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初晨命人将余下的点心包好送周遨院里。而后换了身衣服,和周遨一起去母亲院里用饭。

    饭毕,母子三人话家常。从赵妈妈说到宋姑娘再到周逸,初晨特别提了提老太太胃口不好。

    魏氏一听到老太太,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训斥初晨:“她老人家吃不下饭,和我们有什么干系,我们聊得好好地,你提她作甚么。”

    初晨料到魏氏会发火,笑呵呵的也不恼,语气更柔和:“母亲,她毕竟是我和八哥的祖母。”

    祖母?老太太何曾像祖母般对待这俩个孩子!兄妹俩一年到头的不受老太太待见,只有在年节的时候得个偏僻的位置在老太太那儿做陪衬。

    魏氏气得脸颊发红,全身似着了火,一碰便会炸了。

    初晨拉着魏氏的手,依旧耐心的笑着,柔声劝:“老太太对我们如何,我心里明白。思来想去,女儿不想就这么认命了,我们应该过得更好。”

    魏氏听到这话,气消了大半。心里头蹿出一股当年不服输的劲儿来,若能让一对儿女在侯府里抬起头来,试一试又何妨。

    “你有什么主意?”

    初晨摇摇头,神秘一笑:“暂时没有,不过快有了。”

    周遨没听明白母亲和妹妹的谈话,急得直挠头,终于得个机会插空询问。谁知被这对母女推到一边,二人偷偷合计去了。周遨心中产生了一股深深的失落感,气闷的拿起长枪去院子里耍。

    第二日一大早儿,楠芹端着一盘子的红果进了初晨房间。

    初晨正在穿衣服,瞧见楠芹端的东西,直接冲了过去,随手拿一颗塞进嘴里。个大肉厚,酸甜适口,毫无涩感。

    初晨满意的点头:“真是好东西,有多少?”

    “钱姥姥说,她那有一座山的红果树,唯独只那么一颗独特的,结的果子又大又甜。去年这一树下了五斤果子,存到现在,拨去坏颗的,不足三斤。”

    初晨点头,确实不多。“我们仔细着用,你多拿些钱替我谢谢钱姥姥,和她说这树的果子以后便留给我吧。”

    楠芹一一应下,拿着钱去办事了。

    半梅接着伺候初晨穿衣,心里却恍惚着。姑娘从病好之后,不似以前那样和她亲近了。特别从楠芹来之后,姑娘看好她性格稳重,事事仰仗着她。往日她这个最忙的大丫鬟,现在反倒成了闲人。整日除了伺候姑娘更衣,无事可干。

    而今姑娘突然弄了些红果、小米的要做糕点,半梅第一次听说这样奇怪的搭配,也不知姑娘打得什么主意。遂壮着胆子,多嘴问一句。姑娘果然告诉了她缘由。

    半梅有些担忧,担心姑娘太冲动,一失足千古恨,提醒道:“姑娘有没有想过?一旦老太太不喜欢,出了丑,惹出一身笑话可怎生好。”

    半梅话一说出口,便后悔了。整个屋子里的人都用很奇怪的目光打量她。还有姑娘,眸子里明显的流露出失望之意。

    “姑娘?”半梅凑到初晨身边,试探性的问。

    初晨袖子高高的挽起,正揉着面儿。她早已低着头,瞧不见什么神情。“兴儿昨儿和我念叨你,去陪她吧。”初晨说的不急不缓,和往日没什么两样。

    半梅呆愣了一会儿,才点头走了。

    初晨做的这种糕点是有讲究的,为了口感爽滑软糯,揉面儿这道工序极其麻烦。这面儿加入各类复杂的作料调成面团儿后,醒面两柱香时候,揉面一炷香,如此往复共十八个来回,才算真正和好面了。

    午后,初露带着宋妙书进来时,正撞见初晨揉面的狼狈场景。

    初露立马乐了,一手拉着宋妙书一手指向初晨道:“这是我七妹妹初晨。”

    初晨净了手,对宋妙书微微一笑。

    宋妙书一惊,方从刚才的讶异中回神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抿着唇,羞答答的冲初晨点点头。

    宋妙书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找话题问:“你在做什么?”

    “闲着无聊,作些糕点玩。”初晨摊手表示满桌子摆着东西,便不请她们坐下来。

    宋妙书忙羞涩的摆手说不用,她们这就走。

    初露心情大好,非拉着宋妙书留下,道:“你和我念叨几日,就盼着见七妹妹。今儿好容易见着了,岂能说走就走。侯府大的去了,总有个我们三姐妹说话的地儿。妹妹,你说呢?”

    初晨揉完一次面,还有两柱香空闲的功夫,不方便走远。故提议在院里的梧桐树下设上桌椅,倒也凉快。

    刚见初晨那样的举止,宋妙书心中松懈下来,没了拘束,说话更随和了。“见过七妹妹后,四哥哥的姊妹们我算认全了。我什么都不懂,以后靠妹妹们多帮衬着。”

    宋妙书一说完,初露立马附和:“姐姐太见外了,我们早晚是一家人。”

    宋妙书闻言,娇羞的一笑,脸颊泛起了红晕。

    这神态,这不清不楚的对话。不明事的人一听,真会误以为宋妙书和周逸关系不一般,亲事作准定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赶在十二点前更了,

    vip章节 9第八章 红果米糕

    关于这桩亲事,初晨特意打探了消息。大太太的确有意撮合宋妙书和周逸,老太太一直不表态。后来倒是二太太去探口风,被老太太以周逸‘年岁太小,不定性’给否决了。大太太封口勒令知情者封口,所以此事并没有在府里传开,。

    按理说老太太那头拒绝,宋妙书又到了定亲的年纪,应该另寻良家。偏偏大太太不服气,仍留她在府里。

    “……初晨妹妹,你说是不是?”

    初晨的思绪被宋妙书突然打断,她不知宋妙书问的什么,又不好意思再问,胡乱的点点头。

    宋妙书发现初晨走神儿了,心里有些不高兴。府里谁稀罕待见七姑娘?也就她有慈悲心肠,特意来瞧她的。不想七姑娘不感激涕零也就罢了,竟然还冷落她。宋妙书原本有些怜悯她的,如今看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如此不识抬举人,也活该被老太太厌弃。

    “初露妹妹,我们走吧,别打扰了七姑娘搓面团儿。”

    初露敏锐的发现宋妙书称初晨由‘妹妹’改成‘姑娘’了,又有意嘲笑初晨‘搓面团儿’不像个正经的侯府小姐。显然此刻宋妙书已经看不上初晨了。

    这正和她意!

    初露霎时间高兴地合不拢嘴了。心里偷揶宋妙书:让你总惦记着周初露,瞧不起她这个庶女。这下好了,终于晓得谁厉害谁孬了。

    初露得意的看眼初晨,以胜利者的姿态,拉着宋妙书离开。

    她们刚走没多久,苏二来传话。说明儿是四爷的生辰,请七姑娘过去。

    玉瓶闻言舒口气,拍拍胸口:“真怕老太太不请姑娘,白费了姑娘这些天的功夫。”

    初晨淡然一笑,这大概是重生的好处,永远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走。

    天色暗下来,初晨揉完了最后一次面。换身衣服,躺床上歇息,一切就要看明天的了。

    次日清晨,红鲤摆好早饭,突然不见大太太。珍珠来告她,说大太太早饭改在宋姑娘房里用。

    红鲤又吩咐厨房多做几个小菜,端到宋姑娘房里。

    房里除了大太太张氏,石路家的也在。石路家的手里捧着几套试过的衣裳,件件艳丽精美。

    此时宋妙书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云红缎裙,六彩暗花纹的丝绸罩衣,腰间金丝牡丹花攒成的彩带,上面系着一对红穗蝴蝶玉佩;梳着流苏髻,头插云脚珍珠卷须簪、点翠嵌珍珠岁寒三友头花。体格苗条,粉面含春,樱唇丹红,杏仁眼流转间自有似水般的柔情。

    张氏左右细细的观察一番后,满意的点头。

    “妙书真漂亮,府里的小姐们都被你比下去了。”

    宋妙书闻言,脸羞涩的一红,娇声道:“姨娘谬赞了。”

    张氏点点头,随即收敛了笑容,拉着宋妙书,小声在她耳边嘀咕几句。宋妙书听得面红耳赤,羞得拿帕子掩住脸。

    张氏和宋妙书二人用过早饭,直奔老太太院里去。刚到门口,恰巧碰见苏二沉着脸,端着半碗古邳粥出来。

    张氏见状也不着急进去,问苏二:“老太太又吃不下了?”

    苏二叹口气,点点头。“偏饿得难受,又吃不下东西。”

    老太太不爽利,现在去,恐怕得不到好处。张氏决定晚些时候再来,转身欲走,瞧见四五个丫鬟簇拥着一个漂亮的姑娘进院。那姑娘一身水蓝的长裙,蓝罩衣外裹着一层蓝茉莉花白软纱。梳着涵烟芙蓉髻,头插玲珑翡翠流苏。衣着朴朴素素的,却穿出一种仙意来。张氏暗暗心惊:侯府里何时冒出来气质如此出挑的姑娘?

    听闻苏二笑着喊七姑娘,张氏恍惚了,细瞧那眉眼,正是那个性子软绵绵的七丫头。张氏笑着拉起初晨的手,道:“让大伯母好好瞧瞧你。哟!真真的女大十八变哟,咱们七丫头也漂亮了。我回去定要告诉你四姐姐,快被妹妹比下去了。”

    苏闻言二掩嘴偷笑。大太太好生厉害,变着法儿的夸自家女儿。单论七姑娘的样貌,府里头的小姐们没一个比得过的。先前活得窝囊,总爱低着头,别人瞧不出美来。如今任落落大方了,凭空多出仙气儿来,谁比得了?脸美艳的宋姑娘站在她边上,都显得俗气了。

    初晨听见张氏的话也不恼,笑了笑,开口只一味的感谢张氏的夸赞。

    张氏见初晨还那般软弱,只当自己多心了。

    老太太似乎听见院里头有人,打发望春叫人进来。老太太刚瞧见初晨那会子,和大太太一样没认出来,好在望春在一旁小声提醒。

    老太太精明的眸子流转,审视的目光落在初晨身上,细细的上下打量。半晌,才道:“你来早了。”

    老太太独自撑起侯府十几年,如今虽已年老,也不管家,但威严犹在。老太太一句简单地问话,恍若前世,回忆如同乌云盖顶,压的初晨喘不过气。所幸初晨做足了准备,微笑应对道:“孙女儿听闻祖母今日胃口不大好,便想着趁此时机早些来看望祖母。”

    “嗯,胃口是不好。可惜我这把老骨头还有力气,还能管你们。”老太太突然厉害起来,吓得大太太和宋妙书身子一抖。

    大太太白一眼初晨,这丫头惹得老太太不高兴,她的事儿又得耽搁了,真晦气。大太太上前欲拉走初晨,怎料初晨躲开一步,不许她碰。大太太正欲说她,却听初晨跟老太太顶起嘴来。

    “祖母,请容初晨再说一句话。”

    老太太摆手示意张氏不要阻拦,阴着脸盯着初晨,声音更加凌厉:“说!”

    “祖母若一直不正经用饭,总会有没力气的时候——”

    “住嘴!”张氏恶狠狠地瞪向初晨,截话道:“你这丫头,对你祖母不满,也不能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老太太脸色铁青,万没有想到这个懦弱的丫头能说出这样不孝的话来,抖着手指指初晨。

    吕氏恰在这时进门,瞧见老太太正发火,心道不好。她就今日出门没看黄历,便出乱子了。吕氏脚定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面露难色。

    “大伯母误会了,初晨并没有对祖母不满。”初晨不卑不亢的解释,目光坦荡。

    老太太闻言微微蹙眉,见丝毫没有矫揉造作之嫌,眸子凌厉的瞟向张氏。张氏吓得缩脖,老老实实地低头,不再言语。

    老太太嗤笑一声,冷静了许多,盯着初晨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初晨福身跪下,磕头道:“初晨是盼着祖母胃口好的,才会说那样的不孝话来劝祖母。孙女儿做样开胃的点心孝敬您,祝祖母寿比南山石!等祖母胃口好了,便可以管我们这些不肖子孙一辈子。”

    初晨说话的时候,楠芹将点心盒子递给了望春。望春一打开,一股子粟米的香味儿扑来,似乎是刚出锅,还热乎着,个个长得晶亮。望春夹出两块到碟子里,端给老太太用。

    老太太瞧着点心,气消了大半,知道自己误会了初晨,便随手拿起一块咬了一口。米香淳浓,酸酸甜甜,软烂适口,老太太不知不觉的将手中的点心吃完,碟里的另一块也吃了下去。

    “难为你用心了。”老太太叹了一句,摆摆手让众人散了。

    张氏和吕氏万没料到是这样的结果,面面相觑。重新打量初晨,心中各自有了计较。

    吕氏望着初晨离去的婀娜身姿,感慨:“七丫头厉害了。”

    张氏冷笑,白一眼吕氏,像是在看白痴。瞟眼远处初晨,嘲讽道:“费尽了心思讨好老太太,没得一句夸赞,真可怜。”

    老太太到底还是瞧不上她,这么卖力有个屁用!张氏不以为然的甩甩着帕子,领宋妙书离开。

    吕氏原地思忖了一阵儿,冷笑一声,也走了。

    刚回到屋,玉瓶终忍不住冷哼了一句:“她心可真冷。”

    “闭嘴,”初晨狠点下玉瓶的额头,教导道:“以后不准说老太太的坏话,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不准!”

    “我做梦说总可以吧?”玉瓶气道。

    “做梦也不准!”

    玉瓶撅嘴,扭身不说话。

    楠芹见状,上来劝初晨道:“她说的是我们的心里话!姑娘这几日的白费心思了,夸奖没得到,反而挨了顿训。对了,还有一事我奇怪呢,姑娘干嘛和老太太绕了个弯儿呢?一开始若就值说是送点心,老太太也许不会误会,也不会训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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