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在如此的春光明媚中,谢意馨穿上凤冠霞帔,嫁与君南夕为妻。
京中的百姓永远都忘不了晋王成亲时的盛况。
成亲前日,谢家将嫁妆送到了晋王府。丰厚的嫁妆,从第一抬嫁妆前脚抬出门,第二抬后便紧随而上,直至最后一抬出门,花了足足有一刻钟。长长的嫁妆队伍,绵延不绝,称十里红妆都不为过。
当这支队伍在城里游一圈的时候,那满登登的一抬抬嫁妆直晃花了人眼,惹来阵阵惊叹,都对谢家的大手笔咂舌不已。
那些小姐听了下人的描述,个个都羡慕不已,后来想到君南夕的情况,心里才略平衡了些。
倒是那些得知她们想法的夫人们苦笑不已,年岁在此,她们看得更长远一些。
其实女人婚后活得最好的几年便是刚成新那几年,大多数人后面的日子,丈夫在与不在,并没有太大的区别。现在看来,就算晋王去了,他也会留下足够多的保障的,用以保证晋王妃下半辈子的无忧。只是如果晋王没有留下孩子,晋王妃的日子会难熬一些罢了,不过也省心,不是吗?
春雪将嫁妆的情况说与自家小姐听的时候,谢意馨不由得轻轻一笑,心中泛起丝丝甜意,不多,微薰。
其实她娘留给她的嫁妆不少,却也还没有昨日送出去的那么多。会有如此的盛况,皆因当日君南夕下聘时的大手笔。当日,不仅他亲自来了,还带着大笔的聘礼。
犹记得当日,连一向处变不惊的老爷子都轻抽了一口气,更别提他人吃惊的样子了。就因为这样,后来老爷子决定拿出谢家一成的家底给谢意馨做嫁妆的时候,旁的人才没有意见的,连一向爱挑理的二婶都没话说。
俗话说,有对比才有幸福感。
前世婚礼时,也是她深陷情海之际,偶见朱聪毓烦闷皱眉,问他他又总塘塞她,不说原因。后来,从他的贴身仆人那里得知他竟然在为聘礼发愁,心疼不已。也是从那时起,她隐隐知道了一些侯府的境况。
当时她知道这个情况后怎么做的呢?好像是从她的嫁妆里私下拿了一笔银钱给他置办聘礼?好像后来还为照顾他的面子,删减了不少的嫁妆?
那次的婚礼精简得不似是世家嫡女出嫁,堪堪与小世家女出嫁比肩,自然比不上殷慈墨了。现在想想,当时自己还真是傻得可以。
不过幸亏今生的她不是如此。往事已休,来者可期,好好儿过吧,谢意馨舒服地叹自着。
正日,朱红的地毯从谢府一路铺至晋王府,道路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民众。
晋王穿着特制的朱红色皇室新郎喜服,骑着高头大马亲自来迎,后头跟着一顶华丽的轿子。
有人认出那顶银顶黄盖红帏轿子是晋王封王后所乘的最尊贵的轿子,人群中顿时炸了锅般,议论纷纷。晋王此举再次刷新了他对未来晋王妃的重视程度,几乎是他能给的一切尊荣,他都给了。而且是真真把谢意馨放到了与他平等的位置上,而不是他的附属品。
出来送嫁的谢昌延见此都愣了好大一会神,随后,谢意馨被送上轿子。
十二人抬的银顶黄盖红帏轿子前面,由内侍提着十六盏宫灯举着二十把火炬打头;女宫随侍在轿子左右;谢觅瀚领着一干谢氏子弟,分为两部分,在新娘轿子前后护卫着;礼部的人紧随其后。
身着清一色族服的谢氏子弟吸引了两旁百姓的注意力,毕竟他们还真少见过这样的,而且这些少年们除了谢觅瀚稍矮,几乎个个高矮一致,面目清秀俊雅,风姿非同一般。
仪式摆开,原本神色郑重的君南夕不由得更严肃几分。
围观的众人中有积古的老人见此,俱吃了一惊,惊呼,“族送,快看,竟然是难得一见的族送!”
随即有人感叹,“谢家真是大手笔啊。”
旁边一些年轻人好奇地问,“老人家,什么是族送啊?”
那老人瞥了他们一眼,然后激动地解释着,“族送就是......”
所谓族送,即是举族送嫁的意思,代表了族中对所嫁之女的不舍与珍爱之意,同时也是对女子的一种祝福及对女子夫家的告戒。
意寓:我家的姑娘多美好,求娶的姑爷啊,你需要好好待她,要不然,便是举全族之力,我们也定要将她迎回来,决不任由他人践踏!
族送代表着一个家族愿意无条件地信任自家的姑娘并愿意成为她的后盾,不管这个姑娘在何时何地做了何事,都会得到一个家族的力挺。
得到族送的女孩子无疑是幸运的,这代表了一个家族对放女一种最高规格的礼遇。但并不是每一个姑娘都有机会得到族送的祝福的,她必须为整个家族做出过杰出的奉献,折服了整个族的族人。
越是位高权重的家族,越是不轻易举行这个仪式。这么些年来,这个仪式已经极少见了。最近的一次还是在周昌帝娶皇后秦明湘的时候发生的。
其实谢氏一族预备给谢意馨准备族送仪式时,是有一些争议的,毕竟谢意馨做的一些事,并不能全部都拿出来对族人讲。但这些小小的争议最终还是淹没在大流的同意声中。
直至七月份,燕子湖所属之地发生地动时,那些有异议的才恍然并真心认可谢意馨真心当得起谢家族送这一仪式的。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暂时不表。
迎亲队伍经过之处,惹来阵阵好奇之声,“那些都是什么人?怎么穿着统一的服饰啊?”清一色的族服,让谢家的子弟在送嫁队伍中显眼极了。
“你懂啥啊,这叫族送,那一队人全是晋王妃的族兄族弟。”
“这样啊,可是上回景王和宁王成亲,都没见这么大的阵仗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其实几个皇子的规格都是一样的,只是谢家多了族送的仪式,显得隆重气派罢了。”
随着队伍的推进,随处可见这样的议论。迎亲队伍一路热闹喜庆地回到了晋王府外,奏乐的狮队及礼部的仪仗才撤去,女官及谢意馨的一干族兄族弟随着轿子进了晋王府。
一路上,谢意馨感动又欣慰,感动于族人为她做的,又欣慰谢氏一族在他们的努力下,终于慢慢凝成一块。
当她下了轿子,手中立即被塞了一根喜带,谢意馨的情绪才渐渐平复过来。
想起喜带的另一头是君南夕,谢意馨不由得心中一紧,有点害怕此刻不过是她的南柯一梦,她真的重生了改变了命运?和她成亲的是君南夕而非朱聪毓么?当她瞄到君南夕八宝平水的下摆时,总算安心下来了,这样的礼服可不是朱聪毓能穿的。
女官扶着谢意馨在君南夕身边站定,君南夕含笑地看着到他肩头的新娘子,想象着红盖头下的娇颜,眼神不由得一暗。
因为谢意馨嫁的是皇子,公公是皇帝,是不可能出现在婚礼现场接受他们的敬酒的。
成亲的仪式就与普通人有了差别。
接着,君南夕与谢意馨在宾客的见证下行了跪拜礼,再一起喝了交杯酒,再行了一次礼后,主婚人高呼礼成。
随后,谢意馨在女官的引导下,跟在君南夕的身后,来到了他们的新房。
整个婚礼,她身姿窈窕,仪态优雅,步履从容不迫。很得作为主婚人睿亲王的赞赏,众人都觉得新晋王妃很大气尊贵,不愧为谢家的贵女。
他们不知道的是,谢意馨毕竟是成过一次亲的人了,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她是一点都不紧张。再加上有盖头盖着,她也见不着人,自然就不会紧张,也就不会出错了。
来到喜房,坐在干净整洁的婚床上。因为晋王的病,所以他们的婚床上就没出现意寓早生贵子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
在众人的起哄中,君南夕从容不迫地拿起称杆挑起了谢意馨的盖头。
当谢意馨那张颜色极盛的娇容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众人只觉得呼吸一滞。
饶是有心理准备的君南夕眼中也难掩惊艳,他一直知道谢意馨是极美丽的,但今日她的颜色比往日还盛上三分。
不少人偷偷在心中暗忖,也只有身在皇家的晋王有福分消受这等绝色了。再看晋王,不由得暗赞了一句,夫妻两人果然都是人中龙凤。
见到了新娘子,众人见席宴也快开了,陆续地相约去了前厅。
君南夕是最后走的,临走前,他对谢意馨轻声说道,“一会各王子妃就会到,你愿意搭理就搭理,不愿意便罢,谁要敢给你气受,你也别忍着。或者我回来再告诉我也行。”
谢意馨嗔了他一眼,他这话,敢情是把她当女暴龙随时随地喷火不成?然后笑着说道,“知道了,你赶紧去前厅吧,少喝点啊。”
被嗔了一眼,君南夕轻飘飘地出了房门,走了好久才回过神,不由得暗骂自己不争气。
一直侍候着君南夕的小卓子见了主子与平日的老成持重不同的样子,忍不住偷偷笑了。
☆、61更新更新
果然,君南夕没出去多久,众王妃领着各府的侧妃都来了。
谢意馨微笑着坐在婚床上,任由春雪给她们上茶倒水招待着。
殷慈墨默默地打量着尊贵大气又不失温馨的婚房,心中倒没有过多的想法。即使昨晚她从下人们口中得知谢意馨的嫁妆丰厚得耀花了人眼,也只不过换来她淡淡一笑。
倒不是她不注重享受,只是比起享受,权利带来的滋味更令她着迷罢了。
在她看来,这些都没有谢家给予谢意馨族送的仪式来得让她难受!她为殷家做了那么多,都没有得到这么一个仪式,她谢意馨何德何能啊?
安王妃轻啜了一口茶,首先笑眯眯地说道,“看来还是五弟有福分啊,娶到五弟妹这样的绝色佳人。”
不管安王妃这话是真心实意的赞美也好,虚情假意的恭维也罢,众人不得不承认,今天的谢意馨颜色的确是胜人一筹。
“那可不是么,三皇嫂,你不知道,上回我见到穿青色嫁衣的殷侧妃的时候,惊为天人啊,以为不会再有比她更美的新娘子了。这回见了五弟妹,我可算是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句话什么意思了。”宁王妃左霜看着站在蒋初篮身后作低眉顺目状的殷慈墨,恶意地笑道。
谢意馨道,“大皇嫂过奖了,弟媳我纵然长得周正些,也不能代表什么。皇家媳妇,从来都不是靠颜色就能做好的,再说,咱们这些贵女,颜色又能差到哪去呢?”
众人见谢意馨神色淡然,丝毫不见被夸后的傲慢与得意。没有故作姿态,这让众皇子妃心中好受了一些。而她的这番话更是说得众王妃忍不住点头,确实,光靠美貌是坐不稳王妃宝座的。
殷慈墨似是浑不在意地说道,“晋王妃不用谦虚,宁王妃说得对,妾哪比得上晋王妃啊,要知道晋王妃可是皇家媳妇中除了皇后娘娘外唯一得到过族送祝福的人呢。”
这话说得在场的人都略不自在地冷了脸色,其实众位王妃听到谢家举行族送的仪式送谢意馨出嫁时,心中都颇不是滋味。大家都是顶级世家的贵女,凭什么你谢意馨就与众不同压人一头?
进来后她们也一直规避着这个话题,不料,殷慈墨非把话题往这方向引,说出的话更是直接得如同一根刺,刺得她们生疼生疼的。
所有人脸色都不好,安王妃作为长媳,勉强地笑笑,“是啊,五弟妹,持礼公还真疼你啊。”
谢意馨淡淡地瞥了殷慈墨一眼,并不接她的话。从她们各自嫁入皇家,一人为正妃一人为侧妃之后,她们的地位便不是对等的了。她永远比殷慈墨高一个头,因为殷慈墨不管怎么努力,都不可能成为正妃的,即使是蒋初篮去世。
谢意馨的这一眼让殷慈墨舒服极了。
不理会殷慈墨之后,谢意馨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蒋初篮,而是看向安王妃,笑了笑说道,“还好,我年纪丧母,祖父祖母的确是比较疼我一些,也一直担心日后他们不在了,我没有太多至亲可依。”
她当然也看到她们不自然的脸色,不用想都明白是为了什么,不过是因为心里不平衡罢了。但谢意馨也只是点到为止,并没有因此而焦急地去解释什么。有些事情还是得她们自己想通才行,上赶着解释反而落了下乘,再说,如果仅因为这么一点小事,这些妯娌就这样,日后矛盾只会更多。
闻言,众人一愣,是啊,人们总是追逐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却往往忽略了自己所拥有的东西。她们光想着她得到了什么,怎么不想想人家年幼丧母过得不如意的时候?
蒋初篮被她看得脸上一热,随即蹙眉看向殷慈墨,淡淡地开口,“殷侧妃,你快退下吧,此时此地不是你能随意插嘴的。”
闻言,殷慈墨眼神一暗,微笑着顺从地说道,“是,王妃,妾无状了。”
随后众妃开起了别的话题,谁也没有再提先前这一茬不愉快的事。今天再怎么说也是晋王与晋王妃大婚之日,现在又没什么利益冲突,没必要弄得太僵。
又略坐了一会,安王妃看时辰不早了,便提议告辞了。众人知道今晚是晋王夫妇的洞房花烛夜,都体贴地站起来,从善如流地走了。
这时,谢意馨的陪嫁嬷嬷周嬷嬷走进来,“王妃,时辰已经不早了,是否该沐浴做准备了?”
想到接下来的事情,谢意馨脸一热,颔首,“一切随嬷嬷安排罢。”
周嬷嬷见此,体贴地说道,“姑娘先取头饰钗环,老奴去吩咐他们把水抬进来。”
看着周嬷嬷利索的身影,谢意馨满意地点点头。之前趁着成亲之际,她将奶嬷及其儿子林同一家子留在了谢家,换上了她一直看好的周嬷嬷一家。果然,才到了晋王府,周嬷嬷就显示出了她极强的打交道的能力。
她这样做,对她对奶嬷一家,都是一个好结果。
虽然谢意馨也知道这一世,奶嬷和林同并没有犯错,但她还是过不了心里的那个坎。
有时候信任只有一次,用掉了,就没法再信了。
不过她也给奶嬷一家子指了个好去处,她已和继母文氏打好招呼,再过几日,便将奶嬷一家子派去一个出产丰富的庄子去做管事,只要他们安安分分的,谢家便可保他们衣食无忧。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大厅,人声鼎沸,一片觥筹交错。
终于娶到了他想要的人,君南夕今天是真的开心。所以在招待宾客的时候,他多多少少都应付地喝了一点。能陪着喝一点,已是难得。要知道,平日里他甚少饮酒,即使是宫中宴饮,他也甚少沾嘴,今儿他是真高兴,破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