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徨


    忍者哥重出江湖。

    但忍者哥变得不一样了,他不再热衷于打断人腿,改为喂人吃屎。

    “可能是年纪大了。”

    “也可能信佛改吃素了。”

    “说不定结婚有小孩了,小孩夜哭压力大,就拿小孩的屎尿发泄。”

    动保群纷纷猜测。

    除了惩戒手段变化,忍者哥还是以往的神出鬼没,让人防不胜防。

    他和模仿犯之间的区别标志,就是警察能否逮到。

    警察逮到的,都是冒牌货,逮不到的,就是本尊。

    忍者哥的拥趸并不知道,他们偶像的手段变化来自于有一天,他——她去了一个院子。

    “平时我有喂它!”

    孜孜不倦来院子驯化垃圾房刨食的野狗的第七天,男孩在窗台大叫。

    半蹲的女人慢慢转过身,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男孩一瘸一拐地走出来,手里拿着面包,直冲冲来到垃圾房门口,“吃!小白!”

    那见人就要低吠的狗,喉咙里发出呜咽声,挨挨蹭蹭走过来,并没有吃面包,而是舔舐男孩的手。

    打那以后,她决定改变作案手法。

    至少不轻言暴力。

    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

    她利用男孩逮住那条狗,上了绳,带着狗,男孩,一起去宠物医院。

    男孩趴在手术室外的玻璃墙上,眼睁睁看了场切蛋手术。

    出来后男孩脸色苍白,“我、我以后再也不欺负它们了。”

    她点点头,知道他会错意了,无视他恐惧的眼神,端着全糖奶茶吸溜一口,趴护栏上望向远方,附近遛狗复健的人不时扫视她,即便梳着低马尾不化妆,依然靓丽又有成熟的韵味,就是冷了点。

    “喂,小孩。”

    男孩捧着奶茶无言看着她。

    “放学后去哪里?”

    “要是作业太少,就滚来我家,我有几只猫狗,你就一天洗一只。”

    “算你工钱。”

    她这辈子都要跟动物为伴了。

    同学群里依然是聚会,炫耀,晒娃信息。

    有个同学受婆婆喜爱,逢年过节又是红包又是毛皮大衣,另个同学和婆婆不合,执意分家搬出来住,闹得家里鸡飞狗跳,前面一个天天在群里劝后面这个,就是通过她的劝慰,连八百年不看一眼群消息的王含乐都知道她又收到婆婆送的金戒指了。

    有天从来不主动联系王含乐的某个老同学破天荒请她出来吃饭。

    同学是科技公司的,最近公司的产品过国标遇到麻烦。

    “那老师简直是个女魔头,油盐不进,除了礼物,你要送得不好,送个宝石项链品相差了,她还要在朋友圈晒,羞辱你!”

    她静静等着同学下说。

    同学喝了口水,悄悄打量她,觉得她不一样了,但又说不出哪儿不一样,这会儿老总又发信息来问老师有给准信没,同学烦躁地揪着比齐耳短发还短的头发,“然后隔壁公司的就给我们老板支招,说他们以前也被这帮人搞过,叫我加了那老师的微信,暗中观察她朋友圈,打探她的喜好。”

    重点来了。

    “发现了什么?”

    “一只叁花猫。”同学幽怨地看着她,“住着大别墅,浑身金银珠宝,却养着一只中华田园猫。”

    她咧嘴笑起来,渐渐越笑越大声,一堆同学里,结婚生了孩子的占大多数,不结婚的占剩余部分,而不结婚还养了一堆猫狗走孤寡老人路线的,只有她。

    所以她已经成了同学们口中的“社会弱势群体”。

    不想“弱势群体”还能有这么有用的一天。

    暂时找到使命感的王含乐颇为欣慰,很积极地给同学选了一套能顶到天花板的实木猫别墅,为了给同学省钱,还让老板把外表刷成红木,真红木大约要好几万,而她给同学选的这套不到一万。

    同学付钱的时候很犹豫。

    过了一周,同学打电话来,兴奋地告诉她,那位刁钻的指导老师终于开金口要驾临他们公司了。

    同学就邀请她入职做问题解决师从此在职场回春大干一场吗?

    并没有。

    同学就请她吃了几顿饭而已。

    但已经荣升为她的密友了,尽管同学本人都不知道。

    现实生活就是这样,大起大落其实并不常见,常见的是磋磨,也许走到下个街角,你就忽然明白,人生早已步入中年。

    她时常有种感觉,前面那些年,是一场梦。

    同学带她去飞设院吃饭,里面食堂有道番茄龙利鱼,让意兴阑珊的她惊为天人,这道菜好吃到什么程度?作为厨师的她,一口气吃完两人份后,轻松判断出,不爱吃甜不爱吃鱼的人,也会轻易爱上这道菜。

    “以后我能带人来吃吗?”她想也不想就问。

    “要尽快,他们食堂从不对外开放,现在是他们庆祝研发成功,特别面向周边科技公司开放,进来还要开身份证明。”同学吞着鸭屁股囫囵地回答她。

    “不过你一个万年单身狗你要带谁来?”

    她愣住,好像突然失忆了,“我说什么了?”

    “你说你想带人来吃这儿食堂。”同学镇定道,“我问你你想带谁来。”

    一张张脸在她脑海变得模糊,连带名字都模糊。

    “没,没这个人。”

    同学擦完嘴,翻出手机,“刚好,我要跟你说个事,我还没跟别人说过。”

    “嗯,你结婚了?”她心不在焉回答,同学是比她更爷们的女汉子,刀枪不入的,要闪婚比她们公司的雷达能探测到外星人还难。

    “对,闪婚。”同学把手机递给她,“看看我的结婚照。”

    王含乐刚握住手机,噗地就把把嘴里的东西射向对面。

    照片上,是俩穿西装的女的。

    她又是一个人了。

    她最近经常忘记东西,她打电话给房东,说她想退租。

    房东奇怪道,房子早就卖了,他们正打算用这笔钱增增补补移民澳大利亚,她打电话做什么?自己家的人买了房都不知道?

    她“噢”了声,说原来这样啊,以后都不用交租了是吧?

    就说之前没交租怎么房东没把她东西丢出去,还以为有人替她交租呢。

    原来是有人直接替她买了。

    可能房东看出她老年痴呆的倾向,特意说了一遍现任户主的信息。

    “什么?姓杨?不是姓王?”

    “姓王的不是你吗?哎呀房子写谁的名字是你们两口子的事,你们自己去商量,多商量,多沟通。”

    房东拜拜挂断电话。

    她瞬间恢复战斗力——什么意思?买这旧破小还不是送她这遗孀的?

    这一计较,前尘往事也一下子翻涌而来。

    她趴在沙发上想了一天,回忆起过往,抵挡不住思念的浪潮,眼泪流了又干干了又流。

    买房不过是那些怪人怪事一隅。

    韩宗麒能够很轻易拿到的身份信息,杨碟拿不到,没有她的身份信息,户主自然落不到她头上。

    她的身份信息很难获得吗?不难,但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答案只能是他不重视,他重视的是她这个人,他侵入的从来是她的内在世界,而不是她的社会身份,外在表象。

    即便拿到她的身份信息,他恐怕也难意识到房主落谁的名字这一步在现代社会有多重要。

    买老破小,她毫不犹豫相信,是给她安家,因为只要她撒手走人,这老破小就丧失购买意义。

    曾经还指责他为了她的容貌而回心转意,不过是她的庸人自扰。

    她尝试重新振作。

    可一个人的生活,总让她行动迟缓得像上了年纪的老太太,激情四射的岁月也成了回忆的梦。

    她觉得她快要写自传了,要不是文笔不好,人又没啥社会价值,写出来自费出版可能都没人买,只能拖去点火烧饭废物利用。

    但生活还在继续,不管你是一天掰成细细碎碎过,还是把十天半个月过成一日。

    她和动保群里的人去救助一只受伤的大肚子猫。

    梦游一样进了小区,她觉得地理环境有点眼熟,这时一对情侣路过,停在一边看她,过了会儿,走上前来,问她是不是想通了。

    “想通什么?”

    “那个变态啊,当初我们想请你给他点教训。这次你来是来找他的吧?我们给你带路。”

    “他好坏的,现在还光明正大每周二搞虐杀,就把尸体摆道路垃圾桶前面,连遮掩都不遮掩,太嚣张了。”

    她莫名其妙就跟着他们走了。

    情侣把她带到凉亭里,说那个变态下班后会去停车,停完后必经这条路。

    “眼睛有问题的人也能开车?再说他那个子,开碰碰车的吧?”

    情侣相互看了一眼,说不是,变态眼睛没问题,个子也不矮,还挺高,不然情侣两人都是健身的,不会怕他。

    她倏然清醒,就像猫到了子夜瞳孔大睁,一丝不好的预感弥漫在空气中。

    “眼睛不对称,是这个样子旋转,个子很矮,气质阴森森的。”她比划一番,“见过这个人吗?”

    情侣很轻松就听出她说的是谁。

    “小区里拾荒的,听说去年猥亵女人,被抓进去吃牢饭去了。”

    “虽然是听说,但我们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估计传闻是真的。”

    她慢慢放下比划的手。

    “我知道了。”

    醒来时世界在摇晃,她还很淡定,觉得自己怎么跑去坐摇摇船了。

    直到双手无法动,仰起头,看见头顶垂下来的绳子像粗手环扎扎实实捆住她的手。

    对面桌面整齐摆放着她的背包,几个装满福尔马林和组织器官的玻璃罐,刀,斧子,锯子......琳琅满目的工具,都没逃脱被整齐摆放的命运。

    她想起来了,进入那个充满红酒,运动鞋,游戏机,就差一副艺术照高悬客厅中央来彰显“我有品位”的男人住处,她正在开密闭的房间门的锁,打开的一刹那,她松了口气,却正好接住里面喷出的乙醚。

    “看来你病情更严重了。”她冲桌子旁戴面罩的高大男人说。

    那人笑起来,解开面罩,露出浓眉深眼皮的长相。

    “王含乐,告假回来不销假,按照行政管理条例,你是会被开除的。”

    “太可惜了,我怎么记得还有工资没结呢?”

    经理哼笑,来到她身前,冰冷的利器挑开她衣服前扣,一层层往内挑,直至白生生的乳房跳出来。

    “连胸罩都不穿,你好骚。”

    “我有贴乳贴,傻叉。”她对智障一向耐性不好,骂出来才意识到好像不该这么随便伤人。

    男人好脾气地笑笑,低下头,埋进去。

    “那矮子是你谁?他替你捕猎,你给他什么?”

    正在她胸前探闻的男人抬起头,眼里闪过恼怒,忽地低头,咬在她左乳上。

    她发出一声凄厉惨叫,感觉乳头快烂了,嘴上却喘着气说:“听说.....心智年龄低幼的男人,就特别喜欢折磨女人的性器官,吃.....吃奶......不是这么吃的,来,我喂你吃!”她挺起右边完好的乳房,那白嫩的扣碗和左边鲜血淋漓形成形成鲜明对比。

    男人本能想要扑向她右边,却顿住,因为意识到她还有余地戏耍他,脸上的愤怒更深了。

    “据说性功能障碍者,也会虐待女人......那矮子是你爱人吗?他插你屁眼还是你插......”

    利刃从乳下捅入,她整个人被那凶猛力道顶得上半身微抬,瞬间失声。

    她眼里的光渐渐散去,头颅慢慢垂下。

    叮——

    长蜂音响起。

    热带地区某个平民屋,穿防弹衣的人从地图上抬头,不敢置信看向不远处的手机,亮起的屏上正跳出提示:目标生命特征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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