续道:“妹妹喜欢玩什么,我送给妹妹。”
聂蓉蓉此时真不知道如何回答了,倒是聂二太太一手牵着女儿,此时笑着接话道:“今才初六,书院总要下了十五才开学,你怎么过来的这么早?”
孙昊脸上似乎有几分纠结的模样,却是道:“家中父亲赶我过来的,说看我在家,他就觉得厌烦,正好家中有镖船来,我便上船来了沈叔叔家里。还是沈叔叔待我好,哪像我爹,活似阎王似的。”
孙昊这里嘀咕着自家老子的不是,旁边众位太太听得直笑,倒是聂蓉蓉稍稍愣了一下,有几分疑惑的道:“镖船?”还是自家开的镖船,难道孙昊家里是开镖局的?
孙昊只以为美女有兴趣,连忙把自己家底倒了个倒朝天,笑着道:“东大街正扬镖局就是我家开的。”
此言一出,旁边听到的几位太太都愣了一下,就连聂蓉蓉都稍稍愣了一下。正扬镖局是孙家开的,孙家是标准的黑社会,梁家槽帮虽然是涉黑,但不如孙家那样黑的彻底,专营妓院,赌场,高利贷之类。
前头沈太太听到孙昊如此说,便笑着道:“他父亲是孙家三老爷,父子俩像乌眼鸡似的,不等下十五,就吵起来,便跟着镖船过来了。”
孙家几代人都在混黑社会,几个兄弟各占一块,大家一起黑。偏偏孙三老爷孙禹生出一个会读书的儿子,孙禹本来是挺稀罕孙昊的,若是能考上功名,那是光耀名楣的大喜事。但孙昊书越读越多,知识文化一步步加深,却是越来越看不上孙家的生意了。
在读书人看眼里,商贾都是下九流,更何况孙禹混黑道呢。各种残忍,各种无耻,让孙昊小朋友看不下去了。认为孙禹这样是不对的,孙家挣的钱是黑心钱,应该把妓院关门,赌场更该砸了,至于高利贷更是不该放。然后设粥厂,施恩与众,孙家又不差钱了,该做正行生意也是应该的。
孙禹岂会听这些,孙家几辈都是这样,孙昊是把孙家一切都否定了。而且孙昊年龄虽然小,说起话来就是一大串的道理,口齿麻利的很,什么孔子孟子,知乎者也,孙禹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压根就听不懂孙昊说什么,后来就是越听越烦。
正好沈书君搬到青阳,一切安定下来之后,也是为了让孙昊受到更好的教育,孙禹便直接把孙昊小朋友打包扔过来。只是过年过节才回家,但就是这样,回家一趟仍然吵架回来了。
沈书君觉得很正常,他自己都不太看的上孙禹,觉得孙禹就是个活土匪。倒是很喜欢孙昊,觉得这孩子生的眉目清秀,一点不像他爹,又会读书,会说话,以后肯定有出息。其实有些孔孟之道沈书君也不太懂,不过他喜欢有学问,也肯认真读书的人。
众人又是一愣,孙家三老爷虽然是淮阳人士,但因为黑社会混的很成功,大名也传到青阳来。没想到这个孙昊竟然是他的儿子,更没想到沈家的交友真是广泛,高官富商认得,这种黑社会头头也跟他是至交,三教九流,只怕没打过交道的少。
聂二太太不自觉得换了一下手,让聂蓉蓉到自己右边来,离孙昊远一点。倒不是说看不上孙家,而是孙昊对聂蓉蓉如此热情,让她压力稍稍有点大。
说话间前头沈太太引着,己经到了沈家后花园,宾客中虽然有来过的,但更多的是没来过的,至少聂二太太看到沈家的后花园时愣了一下,首先第一感觉就大,得有十几亩,其次亭台楼阁,游船水池,应有尽有。知府府衙是肯定比不了,估计也就是巡盐御史的官邸能比一比了。
引着花园五间小楼里坐下来,席面己经摆好,青阳几个比较出名的弹唱也叫上。管事媳妇引着众人位下来,聂蓉蓉并不与聂二太太一起,管事媳妇引着到了旁边席上与姑娘们一处坐下。孙昊倒是很想再说几句,但众人己经入席,他也只得到旁边席上坐下来。
吃酒听弹唱,到半下午快散席时,聂二太太起身去更衣,梁大太太却是跟了上来,说是要一道去。两个离了席间,梁大太太就低声道:“刚才我跟冯二太……是洪姑奶奶说话,我听她那意思,是看上你大儿子了。”
“你是说惠姐?”聂二太太显得有些惊讶,不自觉得往姑娘席上看了一眼,并没有看到惠姐。不过她以前见过惠姐儿,本人倒是挺好。
只是她此时的身份……若是洪氏没闹那么出,冯家没有闹分家,惠姐儿就是冯家的嫡出千金,以聂家的背景肯定不敢想这门亲事。
但现在洪氏和冯二老爷和离了,先不说这个和离对还是不对,但惠姐儿的身份就多少有点尴尬了。当然商户嘛,这个也无所谓,惠姐嫁妆肯定是有的。比较让人头痛的是冯二老爷,那样一个爹……
“你自己想想,我倒是觉得惠姐儿挺好的。”梁大太太说着,惠姐儿虽然有个爹拖后腿,但女子嫁人之后就是别人家的人了,洪家不是好惹的,聂家更不是好惹的,结亲之后,冯二老爷若是敢上门来,聂家翻起脸来,也足够冯二老爷喝一壶的。
再者聂二太太是丫头出身,正经人家的姑娘嫁她儿子的时候,肯定会考虑这个,如何侍侯丫头出身的婆婆。现在是洪氏不嫌弃聂二太太的出身,聂二太太又何必在意冯二老爷这个亲家呢。
聂二太太轻轻叹了口气,梁大太太的话不无道理,道:“我回家与老爷商议一番,若是老爷也觉得合适,再过去提亲也不迟。”
洪氏会想着把惠姐嫁到聂家来,只怕也是想着聂家现在也是做海运的,洪家以前能把海运做成那样,只是因为后续无人才不能坚持下去,若是两家联姻,与聂家也是好事一件。
梁大太太只是传话了,自然不会插嘴,只是笑着道:“说来也是,但凡你家的亲事,总是让我来传话。”
“那还不晓得我们关系很好,什么话都能说。”聂二太太笑着说,又道:“听说你家大姑娘看好人家了,什么时候请我喝喜酒。”
“年后就订亲,成亲总是要再等上一年。”梁大太太说着,心中却有几分感叹,这门亲事梁大姑娘不是太愿意,只是她钟情聂殇,聂殇完全无意,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聂二太太看她梁大太太似乎有几分伤感的模样,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35、元宵节
年酒吃到正月十四,元宵节自然又是一番热闹,聂殇虽然人还没回来,信却是来了,只说一切都很好,请勿挂念。聂二太太早命人把临街的门楼收拾出来,供聂大太太玩乐赏灯,家中也早请了弹唱。灯笼,烟花更是早就准备好。
管事带着小厮到大门首放烟花,聂家众人在楼上看着,聂大太太虽然不太喜欢热闹,此时也是显得十分高兴。几个弹唱的歌伎晓的聂家出手大方,此时也是十分卖力。
酒席完毕,歌伎又唱了两出,聂二太太每人五两银子打赏了,便让她们回去。聂烃,聂炀就带着聂烘下头去放烟花了,聂蓉蓉也站在窗口看哥哥们放烟花,顺道赏灯。
聂二太太看聂大太太心情很好,便小声笑着道:“前几日去沈家吃酒席,梁大太太跟我说,洪家姑奶奶看上炀哥儿了,想把自己女儿惠姐儿说给炀哥儿。”
聂大太太想了想问:“你和老二怎么说?”她是大娘,人家爹妈还在呢,没她做主的份。
“我倒是觉得不错,老爷觉得不好,所以就过来问问大嫂。”聂二太太笑着说。
惠姐儿与聂烃的婚事,聂二太太与聂二老爷商议了好几天都没个结果。聂二老爷倒不是嫌冯二老爷不好,他是嫌洪氏不好,虽然冯二老爷是不咋嘀,但洪氏当时那样大闹,置子女,夫家,娘家的脸面与不顾,和离的实在不好看。万一惠姐儿跟她娘似的,这要如何使的。
聂二太太对于聂二老爷这个理论心中很不以为然,她倒是觉得洪氏很好,丈夫婆婆见她娘家有败势就要那样对她,换谁换谁心不寒,还要拿嫁妆继承养他们,真不如早点出来,好歹能给子女留点。若是惠姐儿像洪氏那样也不错的,女子生下来就要受苦,若是连自己都不能保护,只怕要苦上加苦了。
两人的意见相左了,聂二太太便说来问问聂大太太大伯娘的意见完全可以当成参考的,聂二老爷也觉得没意见。
聂大太太却是叹了口气,看一眼聂二太太道:“你的出身在这里摆着,想让儿媳妇甘心侍候你也不容易。惠姐儿我虽然没见过,但我却觉得洪氏不错,惠姐儿要是她那样的性子,倒是个好的。老二挑女人没什么眼光,也不用十分听他的,你要是实在觉得好,就跟老二说,我是同意的。”
聂二太太对这话再赞同不过,却是道:“那我再跟老爷好好商量商量。”
外头烟花越放越好看,旁边柳姨娘有点坐不住了,便看向聂二太太笑着道:“今天是元宵节,烟花灯会最好的时候,我想偷个懒去瞧瞧。”
聂二太太知道柳姨娘爱凑热闹的个性,便笑着道:“想去就去吧,不过街上人肯定多,让管事派上几个老成的家人跟着。”
聂大太太却是看向聂二太太道:“我向来一个人清静惯了,到不了热闹的地方,倒是你,我记得你也是个爱热闹的。我也累了,正想回屋去歇着,不如让老二带着你,蓉丫头,还有柳姨娘出去玩玩吧,难得的元宵节。”
“我还是陪着嫂子吧。”聂二太太笑着说,难得的元宵节,若是聂大太太一个人回屋,那也显得太冷清了。
聂大太太却是起身挥手道:“年轻时热闹多了,年龄越大越是不想闹腾,你们去看灯吧,别陪着我这个老太婆。”
说着就要起身走,众人也跟着下楼相送,聂大太太却是挥了挥手,只让她们自己去玩。聂二老爷也想再挽留,只是聂大太太主意已定,任谁也改变不了。
“难得元宵节,我们也出去走走吧。”聂二老爷笑着说,是有许久没有这样出过门了,道:“外头人多,我们也别坐车了,让小厮打着灯笼,我们走着看看。”
聂二太太也是这个意思,先传了管事安排打灯的小厮,以及跟随的男仆,把聂蓉蓉的奶妈婆子们都叫了过来。又让丫头们拿了大氅皮袱来,穿戴妥当,管事引着四个小厮挑灯小厮来了,又有四个上年纪的男仆跟随。
说要出门了,聂炀,聂烃,聂烘自然也跟着一起去,一行人浩浩荡荡,章婆子死死拉住聂蓉蓉的手,又低声跟聂蓉蓉说着:“姑娘千万别乱跑,若是被拐子拐了去,那就再也寻不着了。”这不是唬人的话,很多拐子都是趁着这个时候出来活动,拐些小女孩到外乡去卖。
聂蓉蓉听得直点头,这种时候她肯定不敢乱跑。
从聂家门口的大街向东走就是青阳的市中心广场,平常过年过街,有灯会或者舞狮舞龙的,都在这里举行。此时众人过去,狮队正舞着欢快,聂蓉蓉人小挤在人群中,根本就看不到,章婆子便干脆把她抱起来。
“聂二太太也来了……”沈太太笑着的声音传了过来。
聂家众人的目光不由得看了过去,但头一眼看到的皆不是沈太太,而是她身边的沈大老爷沈书君。聂二老爷自然是见过的,但聂家其他人都是头一回,顿时有种被震住的感觉,果然是帅的惊动青阳城,这么大的名声不是白来的。
“出来看灯,没想到沈太太也来了。”聂二太太笑着说,往沈太太身后看了一眼,只有一个个衣着鲜艳的妾室,沈家也只有两个嫡子,想来沈太太也是有福气的。
孙昊自然是在一起出来的,看来聂蓉蓉就眉开眼笑,却没先跟她招呼,先招呼了聂家的三位爷们,尤其是对小一点聂烘更是格外的亲切。末了才笑着看向聂蓉蓉道:“几日不见妹妹,妹妹可好。”
章婆子此时把聂蓉蓉放下来,聂蓉蓉规规矩矩的行礼道:“孙四爷好。”
“我刚才过来,在街口看到几盏花灯,正合适妹妹。”孙昊说着,随即吩咐身边的小厮去买来。
聂蓉蓉忙道:“我怕手笨烧到了,不敢挑花灯。”
孙昊仍然不放弃,道:“那我挑着给妹妹看。”
“……”
孙昊的小厮手脚麻利,没一会买了好几个花灯回来。孙昊先送聂烘两个,自己也一手一个,小厮手里也有,六个花灯转着玩。
孙昊又笑着问聂蓉蓉:“妹妹,好看吗?”
聂蓉蓉虽然无语,但也只能点点头,这倒不是很违心,六个花灯,六个造型,看着是挺好看的。
孙昊看到聂蓉蓉点头,心中十分得意,正左右手转着圈玩着。突然间一阵风吹了过来,左手的花灯吹到右手的花灯上,本来都是纸糊的,一下子就燃了起来。
孙昊一看火烧了起来,赶紧把花灯丢手。沈家的婆子赶上来救火,也不能说是救,是赶紧上去把火踩灭,几下功夫火灭了,灯也踩了个稀烂。孙昊本来抖擞着的精神,一下子全灭了,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本想在美女面前卖弄的,没想到丢脸了。
众人看着抿嘴笑了起来,孙昊哭丧脸看向聂蓉蓉道:“妹妹说的果然是对的,花灯是不能随意挑的,我也是差点烧到了。”
众人笑得更厉害,闹了一会,沈太太就道:“闹着头疼,我得去找地方歇一歇。”
聂二太太也有此意,指指东南角的酒楼,笑着道:“那是梁家的酒楼,不如去寻个临窗的雅座,我也是嫌太闹了。”
沈太太笑着点点头,与旁边沈书君说了一声,沈书君欣然同意,只让人好生跟着。
聂二老爷也想四处逛逛,便让聂二太太带着聂蓉蓉,柳姨娘过去,他则带着儿子、侄子们继续闲逛。
孙昊看聂蓉蓉走了,岂有不跟着的道理,也跟上沈太太去了。
梁家的酒楼就在拐角处,黄金的位置,今天又是元宵节,自然是客似云来。聂家的管事先去张罗,等到沈太太和聂二太太走到的时候,楼上雅座已经准备好了。柜台掌柜早就想到今天是元宵节肯定有女眷出门,楼上的黄金雅座早就留下来了,就怕有哪家太太奶奶出门。
刚走到酒楼门口,里头就传来阴阳怪气的一句:“哟,今天真是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