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坐在马车里,崔琰先开了腔,“您有心事?”因为乔浈并不打算隐瞒,才让她轻易看出端倪。

    乔浈眉头微皱,声音却平缓淡定依旧,“族老们不同意你我成亲。”皇室的族老们都是乔浈的叔辈,熬过大晋最艰难的那十几年,大多有威望有实力,对国师的婚姻也确实有一定的发~言~权。

    崔琰也没打算现在就和乔浈成婚,但这并不影响她直白地表达自己的看法。上两辈子,这些所谓的族老贪恋权力,不知进退,她和她的前夫花了不少精力才让他们再不敢多嘴……

    崔琰嘲讽道:“他们哪里是不同意?在你我没出血到让他们满意的地步之前,他们是不会松口的。”

    ☆、22一家独大?

    国师订下的酒楼自不一般,光是开胃的小菜就有足足十六种。

    崔琰此生的愿望第一便是二哥过得好,其次是自己能活得自在些。

    如今看来她已经不会再向前世似的,被扣在宫里当~肉~票,害得二哥无论如何都不能~造~反;再加上手中独一无二的领先~军~备和十万铁骑,最次的结果无非是退守西北割据一方,所以崔琰根本无所畏惧,当着威名赫赫的乔浈也能显露吃货本色:她夹了两筷子四喜烤麸。

    乔浈见状,便亲自将整碟小菜端到她面前。

    崔琰也用公筷夹了些放到乔浈的餐碟里,“味道很好呀,您也尝尝。”然后毫不客气地吃光了那碟烤麸,又毫不脸红地表示,“还能再加一份儿吗?”

    乔浈一下子就笑了,“你想吃多少都可以。”

    崔琰吃得不快,但续航能力极其出色。这家酒楼专门接待豪门贵胄,因此菜式花色极多,菜量则颇小,很合崔琰的心意,于是她更放开了胃口。

    看她吃得开心,乔浈也觉得口中菜蔬有滋有味,相当独特。

    乔睿在角落里默默记下主母偏好的口味后,心中感慨:名门淑媛在九爷面前大多难保平常心,而主母能赢得九爷“芳心”靠得正是这份特立独行啊。

    乔浈与崔琰用餐的地方乃是这家酒楼后面花园中的单独楼阁,没什么人打搅——当然,能来打搅的肯定也不是一般人。

    乔睿和庄秘书各自得了消息,分别告知自己老板。听清了来人是谁,乔浈和崔琰均毫无动容。

    最近喜丧妻的“绿帽子”王携新任未婚妻徐家大小姐一同登场。

    绿帽子王先行礼道:“九哥。”而后看在乔浈的面子上,也向崔琰打了招呼;徐家大小姐也随着未婚夫向乔浈道了万福,之后更没拿乔,率先向崔琰问好以示主动之意。

    徐家大小姐想单独和崔琰谈谈,二人便一同去隔间说话。

    这边落座后,乔浈庶出的弟弟相当直白,“她终于死了,多谢九哥。”

    乔浈面无表情,但十分熟悉自家九爷反应的乔睿却知道乔浈此刻很不耐烦:这个懦弱、不讨喜的弟弟居然打搅了他期盼已久的约会。

    于是乔睿这位模范心腹也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迅速写了张小纸条塞到了庄老板手里。偏偏庄老板此刻盯着徐家大小姐的双眼几乎喷出火来,纸条在手还被乔睿轻推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庄家当年获罪,家主和嫡系成年男子全被处斩,女眷和未成年的孩子皆为官奴一事闹得沸沸扬扬。

    乔睿轻声道:“我知道庄家冤枉,但你已不是昔年的庄家大公子,纵有恩怨也该从长计议。”

    庄老板狠狠在自己脸上拍了一掌,白皙的皮肤上登时透出个红印,“多谢提醒。”

    小纸条顺利地传到崔琰手里,她瞄了一眼便懒洋洋道:“去跟国师大人说,我腿又疼了。”今儿清晨刚下过场雨,她这理由十分正当。

    徐家大小姐还想说话,崔琰摆摆手道:“知道你想出口恶气,我跟太子妃也相看两厌,但说实话,现在你和你的未婚夫都动不了她的根基。”

    自从摔了个大跟头,徐家大小姐成熟了不少。她自然知道崔琰不是她妹妹,可以随意当枪使,也清楚自己姐妹当日所为崔琰不计较都算是个好结果,所以今天能听到崔琰对太子妃的态度已经有所收获,倒没奢望太多。

    从隔间出来,徐家大小姐正好遇见站在走廊边上的庄琼芳,抬眼望去只觉此人有些眼熟,也未做停留带着贴身丫头从容离去。

    乔浈理直气壮地赶走弟弟和未来弟妹,直奔隔间,松了口气:心上人自然是好好的。

    崔琰指指乔睿,“真是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

    乔浈破天荒地开了个玩笑,“羡慕了?”

    崔琰瞄了眼庄老板,“确实有点儿。”此言一出,庄琼芳脸色越发青白。

    乔浈道:“庄家败落,徐家出手了?我怎么不记得。”执掌暗部的国师大人说“不记得”,算是很客气了——崔琰对乔睿不错,乔浈也得回报一二,他的意思分明就是“绝对没有这回事”。

    庄家当年乃是当之无愧的文臣二流世家中的翘楚,就在宫里有宠妃,外有实权高官的大好情况下,牵扯到一场毒害太子的阴谋之中。一向宠爱太子的皇帝雷霆大怒,庄家也就此沉沦。究其原因,还是庄家在根基不稳的时候蹿升得太快——暴发户总是欠缺底蕴,得意时难免咄咄逼人,惹得其余同阶世家联手将其毁去。

    而徐、苏两家都是初始不曾参与,后期推波助澜而已。

    “我也不记得。”崔琰又看着庄老板问道,“你是怨恨‘某人’落井下石吧?”她记得徐家大小姐和庄老板还是青梅竹马……

    乔浈居然还特地安慰了一句,“徐家人大多薄情。”语气虽平静,但话里多少带着几分怨气,因为乔浈正是先皇后徐氏所出。

    九爷居然可以自在地在主母面前抱怨!乔睿又默默地记上了一笔。

    庄老板也豁出去了,“若不是她,我也不至于沦落风尘,再抬不起头。当年我本有机会逃走,她……”然后就说不下去了。他因为“拆环”,身体那三处神经密集的~敏~感~部位都要将养许久,在这段时间内,“前面”那里几与“废人”无异。

    崔琰一挑眉,“把你卖了?”乔浈正主动而熟练地替她按揉起膝盖,她轻拍着国师大人的手背,还劝解着庄老板,“如果她把你扣下了,你还能活到今天吗?先不提她堂姐有多荒唐,郡王还为王妃守着丧呢,指婚的旨意也还没下来,就迫不及待地拉着她的未婚夫过来讨好国师大人……这种品行说她当年不辜负你,我都不信!最大的蔑视即是无视,什么时候你能像国师大人一样说起往事平和淡定,咱们再提报仇之事。”

    乔浈听得心中一动,而庄老板肃然领训。

    等乔睿与庄老板齐齐退下,乔浈才道出心中疑问,“你真的不恨?”

    崔琰望着乔浈浅淡的眸子,恳切非常,“前两世我因何而恨,国师大人不知道吗?”

    乔浈默然。

    崔琰继续道:“我醒来的时候,二哥正抱着我往回跑,您能体会到我当时的心情吗?”

    她之前就在想,自己起起伏伏备尝艰辛,能换来和二哥回到原点,那些苦难她也甘之如饴。只要二哥好好的,她才不会虐人虐己一般地报复他人。

    乔浈缄默良久,方道:“你知道我如同孤魂野鬼一般飘荡了不知多少年,才终于回魂时的心情吗?”顿了顿,调整了下呼吸,又道,“我知道你想不通我为何这样待你,为何这么执着,你只要相信我的真心就好。”

    在那对儿仿佛流淌着金光的琥珀色眸子里只有自己的倒影。我这是何德何能啊?崔琰在感动中还掺杂了几丝内疚:她似乎始终都没把国师大人当做合格的追求者来认真看待过。崔琰酝酿了下情绪,觉得有必要哄哄人家,“国师大人……”

    乔浈语调还是没什么起伏,“叫我的名字。”

    浈?这可有点儿~肉~麻,崔琰搓了搓小臂上蓄势待发的鸡皮疙瘩,“要不我也叫您九爷?”

    “我不喜欢。”

    “您可真够任性的。”

    “是你倒打一耙。”

    崔琰眨了眨眼睛,“今儿您好厉害!您为什么嘴皮子时灵时不灵啊?”

    斗了两句嘴,乔浈神情已然十分柔和,“你不排斥我的时候,我说话会比较流利。”

    崔琰扑哧一笑,拍手道:“决定啦,小浈浈!”

    乔浈轻咳一声,“小琰。”

    “讨厌,”崔琰一抖手帕,挽着乔浈胳膊道,“都是你害的,最近九婶听多了,居然也觉得挺顺耳。”

    乔浈微笑着任由崔琰轻晃自己的手臂,二人相携而出,乔睿感动得几乎要泪流满面了:九爷您终于如愿以偿地迈出了第一步……

    而已经摆正心态的庄老板则暗中佩服:小姐您真是威武,几句话就把国师大人忽悠住了……

    出来吃了顿饭,虽然半程有“苍蝇”打搅,但二人关系着实亲近不少。

    送崔琰回府之后,乔浈心满意足地回家睡了个好觉。结果第二天清早,他刚睁开眼,琢磨着见过族人后下午找什么理由再去见崔琰,就听见乔睿一脸痛苦地上前禀报:主母又病了……

    前两世崔琰都没活过四十,这里面最主要的原因是崔珩早逝而让她心力交瘁哀痛过甚,但也实在无法回避崔琰身体不佳这一事实。

    乔浈立即打发那位曾给崔琰诊过脉的大夫再去秦国公府,而他自己在接见族人之前收到了确切的消息,他很是哭笑不得:崔琰居然是因为昨天吃多了而拉了肚子。

    秦国公府里,三位皇子同时在座,崔琰因为净房去得次数有点儿多,底气不足,她让二哥搀着自己,目光冷冷扫过三位便宜侄子,“风寒时没见到你们,偏偏今天齐聚,都是来看我笑话的嘛!”

    二皇子在半路上被两位弟弟联手踹下了马,就在以面抢地之前的那一瞬,又被两位弟弟一同拉住,所以如今稳坐在椅上笑得花枝乱颤的正是第二人格,“九婶,昨天您和九叔把我们那位傻叔叔怎么样啦?难道您又想替他换王妃啦?”

    话说到此,还十分靠谱,二皇子好死不死又蹦出一句,“您今天活泼得如此不寻常,因为……一窍通百窍通了吗?”

    崔琰奋起,抓着那柄乔浈特地画给她的牡丹折扇狂敲二皇子额头。

    二皇子却闭着眼护着脸,叫道:“侄儿知错啦,求九婶怜惜。”

    乔三、乔四乐得全身都在抖,而二哥崔珩也没撑住,笑得差点喷了茶。

    ☆、23做梦吧!

    抽打完便宜二侄子,崔琰又跑了趟净房。梳洗了下再出来,侍书主动报告:国师大人到了。

    崔琰回了待客的厅堂,就见乔浈正端着二皇子的下巴探看侄子的额头伤势。

    看见心上人归来,乔浈松开了侄子,拈起刚才敲人的“凶器”象牙折扇,询问道:“需要我帮你把扇骨换成铁木吗?”

    二皇子坐回位子,淡定道:“我就知道九叔靠不住。”

    乔三、乔四皆是一副道貌岸然相,崔珩笑了笑,“心疼了?”起身,挥退丫头,亲自把妹妹搀住。

    崔琰还来不及行礼,乔浈已然抬手一扇子敲到了乔仲枢额头,“嗯,力气活我来。”

    二皇子捂着脑袋,精神一震,而后心情又有些复杂。乔三与乔四也听出了弦外之音:九叔和九婶感情有了大进展!

    至于情感进展,崔琰肯定第一时间就跟二哥仔细交代了。

    崔珩对妹妹那真是无比无私,只求能在身边守护压根不求回报,所以他可以很自然地接受一个一门心思对妹妹好且门当户对身家清白并无劣迹和前科的男人,当然还有个绝不可或缺的前提:他这妹夫不可以阻碍或者耽误他和妹妹亲近。

    崔珩冷眼观察,挑来拣去,发觉国师大人勉强合格,但之前的乌龙替身事件……还不能就此揭过!他需要继续考察国师大人的表现。

    乔浈嘴皮子不行,但脑瓜却很好使,察觉到对他能否抱得美人归至关重要的大舅哥态度松动,便越发积极起来。尤其在他二侄子那小心思已然昭然若揭时,这扇子给得一点也不亏心。

    用过中饭,三位皇子一起有眼色地告辞,而乔浈留下来和崔珩一起陪病人说话逗她开心:主要是兄妹俩相谈甚欢,而乔浈一边听着捡乐子而已。

    秦国公府一派融洽温馨,但云国公府显然就不怎么消停。

    在大哥出马也没能给自己和妹妹出口气之后,云国公的次子在某些人的“引导”之下,和从关外来的商人接了头——商队自然需要护卫,而这些来自草原的护卫们只要银子给得足够,真敢做下点“惊天”的事项。

    可惜这是京城,与大晋民众相貌有异的异族早都在皇家密谍与暗部的重重监视之下,计划再缜密也毫无意义。

    于是病愈的崔琰与乔浈一起在京郊踏“夏”,一群彪悍的青年挥舞着弯刀冲上来时,一轮弩箭齐射就扫倒了十几个,而余下的异族青年在吓呆了之后干脆束手就擒。

    三十多年前,大晋正北方的金台汗国与西北方的伊夏汗国杀进国门,抢夺了巨额财富之余还俘虏了大量平民,带回草原充作~奴~隶;等到大晋缓过神来,和两大汗国交战也先后俘虏了对方不少丁壮,这些人都被丢到了矿山当苦力……

    十余年后,三国之间关系终于不再那么紧张,逐渐恢复了有限度的通商与换俘:异族人在大晋内被抓,如果家里有银钱有关系,吃些苦头还是有希望回家的,所以他们一般情况下并不会拼命,况且这些人的头目觉得把“他们是受云国公儿子指使”一事说出来,活命的机会就更大了。

    崔琰挑着车帘,看着这些高举双手的异族汉子,轻叹一声,“无知者无畏啊。”

    她话音刚落,五枝弩箭便向自己射来,划破空气的轻微声响让乔浈一把拉回崔琰,而弩箭则全部~扎~进马车内早早设下的防护板上——一层金属板,一层金属网,多层丝绵网再加上软木构成了足够厚度的防护板,连西北军的新式手弩都需要比较近的距离才能~射~穿,更别提现在刺客使用的北军老旧型号手弩了。

    看着歪倒在自己怀里,显然有些意外的崔琰,乔浈真是无力也无心解释,心想只要自己眼疾手快就足够了。

    “这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崔琰也不急着从乔浈身上起来,捏着折扇扇了扇风,马车外阵阵刀刃入肉的闷声此起彼伏,可过不多久又消停了下来。

    乔睿和崔容一起上前复命时,她又点评道:“哎,太子妃太心急了呀。”乔浈哪怕不出手,那些弩箭的精准度也不足以射中她唯一外露的右手……

    崔家确实有仇敌。

    当年异族破关而入时,烧杀劫掠无所不做,而西北不少世家卷着财富和带着族人望风而逃,还不是一家独大的秦国公却在此时站出来誓与西北军民共存亡,最后整个西北上下一心众志成城,赶走了~侵~略~者,那时崔氏一族的壮年男子已经死伤了将近一半,甚至连崔逸的大哥,当时秦国公的嫡长子都阵亡沙场……

    自此,崔家在西北可谓上下归心,西北军中从底层普通士兵到军官再到上级将领,崔氏族人遍布,这也是当今圣上对崔家始终怀柔的主要原因。

    只不过当年逃离西北的世家不甘心就此被清洗,进而退出舞台,想尽了方法除掉秦国公的嫡子嫡女,以期崔家祸起萧墙……这也是皇帝希望看到的,所以对此一直抱持着默许态度,但这并不代表这些人在京里刺杀崔家嫡子嫡女皇帝也能“抱持着默许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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