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满脸涕泪,神色悲愤,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瞪着顾妈妈道:“你说,我一个好端端的女儿,怎么就这么没了?”
顾妈妈神色有些讪讪的,她轻微后退了一步,面带歉疚地道:“张妈妈,这件事情谁都不想的,你昨个儿不在园子里,不知道发生了多少事情。陌儿受了老爷斥责,又不小心摔碎了四小姐的玉佩。小姐虽没怎么骂她,她心里倒是过意不去。说起来是丫头自己命苦,怪不得旁人啊。”
江小楼眸子一动,园子里的事…
张氏却是毫不留情地当面啐了一口,哭得更加凄惨。一边哭,一边转过头去向着王宝珍道:“姨娘,你可要为我的女儿作主啊!这么多年来,奴婢夫妻在谢家不说鞠躬尽瘁,那也是兢兢业业,没有一时半会儿的懈怠。活到这把岁数,我们可就这么一根独苗苗。现在她两眼一翻就这么走了,今后可叫我们夫妻如何过活?”
看到这一幕,众人不免心有凄凄焉。只听到谢香一声惊呼,恍然大悟一般:“刚才依顾妈妈所说,难道事情都是因为昨日白天的一切引起来的?”
顾妈妈脸色一白,仿若失言一般道:“三小姐,可不敢这么说,奴婢没有这个意思。”
可是大家分明都听到了,顾妈妈虽然刚开始说陌儿是打碎了四小姐的玉佩,所以才会畏罪自杀。但是府里的婢女做事再小心,总都会有犯错的时候,更别说四小姐为人虽然冷傲了些,却极少发脾气,更加不在乎什么玉簪、玉佩这一些玩物。陌儿从前也不是没有做错过,怎么这一回就这么严重?思来想去,这不过是个托词,极有可能是因为昨天白日里发生的事情,才让陌儿萌生了死志。这样一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江小楼的身上。
就在昨天,陌儿指证江小楼推她家小姐下湖。谁知一转眼,江小楼就用一只毒蜂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四小姐当然可以推说什么都没看见,可陌儿这个丫头,谁会相信她?一切变成了她的过错,连老爷也严厉斥责。陌儿受了挫折,心中想不开也是极有可能的。
谢月娇媚绝妙的眼神动了动,不由惋惜地对着张氏道:“陌儿是个好丫头,素来勤勤恳恳的,做事也本分。今天发生的事情,不过是一场意外。你放心,我们会好好替她安葬。至于你们夫妻”
说到这里,她看向王宝珍。王宝珍点头道:“既然你唯一的女儿是在这里没了的,我们也会负责到底。只不过大庭广众之下,哭哭啼啼终究不成体统。传出去外面人还不知道要传成什么样子,让陌儿也走得不安心。依我看,张妈妈你就先领着陌儿回去,一应后续的丧事,全都由我们来操办就好。”
张妈妈哭哭啼啼的领着陌儿走了。王宝珍转头,目光严厉地盯着顾妈妈道:“发生这么大的事,四小姐怎么还不露面呢?”
顾妈妈早已想好了说辞,道:“一大早发生了这种事,小姐心里难过得很,还为陌儿落了一场眼泪,说是她这个主子没有留意到丫头不对劲,竟就这么葬送了一条年轻的性命,现在兴许正在屋子里哭呢。”
王宝珍沉下脸来道:“无论如何,这件事情我都要先与四小姐说清楚。”说完,她已经举步向谢瑜所住的院落而去。顾妈妈看了一眼,心里着急,一跺脚,也跟着尾随而去。
其他人看在眼中,不免面面相觑。谢月正在沉思,旁边的三小姐谢香当然站不住了,一把拉住谢月的胳膊说道:“大姐,咱们也跟着去看一看吧。这样热闹的事情,怎么能错过。”
瞧她话说的,好像陌儿的死是一件喜事一般,大概闺阁小姐的日子过的太无聊,连这种不幸的事情都能让她这样兴奋。眼见谢香如此无礼,谢月不禁一声轻斥:“三妹,胡说八道些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家里发生这样的事情,姨娘如何能脱得了干系。你不帮着分忧,还在这里起哄。姨娘往日里真是白疼你了。”说完这话,她冷哼一声,摔下了谢香的手,就已经疾步离去。
谢香看了谢月的背影一眼,不由撇了撇嘴,带着丫头、妈妈们,转身直奔四小姐的院子而去。
如此一来,整个园子里只剩下了二小姐谢柔、五小姐谢春,以及江小楼、郦雪凝等人。
谢春脸上露出后怕,向着二小姐道:“二姐,家里好端端的,怎么会无缘无故送了一条人命?父亲如今又不在家,这可怎么办呢。”
二小姐谢柔一愣:“父亲不在,他去了哪?昨个儿不是还在家里吗?”目光却是转向了江小楼。
江小楼见她问起,才笑道:“谢伯父说有些事情要赶回沧州去处理,昨天晚上连夜就走了。”
谢柔看了江小楼一眼,不禁脸色微沉。在这个家里,二小姐谢柔是大家都不太重视的人,以至于这样大的消息她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淡淡一笑道:“江小姐知道的倒是比我这个女儿还要清楚。”
江小楼将她的酸涩不悦看在眼中,却是微微一笑道:“昨天谢伯父离去的时候,特意吩咐人留了口讯。王姨娘做事周到,将这消息透露给我们知道,只是当时时辰晚了,恐怕二小姐早已睡下,没有留意罢了。”
这话说完,谢柔的神情立刻多云转晴。她只是回头瞪了自己身边丫头一眼道:“父亲不在家,这等消息也不早点告诉我,要你们这些废物做什么?”
丫头不敢申辩,只是低下头去讷讷地道:“是,小姐,奴婢错了。今天一早起来就听说陌儿死了,奴婢心里一慌,也没来得及告诉您。”
见江小楼的话已经得到了验证,谢柔脸色更加好看一些。她对江小楼笑了笑道:“既然如此,江小姐,咱们也一起去四妹的院子里看看吧。”
江小楼却站着不动,谢柔奇怪地看着她,江小楼笑容微顿,平心静气道:“二小姐,这是谢家的家事,我一个外人实在不便前去,请你代我向四小姐问安,嘱托她不要过于伤心,保重身体就是,我就不进去了。”
听了这话,谢柔点了点头,心道这江小楼还算是知书达礼,懂得规矩的人。此事是谢家的私事,不应该让外人知晓的。想到这里,她便对旁边的谢春道:“五妹,咱们赶紧去看看吧,说不准四妹这时候正伤心呢。”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之间流露出几分真心的关怀。
五小姐谢春顽皮地向江小楼眨了眨眼睛,圆圆的眼睛格外清澈明亮,随后挽住二小姐的胳膊道:“好,不说了,咱们快去吧。”
见到两人相携离去,郦雪凝走上来对着江小楼道:“小楼,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江小楼回过头来,见到郦雪凝神色似有一丝不安。她轻轻地笑了:“这是谢家的事,与我并无关系,我怎么看都不重要。”
小蝶却道:“小姐,话可不能这么说,刚才你没听到顾妈妈说的话,她那意思分明就是说”
她的话没有说完,江小楼眼睛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小蝶心里一紧张,立刻就哆嗦着把刚才要说的话都给忘了。
郦雪凝却难得接着她的话茬往下说:“小楼,刚才小蝶的话虽然粗糙,但意思却没有错。刚才顾妈妈所说的话你也都听见了,她欲言又止,遮遮掩掩的,却像是要把陌儿之死的责任推到你的头上。昨天这件事其实跟你并没有直接的关系,但顾妈妈的说法却十分引人疑窦。”
江小楼听到这里,神情却不紧张。只是淡淡地道:“纵然如此,那又如何?难道就因为一个妈妈胡言乱语两句,我就要心慌失措害怕畏惧吗?人既问心无愧,又有何畏惧之。”
郦雪凝面色微肃,又提醒江小楼:“小心为上总是没有错的。”
江小楼点了点头,不禁带了笑意…
小蝶看他们二人并没有将此事看的太重,不由又多了一句嘴。“小姐,咱们是要在谢府留下去的,要是那些人胡说八道可怎么办呢。”
江小楼微一停顿,才灿烂笑了:“要在这种家庭里生活,很多不该知道的事就当眼睛瞎了。不该听到的,就当自己耳聋了。别人的嘴巴长在他们的脸上,难道你要我去把他们每一个人的嘴巴都封起来不成?”
小蝶醒悟过来,江小楼说的也没错,压根没有必要去在意谢府那些人说什么,横竖小姐已经说了她们在这里不会住的很久。难不成谢家还会因为一个婢女的死,相信一些捕风捉影的话,特意来为难江小楼不成?
陌儿的死在谢家就像一颗石子投入了湖水,泛起淡淡的涟漪之后就这样消失了。要说深宅大院里,死个把丫头当真说不得什么,毕竟这种事情是很常见的。纵然谢家家风宽和,也不能挡住丫头自己想不开不是。再说王宝珍已经妥善的办理了陌儿的后事,又给了那张氏夫妻不少银钱。他们很快就闭上了嘴巴,不再多言了。但这件事私底下在丫头仆妇们之中还是传扬开来,每一个人都在悄悄猜测着陌儿真正的死因。有人说她是因为被四小姐责打,所以才会投井自尽。但这只是极小一部分人的说法,大多数人都在窃窃私语着,他们认为一切的起因是那一日在花园里发生的事。
陌儿不知什么缘故,去指责新来的江小姐推了她家四小姐,转过来被老爷狠狠责备一通。陌儿心怀冤屈,于是纵身一跳,就这么没了。这种说法流传开来之后,众人不禁对此事起了疑心。若是一个人没有冤屈到那份儿上,他是不会想着跳井自杀的。说不准陌儿当时说的是实话…
样的猜测在谢家悄悄地流传着,每个人看到江小楼的神情都变得有些古怪。显然,他们私底下都相信了这个传言,只不过王宝珍面上不露什么,对江小楼依旧是客客气气,恭恭敬敬。既然她不说话,其他人谁又会多说什么,人人都知道老爷现在可是把江小楼看得比自己的儿女更加重要,连往日里受尽宠爱的四小姐都比不上了。老爷宁可叫她受委屈,也要维护江小楼的体统和颜面。
小蝶在外面终究听到了风言风语,她心里十分不满,可又不好拿这话去对两位小姐说,只能坐在那里生闷气。一个人捧着茶壶发呆,竟然来箐箐进屋也没有发现。箐箐站在门边,故意咳嗽了一下。
小蝶听见响动,慌忙抬起脸来向箐箐一笑:“是你呀。”箐箐笑道:“小蝶,你又在想什么心事?”
小蝶连忙摇头,低下头来满腹牢骚,不知道说还是不说。
箐箐唇角一勾,她今天听到一些风言风语,正想来告诉小蝶。见到她专心的低头想着自己的心事,便隐约猜到对方早已知晓此事。
又过了一阵子,小蝶抬起头,两人的眼光正好碰上。小蝶想跟箐箐说话,却又觉得对方毕竟不是自己人,说多了怕小姐怪罪,便有些欲言又止。
箐箐看在眼中,人精一般,早已明白过来。不由道:“小蝶,可是有什么心事?还是”她顿了顿,才继续说下去:“还是外头那些人,说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话?”
小蝶一震,声音立刻低沉了下去:“没,没什么。”
箐箐摇了摇头道:“我知道现在外面的人到处都在传咱们家小姐的坏话,对不对?”
小蝶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却又慌忙摇了摇头,脸上的神色十分不安。
箐箐笑了,她看得出来小蝶其实是一个心思相对比较单纯的人,这样的人在这个大宅门里已经十分少见了。没有两张脸,你就无法在这儿生存。
小蝶看向了箐箐,纯善地问道:“箐箐姐,你在这个家里已经待了很久,你认识陌儿吧?”
箐箐自然而然道:“岂止是认识,那丫头”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观察小蝶的反应,满意地看见对方脸色发白,才继续说道:“那丫头是府里的家生子,小时候我们也常在一起玩儿的。只不过人长大了,分到了不同的院子里,你防备我,我防备你,也就疏远了不少,这两年也很少走动了。”她这样说着,面上显然流露出一丝感慨。
这话算是掏心窝子了,小蝶听着听着,不觉有些迷惑。
“箐箐姐,你说陌儿到底为什么自杀?”
箐箐犹豫片刻,终于以极低的声音说道:“好像是为了那天白日里在花园发生的事情,被老爷严厉斥责之后,四小姐也责备了她一通,她心里不痛快,一整个晚上都不吃不喝,约莫是想不开了。”
尽管箐箐没有继续说下去,小蝶的心却拎了起来。不过就是这样一点小事,就把命送了?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因为被谢康河教训了两句,陌儿就会想不开,这人命也太轻贱了些。在国色天香楼的时候,不管是江小楼还是郦雪凝,哪一个不是受尽折磨和屈辱,可谁也没有说过要死。好死不如赖活着,为了一点小事寻死觅活,这在小蝶看来是一件特别荒谬的事。
当然,这也是因为生存环境的不同,所以她不能理解陌儿放弃生命的举动,心底越发难受:“不会吧”
箐箐凡事听一半就明白,却淡淡一笑道:“傻丫头,这事情也不难理解。我只悄悄地跟你说,你可别传出去。”
小蝶乖乖地点点头,箐箐故意神秘地低声道:“你是知道的,四小姐可不是老爷的亲生女儿。”
这事小蝶当然也知道,所以她支棱着耳朵,张大眼睛,静静听箐箐往下说。
箐箐平日里不怎么爱说话,可是今天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不慌不忙地说:“四小姐不是老爷的亲生闺女,却在这家生活了这么多年,老爷对她的态度格外疼爱,就连大小姐、三小姐她们也是比不上的。所以人人都说将来四小姐出嫁,还不定是怎样的风光呢…话是这样说,可谁都知道老爷那点宠爱其实算不得准,毕竟不是亲生的,谁知道四小姐哪天一时糊涂犯点错,老爷就不喜欢她了。或者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天有不测风云,老爷未必能护着她一辈子。那天在花园里发生了这样的事,四小姐心情紧张,她身边的人当然也跟着惶恐不安。如果四小姐彻底失去了老爷的宠爱,那她在谢家还有何颜面立足?你好好想一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箐箐说的云里雾里,故作高深。小蝶听来听去似乎有那么一点明白,又似乎更加的困惑了。她下意识地道:“那就真可惜了,只不过因为老爷责骂了两句,就想不开要死。若是如此,我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箐箐十分敏感,马上追问道:“小蝶,难道你从前吃过很多苦头?”
刚才的话一出口,小蝶仿佛立刻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一个小姐的贴身丫头说出这样的话,旁人不理解,说不准会以为江小楼经常虐待她。她不禁讪讪地一笑,遮掩道:“哦,我的意思是说从前在家里的时候,我后娘对我也是非打即骂,可凶了。我也没有因为一时想不开就跳井自杀啊。”
箐箐瞧小蝶紧紧闭上了嘴巴,就像蚌壳一样,她也不着急,只是心底一笑,来日方长,想要套江小楼的底细,以后还多的是机会。思及此,她口中叹了口气道:“我真是为江小姐担心啊。”
小蝶猛然仰起头看她,箐箐道:“如果这件事情继续发展下去,说不定会有更难听的话传出来,你也知道,这一大家子人每个都长着嘴巴,各怀心思,他们可不一定欢迎江小姐的。”
小蝶起了一丝狐疑,看着箐箐道:“你也是谢家人,难道你就会帮着我家小姐吗?”
箐箐嗔怪:“瞧你真是个傻丫头,我入了这个院子,就是来伺候江小姐的。看老爷的意思,将来他还要留着小姐一直到她出嫁。如此一来,我甚至都有可能随着小姐一起嫁出去,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在所有人眼中,我都是小姐的人,又有什么必要帮着外人呢?”
箐箐这话说的倒是没有错,谢康河收留江小楼,本来就是希望给她寻找一个好的养病之所,等她病好了,谢康河会为她寻觅一桩好的亲事,让她嫁出去。箐箐说的入情入理,小蝶对箐箐的话,自然不得不信。
箐箐观察着她的神情,又诡谲地道:“风言风语还是小事,你听说没有,最近谢家好像有些不太平。”
小蝶一愣,有些傻乎乎的:“不太平,还有什么事发生吗?”
箐箐在小蝶耳旁低语了几句,小蝶猛然一下子蹦了起来:“你说什么?闹鬼?”这两个字一出口,箐箐连忙也跟着起来,一把捂住她的嘴道:“小声点儿,你生怕小姐听不着吗?”
小蝶连连点头,箐箐这才松了手,看着她埋怨道:“就你这样的大嗓门,总有一日会闯出祸来,莫怪我没提醒你,老爷最忌讳的就是这等怪力乱神的事情,不过…你也得小心点儿。”
小蝶完全呆住:“小心?我小心什么?”
箐箐轻轻咳嗽一声:“你不是不知道,陌儿的冤死和咱们小姐说来说去还是有点关系的,万一她心怀怨愤,摸到咱们院子里来,那可也是说不准的。”
听了这话,小蝶不禁双腿打软,她最怕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了。
当天晚上,又轮到小蝶守夜,这个晚上月亮很好,光线十分柔和,淡淡的洒在院子里,照起一层白茫茫的霜色。小蝶在外面的榻上翻来覆去,心里一直想着箐箐说的话,越来越感到不安。她想要睡着,可怎么都睡不好。一会儿翻左,一会儿翻右,差一点从榻上滚下去。她抬起头向内室看了一眼,这才后怕地喘出口气。还好没有惊动小姐,江小楼睡眠也很不好,往日里小蝶呼呼大睡的时候她还醒着。今天小姐早早休息了,小蝶提醒自己可不能这时候吵醒她。
然而就在这时候,小蝶突然听见外面有一阵脚步声响起来,是在走廊上。小蝶一愣,竖起耳朵,这脚步声仿佛如同猫步一般,悄无声息。接着是轻轻推门的挂锁声,小蝶一下子全醒了,她惊恐地瞪大眼睛向门的方向看去,可是如同做了噩梦一般,那声音又瞬间消失。
小蝶十分不安,她穿起鞋子快步地走向了门边,豁然一下子打开了门。门外空荡荡的,除了寂静的夜色和淡淡的白霜,什么也没有。小蝶松了一口气,重新把门关好,落了栓,这才转过身去,回到自己的榻上。因为恐惧,她背过身去睡,却总觉得有一双眼睛正从她的背后盯着她,那种吓人的感觉令她毛骨悚然。她不禁又慢慢地把身体转了回来,眼睛珠子骨碌碌的在屋里看个不停,先是门,后是窗。屋子里很黑,外面的月色却很亮。她清清楚楚地看见东面那一扇棱花窗上,窗纸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撕去了,一双阴寒入骨的眼睛,就在那被戳破的薄纸之后,阴森地望着。
小蝶尖叫一声,从榻上摔了下来。这声响立刻激动了江小楼,她披衣起床,快步从内室走出来,就看到小蝶四仰八叉的摔在地上,满面惊恐,蹙起眉头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小蝶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抱出江小楼道:“小姐,有鬼,我看见鬼了。”
江小楼听到这话,不由轻轻挑起眉头:“鬼,哪里有鬼?”
小蝶看都不敢看那窗户一眼,只是用手指着,手指还在不停地颤抖,连声音都是抖动不安的:“就在那里,就在那里。”
江小楼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除了一扇不知何时窗纸破开的窗户,其他空无一人。她叹了一口气道:“小蝶,深更半夜的,突然发出尖叫,这样会打扰雪凝休息的。”
听见这话,小蝶猛然抬起头来,盯着江小楼道:“小姐,你不信奴婢吗?奴婢真的瞧见了,绝不会有错的。那个鬼黑漆漆的眼珠子,头发披散的,一身白衣,好吓人的。哦,对了,她还浑身湿淋淋的。”
江小楼的神情凝重了起来,她将外衣穿好,神色冰冷地道:“走,跟我出去瞧瞧,我倒要看看这鬼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小蝶连连后退,拼命地往后缩:“不,奴婢不敢,不去!啊,小姐,你不要拉奴婢!”
江小楼一路拎着小蝶的后领,径直穿过走廊,一路阴风阵阵,她却凛然无惧。就在此时,院子西面屋子突然出现一道白光,她眼睛一凝,快速追了上去。小蝶恐惧的魂儿都掉了,却被她拖着,吓得浑身发冷。西面屋子一直空置,此刻门扉紧闭,只闻窸窣之声。小蝶爬都爬不起来,江小楼瞧她一眼,冷哼一声,拎起裙子,一脚踹开了门。
门扉砰地一声洞开,发出吱嘎一声,越发显得鬼气森桑“小姐,别进去!”小蝶颤颤地喊道。
江小楼头也不回,毫不犹豫地进了屋子,神色冷漠,气势迫人。
整个屋子空荡荡的,除了寂静的摆设之外,什么都没有。
“小姐——”
“进来吧,”江小楼沉声道,小蝶这才敢跌跌撞撞爬进去,她趴在门槛上,悄悄地说:“小姐,抓到鬼了吗?”
江小楼冷冷地道:“做鬼之人,不过藏头鼠辈,怎会现身呢?”
小蝶还是恐惧地探头探脑,江小楼一把拎着她的领子把她扯起来:“别一副没出息的样子,怕什么?!”
“可是…她们说是陌儿的冤魂!”小蝶还是恐惧不已,吓得脸色都白了。
江小楼美丽的脸孔流露出一丝轻蔑的微笑:“人有三分怕鬼,鬼有七分怕人!是冤魂又怎么样,活着就是个懦弱的东西,死了也是无能的鬼!恶鬼再恶,只敢欺负那些懦弱的人,对于一个恶人,他也只能恭恭敬敬,俯首称臣!”说完,她冰凉的目光在整个屋子里扫过,一字字地道:“我不管你是人还是鬼,要找我就堂堂正正的来,别缩头缩脑的,我倒是想要看看,把你的皮剥下来能不能做个鬼围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