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第二天，下午快放学的时候，压轴的娱乐项目才开始。

    大多项目都在主操场上举行，而足球射门项目在小球场上。

    主操场上马上要举行亲子跳绳、八人九足。前者是邀请家长共同参加的项目，后者是各个班级苦练许久的集体项目，都是娱乐项目中的重点。

    尤其是学生家长的到来，让作为班长、负责主要招待的陈若彤忙得焦头烂额。

    “彤彤，你和体委在这看着，小球场上还有别的项目，我去那边了。”听见主席台广播到足球射门，让参加的运动员去小球场检录，林苏菲跟陈若彤打了声招呼。

    “嗯。”陈若彤点点头，不以为意，心思都在眼前的亲子活动和八人九足上。

    运动会项目和名额又杂又多，她、林苏菲和体委三人，都是分工合作。比如那些小娱乐项目，都是林苏菲负责的。

    最后林苏菲亲自包揽了汇总工作，把最终报名表整理出来，交给了体育组。

    陈若彤照着手里的运动会小册子，一一对照、确认这两个项目名单里的参赛者。这两个项目的参赛者都不少，尤其亲子活动确认起来更困难。

    偏偏足球射门等小项目的名单在下一页，再加上有林苏菲主动揽下，她就更顾不得翻看了。

    林苏菲和陈若彤告别后，先跑到班里看了一眼，怕予鲤没反应过来，或是临阵逃脱想弃权。

    看予鲤不在位置上，她就去问一旁的同学。

    确认予鲤是去参加比赛了后，林苏菲才放下心，掏出手机，看现在离项目开始还有五分钟，又赶忙掉头往校门跑，一阵焦头烂额。

    不过，陈若彤现在在主操场上张罗，不知道是哪个同学那么好心，会带着予鲤去小球场参加项目。

    林苏菲没工夫去想，估计想了也想不出来。

    校门口人来人往，正是参加亲子项目的家长进学校的时候。

    没多久，林苏菲就找到了顾蓉蓉。

    她今天特意翘了职高的课，穿一身休闲运动服过来。妆也很难得地化淡了，装成学生的姐姐来运动会拍照。脖子上还挂着一单反，弄得像模像样。

    尤其林苏菲亲自来接她，门卫就没多怀疑。

    “不是吧，你真带了台单反来？”林苏菲一边拉着顾蓉蓉快步往小球场赶，一边低头打量。

    顾蓉蓉摸着单反，嗤笑一声，“盲人踢球，这样的好戏怎么能看一看就罢了。”

    林苏菲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两人走到小球场边上，那里已经围了好几圈人。

    很多人都私底下听说了高二9班小盲女要参加足球射门项目的消息。这本该是一条爆炸新闻，却在林苏菲“请尊重我们班同学”三番五次、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严正警告下，灭去了势头。

    再加上，足球射门本就是个微不足道的小项目，此时的重头戏都在主操场上。要不是有予鲤参加，此时能来看的人，能围上一圈就不错了。

    一时还找不到予鲤，两人挤到前排，默默等着好戏开场。

    顾蓉蓉还掏出单反，像模像样地对着小球场中心调了半天，林苏菲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懂。

    而另一边，陆星芒带着予鲤站在人群中。

    小姑娘有点紧张，握着拐杖的手，慢慢地就沁出了汗。

    忽然感觉陆星芒凑近过来，对她说，“你先在这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声音很柔软，哄小孩似的。

    予鲤点点头，虽然不知道他去做什么。

    陆星芒来到这里，冯世添和许衡肯定要跟着一起。

    他又吩咐好二人照看予鲤，就兀自往几名裁判坐的小桌子那走去。

    结果，予鲤身后一左一右，站着冯世添和许衡这两位“神人”，场面一时有点好笑。

    陆星芒大步流星走到裁判桌边，看了眼站在那儿的体育老师，开门见山道，“老师，我们班选手体质有点特殊，眼睛看不见，一会能不能让我在边上帮她？”

    体育老师目光慢慢移到陆星芒身上，“……？”

    “不是，”体育老师反应过来，“眼睛不好为什么报名，你们班没人了吗？”

    裁判桌上还坐着两名同学。

    体育老师不知道陆星芒，他们可知道这个巡礼大名人。听体育老师这么一说，两人都默默倒吸一口凉气，真害怕这两人言语上稍有不和，会当场在这打起来。

    然而，这位少爷现在竟是意外的好脾气，甚至脸上堆起笑，好声好气地跟体育老师解释，“……不是，老师，这不是想让所有同学都参加运动会么。”

    “就通融一下呗。”

    体育老师比较谨慎，而且这个陆星芒一看就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人，怕他们恶作剧，就问，“那你们班那个同学在哪？”

    陆星芒就指向不远处的予鲤。

    体育老师顺着看过去，一下子就看到予鲤。

    小姑娘柔弱又安静，眼睛很漂亮，但是没有聚焦，手里拄着一支小拐杖，一看果如眼前这位少年所说，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盲人。

    身后还站着两个大男孩护着。

    估计是……班宠一样的人物？怪不得要让她体验一下运动会项目。

    桌边坐着的两名裁判员同学纷纷帮陆星芒说话，“老师，反正也是娱乐项目，不按排名计分，帮一帮无所谓的嘛。”

    “就是就是，同学虽然体质特殊，也应该体验一下运动会的，反正是娱乐项目。”

    ……

    “……行吧。”最后，体育老师妥了协，看着陆星芒，“但是，你不能帮她踢。”

    “成。”陆星芒笑笑。

    那么过分的作弊行为，还不至于。

    没一会儿，足球射门这项娱乐项目就开始了。

    在众人期盼之下，选手们依次上场。

    在小球场的中间，摆放有一个足球，大约十几米外有一个迷你小球门。每人有五次机会，每踢进一球计一分。

    这个项目没有排名，但会根据进球数量给班级加运动会分，并获得一个小礼品。

    终于，轮到予鲤上场了。

    听到体育老师念完予鲤名字，顾蓉蓉勾起唇角，举起单反，镜头都对焦好。

    可是，镜头里，却是陆星芒陪着予鲤走到球场正中间的场面。

    所有人眼睛都因不可思议而慢慢睁大。

    他轻轻拉着予鲤手臂，帮她调整位置，脚正好对正足球，身子也正朝小球门。

    甚至，他朝着球门垂直伸出手臂，让予鲤摸一摸，“就是这个方向，能感受出来吗？”

    予鲤现在态度相当认真严肃，众目睽睽之下，轻抚过陆星芒手臂，点点头。

    “然后，足球就在你脚前，要踢出……大概十几米的距离，可以吗？”

    ……

    因为身高差，陆星芒说话的时候，要微微向予鲤俯下身去。

    接近傍晚的阳光，带着绚烂的彩，从斜上方打下来，照在两人面庞上，亦在两人面庞之间的缝隙中汇聚成一片白。

    林苏菲和大家一样，愣了半天，回不过神。

    体育老师与裁判员都不发话，那个人又是陆星芒，就没有人敢质疑这样的行为属不属于犯规。

    顾蓉蓉看着镜头里，陆星芒站在予鲤身边，一脸宠溺看着她的场景，慢慢回过神，嘴角抽了抽，机械式地放下单反，黑着一张脸，实在太讽刺了。

    予鲤的第一个球没有进，滚出了大概十米停住。

    陆星芒就微微侧下脸，告诉予鲤，力气要再大一点。

    负责的同学把球捡回来后，陆星芒还蹲下去，亲自为予鲤摆正。

    从第二脚球开始，予鲤就找到了感觉。

    并接连着踢进四球。

    小女孩心性很稳，丝毫不受外界干扰，对感觉的掌控很精准。

    围观群众们先是目瞪口呆，到了后面，都禁不住忘我地呐喊喝彩起来。

    结束的时候，在冯世添和许衡的带头下，周围同学一起鼓掌。

    在这样的独特的氛围里，予鲤第一次觉得有点兴奋，弯起唇角，“陆星芒，我真的踢中了四个球吗？”

    “怎么了，你还不相信吗？就算我骗你，总不可能所有人都骗你吧。”陆星芒摸着她的头，毫不掩饰笑意。

    这一幕，又把围观群众给吓傻了，正鼓掌起劲的手一顿。

    林苏菲察觉到顾蓉蓉情绪不太对，生怕以她的脾气会立即冲上去发飙，赶紧小心翼翼地凑到她耳边，“要不我们走吧。”

    “想不想喝奶茶？我们班订了好多杯，拿一杯没事儿……”

    顾蓉蓉回过神来，撇撇嘴。

    其实她什么没看过。

    摸头算什么，手都他妈牵过。

    陆星芒带予鲤回到主操场，在班级的位置上坐好。

    此时，陈若彤还在场上张罗亲子活动，到现在没回来，陆星芒就干脆坐了她的位置，并给予鲤拆了包零食，听她兴冲冲地说，“陆星芒，如果我真的踢进了四个球，是不是就给班级加了四分？”

    陆星芒笑起来。

    “对啊，你也太厉害了吧。每班一个人，也就有一个人踢进了五个球，排在你前面。”

    “不过，那个人肯定练过的。”

    “而且不仅能加分，还能得一个小礼物，一会儿我去帮你领。”

    予鲤越听越开心，十分干脆地“嗯”了一声，点点头，吃零食。

    没一会儿，主席台就放出足球射门成绩公布的广播，依次念过进五球、进四球和进三球的参赛者班级及姓名。

    主操场上，激烈的八人九足项目刚刚结束。

    陈若彤随便找了个裁判员空位坐下，开了瓶矿泉水，正润着因为刚刚激烈加油而干涩的嗓子。

    结果，听到予鲤的名字，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一想到予鲤竟然踢进了四个球，陈若彤又被呛到。

    咳了半天，她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觉得林苏菲就算去管其他项目，现在也该结束了。

    然而无论主操场，还是班级位置，都不见这个人。

    倒是……

    看见班级位置上，予鲤已经回来了。

    小姑娘比完赛，甚至还拿了奖，被当着全校广播出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似乎满开心的。

    周围人都在看她，眼里藏不住的讶异。

    陆星芒竟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微微向她侧过身子，好像还带着笑，在冲她说着什么。

    陈若彤：“……”

    她好像明白了。

    特么的，又是这个陆星芒搞的鬼！

    她家予鲤，迟早要被他给玩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