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听


    【你什么意思?】

    下午四点五十,孟呈予回到国内机场,和许清如分道扬镳后才把关机的手机打开,看到宋筱筱的信息,他眯着眼思考了一会儿,有些不敢往他想的那方面去思考。在停车场上找到了他的车,开车回家的路上有些心不在焉,注意力全放在了手机屏幕上。

    【什么什么意思?】

    【你这都看不懂?】

    过了几秒,宋筱筱发来一条语音。

    他把手机放在支架上,顺手打开了她发来的语音:【你要当爸爸了呗,还能什么意思】

    很多年后,他依然不停地反复地想,要是宋晨晨和他一起出差了,亦或要是他没去西班牙,他们之间会不会是另一种结局?

    从航站楼到家里的地下车库平时用两个小时。

    听了两遍宋筱筱的语音后,孟呈予猛地踩上油门,五点钟就到了目的地。行李落在后车厢,一刻也不停地迈步上楼。

    他拿钥匙的手是颤抖的,勉强用力让其稳定下来,才把门打开。

    孟呈予按耐着血液的沸腾滚动在家里找了一圈,最后来到在储物房比弄衣服的宋筱筱跟前,“你姐呢?”

    “去医院了。”她漫不经心地回答。

    “她一个人?”

    宋筱筱听出这话里责怪的意思,语气也加重了些,“她去了才告诉我。哎,我说,你怎么不陪她?不也站在这?”

    孟呈予不理她,闷声地拨打电话。

    看他脸上是掩盖不住的着急,宋筱筱放下手里的东西,跟他说道,“你急个什么劲,她好得很,这几天能吃能睡,走路还比以前快了不少。”

    孟呈予坐在沙发上,紧紧捂着脸,他也不知道在急什么,内心深处总有一根弦,令他心神不宁的颤动着,只有见到宋晨晨,或许才能缓解胸腔里的隐隐不安。

    “她在哪家医院?”

    “……我以前住院那家。”

    他迅速地把钥匙拿在手里,脚踩着漆亮的黑色皮鞋,起身跨步出门。

    开门的那刹那,宋晨晨就在门口前,拿着钥匙的手还悬在半空中,她先平视了一会儿前方,后才抬起头来看他。沉静的眸子闪过一丝期待和惊奇的光亮,也仅是持续了半刻,又倏地暗了下去。

    她的脸色是平常运动过量的苍白,语气平平淡淡,“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他接过她的蓝白相间条纹的手提包,“你去哪了?”

    “没去哪。”她半蹲下来脱鞋,被他抢了先。是一双薄底的毛绒靴。

    “累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他帮她放好大衣和手提包,打开冰箱问道。

    宋晨晨没作停留,走回了卧室,“没胃口,不吃了。我去睡一下。”

    “好。”

    直到听到卧室门合上的声音,孟呈予关掉了冰箱,给宋筱筱投去一个不解的眼神。

    “我咋知道。她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你等她起床再问吧。”她说,“总之,与我无关。”说完,像兔子一样,一溜烟儿回到房间。

    孟呈予先洗了个热水澡,打开空调,把客厅弄的温暖一些,轻轻地回到卧室里,与此同时,宋晨晨翻了个身,似乎被他吵醒了。

    他蹑手蹑脚地掀开被子的一角,悄然钻进了被窝里,从身后轻轻地抱住宋晨晨,见她安静地掖了掖被子,他收紧了手臂,抱紧了她的腰。

    他凑到她耳边,吻了吻软绵绵的耳垂,低声问道,“去哪了?想不想我?”

    宋晨晨侧躺在床铺中央,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才逐渐摆脱身体的疲劳。她最近很容易累,腰还很酸,走几百米的路就喘不过气来。

    等喘过气来,就接到了医院的电话。她本来就不喜欢接电话,现在更讨厌了。

    “我很想你。”见她没有反应,孟呈予越过她,来到了另一边,和她面对着面,“好想你。住酒店的几天都睡不着。”

    “你想不想我?”

    宋晨晨一如既往地不说话,只要她不想回答,或者在想点别的事情,便理所应当地无视他。直到孟呈予的摊开的手掌覆在她肚子上,似乎在查证什么,又从衣服底下慢慢往肚脐眼上爬

    她顿时一个激灵,立刻按住了他的手,直直盯着他,“干什么?”

    “你是不是……”孟呈予停了一下,眼里闪耀着小孩子似的期待,“怀孕了?”

    他似乎说错话了。

    宋晨晨立刻生气地坐起来,“谁跟你说的?”满脸不悦。

    “我就问一问。”他收回手,“刚刚去哪儿了?”

    “不关你事。”

    孟呈予也坐了起来,看见关着的卧室门,他从身后紧紧地抱住她,轻声哄道,“怎么了嘛?”

    宋晨晨强忍着内心的波澜,暗暗发力,试图推开他。她撇着嘴和他僵持了一会,终于忍不住地回头,一看到他的脸,情绪像裂开一道缝的瓶子里的水,一下就涌了出来。

    “你干嘛现在才回来,明明说两天的!既然不是就不要说两天嘛,还回来干什么,你干脆别回来了!”

    孟呈予无奈又怜惜地看着宋晨晨的怒火,用力地她抱在怀里,温柔地拍拍她的背,“我错了,我应该早点回来的。今年都不出差了好不好?我都在家陪你。”

    宋晨晨被紧紧地抱着,下巴抵在他肩头上,听到这话,她愣了愣,没有预料的欣喜,反而添了酸涩的质疑,“就因为我怀孕了是不是?”

    “当然不是。”他斩钉截铁地说,“这是早就安排好的。元旦三天过的怎么样,有收到礼物吗?”

    宋晨晨歪着头,全身力气都靠在他身上,正要开口,就被他忽然抓住了两个肩膀。

    “你怀孕了?”

    宋晨晨撅着嘴,清秀的眉眼浮现睡醒的惺忪,她勉强地点了点头,“哦。”

    “……真的?”他像是不敢相信般的,浑身微微地发抖,一直追着她问是不是真的。

    每一次,她都说“是的”。

    “那怎么办?去医院检查了吗?情况是怎么样的?你感觉难受吗?听说怀孕很辛苦的,晚上睡的着觉不?”

    “下次我带你去检查吧,今天一个人去累不累?我应该早点回来的,怎么不告诉我?嗯?”

    “你现在不是知道了吗。”

    自从得知这个消息,孟呈予兴奋了好几天,一周都没有从惊喜带来的眩晕中缓过来。没有章法地做准备工作,先是查找许多资料,每天不重样地给她做饭,确定她能补充需要的营养,再准备了种种产妇、婴儿用品。

    一天中午,宋晨晨在次卧找到了在组装婴儿床的孟呈予,他低着头,认真看着说明书,一只手里拿着锤子,像玩游戏的小男孩一样沉迷其中。

    孟呈予没回家时,她想象过他的反应,希望他很开心、很激动。当他回家后,他每时每刻抿着嘴笑的样子、次次哄着她的样子,根本就是假的,或者,即将会是短暂的。

    她向他隐瞒了一件事,也骗过了自己。刘医生频繁的电话让她不得不直面这个问题。

    “孟呈予。”她叫了他一声。

    “怎么了?”他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来到她面前的样子像是他曾经养过的狗。

    “帮我去买本画纸吧,家里用完了。”

    “现在吗?”他转去书房,应该是想确认一下。

    她拉住他,“对,现在。再买一支铅笔,对面有家文具店,你去那买吧。好吗?”

    “好吧。”他答应了,“那等我回来。”

    她是随着孟呈予的脚后跟出去的,拿了车钥匙,花了二十分钟到的医院。

    一见到刘医生,人就被匆匆地拉到了病床上。

    “怎么现在才来呢?不是说让你第二天来的吗?东西都准备好了吗?家人呢?是要准备住院的。”

    “那能麻烦刘医生告诉我,我的病是什么吗?”

    “不是跟你说了吗,现在还没确诊呢,还要做进一步的检查。所以才让你赶紧过来的,早检查早放心!”

    她直勾勾地望着刘医生的神情变化,那是她很熟悉的表情,从前她问医生筱筱的病情的时候,医生会有的表情,隐瞒、鼓励。但刘医生似乎演技很好,仅有一个瞬间,她又回到了放松、自信的状态。

    “说了没事,又自己吓自己,我还能骗你不成?”

    “好吧。”

    “家里人呢?”

    “我没让他们来。”她说,“我希望确诊了再告诉他们。所以请医生一定要告诉我,我不希望被隐瞒。”

    “哎,”刘秀芳嗔怪一声,又对倔强的宋晨晨无可奈何,“行行行,你先坐着,等下我叫几个学生过来带你去检查,我有个会要开,很快回来的。”

    刘秀芳让她放心,“一定会告诉你的,我可不是爱隐瞒事实的那些医生!”

    宋晨晨终于放下了心。

    刘秀芳离开了病房,插着兜去到三楼的会议室,那里,坐着她叫来的医院的肿瘤科专家张立军教授、内分泌科专家孙志教授,还有她退休的老师。

    刘秀芳坐下,开门见山,“病人三十周岁,妊娠期,现在怀疑是早期宫颈癌。”

    张立军问,“确诊了吗?不是正怀孕的吗?怎么做的检查?”

    “鉴于她现在怀孕,当然暂时是建议留院观察,才能进一步确认。但是组织学检查报告和……”

    “可她症状不是说还没出来,年初的体检报告也没有说她感染了什么病毒,”张立军手里拿着检查报告,眼睛瞥了瞥刘秀芳,“你确定不是误诊吗?”

    刘秀芳停了下来,看着语气咄咄逼人的张立军,他竞选主任失败的消息传遍了医院,虽然有些生气,但她不打算和他争辩。她说,“误诊最好。但是我们现在在这里讨论就是为了做好打算,拿出最好的治疗方案。我是不建议等的,我是建议先让病人做阴道镜。”

    她的老师也说话了,“你是想到了以前那个病人吧?”

    刘秀芳怔了一下。

    老师继续说,“情况不一样,结果当然也会不一样。如果这个宋晨晨确诊了,我们就建议终止妊娠,再交给肿瘤科,做手术,清除病灶。”他看了看刘秀芳,“你是这么想的吧?”

    刘秀芳怀着复杂的情绪点了点头。张力军和孙志都表示不同意。

    “这个方案是最稳妥,但你要知道,病人现在三十岁,结婚不到三个月,首次妊娠。”孙志提出大家担忧的地方。

    “就是。要是这样不就没你们妇科什么事了,”张力军摊了摊手,“还用得着开会?”

    “好。”刘秀芳好言问他,“那您的想法是什么?”

    “当然是先跟病人和家属沟通,寻求他们意见。”他看到会议室的门被风吹开了一条缝,但没有在意,继续说,“当然,大概率都是要留下孩子。”

    “那么我就是建议,保持妊娠的同时做治疗。”他满意地靠在椅子上,说出了大家心里最佳的方案。

    “你真可以的,什么想都要。”当他们是蠢的吗。

    要是有两全其美的办法,谁不想用呢。

    安静了一会的会议室,又吵闹了起来。

    宋晨晨贴在冰凉的白墙上,她捂着闷闷的胸口,跑回了病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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