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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7


    南毕海域有个近赤道的小镇,四周环翠绿色的海,全年盛夏,不知寒冬。

    镇上居民总共八千人,没有高楼大厦,娱乐设施落后。当地人生活简单,经常有公休假期,常在海边办聚会唱歌,作息非常随意。小镇最东边几乎是物资最丰饶,最密集的居住群。

    西边却是大片未开发的原始森林,没名字的高山和长了几百年的古树层层错叠,山头时常缭绕云烟。寻常人到了东西分界线便戛然掉头往回走。

    森林深处,踢开半米高的野草,地上一条破损的旧时铁路。路的尽头,有道五米宽的镂空铁门,一看就知铸造不久,新喷的油漆被前夜的大雨冲刷花了,门上重锁紧扣。

    院子内面积极大,绿意盎然,海风阵阵,远处是水清沙幼的沙滩。分几片住宅,最大的一栋呈u形,白色外观,空地上还有几截弯弯绕绕的电线,想是部分装修还未完工。

    沿着小路上去,小山坡顶有幢全实木的独栋小楼,三层高,屋顶砌砖后拿茅草又重盖了一层,周围植被茂盛,椰林高长,以外观看去,跟当地人的民居并无区别。

    有人在敲门。

    阎齐睡眠浅,容易惊醒,随便抓了条裤子穿上去,三两步过去扭开锁。

    门外,周婧懿洗完澡,雪白睡裙薄如蝉翼,什么都遮不住,头发还在滴水。

    “下楼吃东西吗?他们从市场上卖了肉片,今晚滚火锅吃。”

    阎齐转身去了厕所,没怎搭理。

    周婧懿听着厕所门里滴滴答答的声音,骨头都酥了。

    这栋楼就住他们两人,各住各的,隔一堵墙,楼下有人守着,没人轻易上来。

    “你们聚吧,我有点累,再歇歇。”阎齐出来,裤带松垮,斜着墙。

    小镇社会环境相对简单,但也有溜须拍马的无头苍蝇。今晚组局都是想搭上他的。他不想带他们玩儿。那帮没眼力劲的,十个脑袋都不够玩儿。

    周婧懿拨了拨头发,撩成大偏分,很是妩媚。门口爬了只壁虎,她故意哎呀一声,两步扭身进屋,反手关了门。

    她跳到阎齐身上,搂住阎齐撒娇,清新的沐浴露香辐射鼻腔,声音捏得软,“累什么啊,昨晚我又不住这儿。”

    阎齐不为所动,皱眉把她拨下去,抱着手往旁边又退一步,嗤地笑出来:“只有你能让我.爽?”

    顺势倒在床.上的周婧懿霎时变了脸,镇上某项服务业也挺到位的,姑娘一个比一个水灵,“谁敢动我男人?”

    他嘲讽笑笑,抄起床头柜上的烟盒,拿在手中拍了两下,抖出一根来,按动防风打火机点燃。

    吸了几口,他垂眸冷冷地看着自渎的女人,娇喘阵阵,白嫩的脚丫点着他结实的小腿,拿眼神勾他。

    在她把被单弄脏前,他倾身,在她脸蛋上不轻不重拍了两下。

    “出去,晚上过来。”完全不为所动。

    男人靠近,荷尔蒙迅速刺.激女人,飞快取悦着自己,很快到了。周婧懿养着头,把脸埋进被子。平复好半天。即使被泼了冷水,她也不生气,咬着唇朝他抛媚眼。在男人冷清的目光中,她张开水润的手指,指间一丝自己的情动。

    她恶作剧地一抹,在他枕头上留下一串濡湿的记号。

    阎齐眉头拧得更深了,看垃圾一样的眼神:“待会让人进来换了。”

    周婧懿收拾好自己,乖乖地“哦”了声。

    阳台门大敞开,外面是干净舒爽的风,吹得人心发凉。

    去年,阎齐突然开始约她。他们私下已经快两年不再联系。那晚约在一个会馆外。那么暧昧的地方,她没法不作多想。但就在车里,车还停在马路边,他突然吻住她,那天的阎齐还像个人,像回到了他们恋爱那会。她一直想挽回阎齐,跟着他,把他变成自己的,她才永远能险胜。那么多年,他们两个一直是一条钢索上的边缘人,他们没道理不在一起。所以她蹲下去,努力讨好他。但她不经意抬头时,阎齐侧头看着后视镜,脸上有种诡异的笑。平时跟他开会,那张脸上的笑意透着几分算计。那会,她似乎看到一丝心痛。她不确定阎齐在想什么。那次他们并没有做。也许是顾忌人来人往,也许是怕对她不好。

    她一直窃喜,阎齐是在乎她的。

    直到她看到林助理手里的签证资料,所有答案不言而喻。阎齐的做法总不像他的风格,但她很快想明白了。那个女孩不可能卷进来,只有她可以,因为他们同样居心叵测,谁也怪不着谁。

    到这里的某晚,阎齐跟她都喝醉了,她坐在他腿上,他没赶她,只是神色格外淡然。于是她给阎齐支招:“其实你可以自私一点。”

    阎齐好一阵没说话,但他绝对明白周婧懿的意思。

    沉默填满了每分每秒,好久好久,他才说,仿佛是困兽放弃争斗的那种颓然语气:

    “我不想剥夺她珍惜的一切。我不配。这辈子就算了。算了,说多了你不懂。”

    那晚她跟阎齐做.了爱,很疯狂,他被背后捅进来,很要命的力道,她头撞到床头,他不管,他握着她的腹部,没有从前的亲吻,只看她的侧脸。

    **

    小镇住久了,人也越发慵懒。风声紧,阎齐也做不了什么,干脆过上七老八十的生活。

    只是饭菜渐渐吃不惯。周婧懿请了内地的厨子过来,面皮饺子做得倒是不错,但跟川菜相去甚远。尤其是那道口水鸡怎么做也不够味。厨子隔三差五试新,甚至找了镇上最辣口的鬼椒,菜是辣了,尝起来始终缺点儿。

    厨子郁闷了,到底缺点儿什么呢。

    这还不算刁难,知道某天,阎总想喝鲫鱼汤。

    厨子得了指令,匆忙去准备,心里骂老板怕不是个傻子,这里怎么会有肉嫩的江畔鲫鱼?

    热带鱼都硕大一条,因为多被人用肉类投食,牙口尖俐,海鱼肉质偏老。当然某些珍贵品种也有嫩的,属于当地保护物种,逮到就是高昂罚款不说,只很少的当地船员能钓上来。偶尔大家一同出海偷钓的一条,也是以防万一现做了刺身,合着酱油往下咽。

    到底他妈去哪里找鲫鱼啊?!

    厨子更郁闷了,他还会做别的啊,实在不行白菜炖粉条中不中啊。

    **

    离开川城前,阎齐带上了周婧懿,也好,同是上不了岸的人。

    更何况,她侧头哼唧时挺像一个人的。晚上关了灯,他掐着她的腰弄,时常有种错觉。

    那时他就可以放纵自己,捅得底下的人叫得比野猫还撕心裂肺。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盛夏,像夜晚阳台外的海,看不到尽头。

    财富积累到一定庞大数额时,他反而懒得去看,早已不在意。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将终成万古枯。

    那晚在spa馆外,是他终于忍下心。祝初一的脸出现在后视镜时,他甚至想推开门下车。但祝初一表情永远平淡,他想,她大概从来没认真过,如同她早已知道自己的一切。她只是不在乎。毕竟从一开始,她就说明白了。目的达到了,结果却远不如预想中。他失眠了,心里空得发慌,半夜开车去找她。原本等着祝初一上来给他一巴掌,她没有,温温静静地抱他,隔天早起煲鲫鱼汤。分开的时候,他说了很多伤害她的话,其实是断了自己的退路。他害怕,怕自己越陷越深,最后真的会舍不得。

    他咳嗽起来,烟烧了一大截,随风潜入夜,无影无踪。

    黑夜与黑夜之间是不同的,如同夏季给人的感受总也千变万化。回过头想想,那两个祝初一在的盛夏,寻常平淡,却异常幸福。

    原来,他阎齐也曾幸福过。

    小时候他理科成绩好,最讨厌语文,背古文简直要他的命。他却很清楚的记得一句诗,当年不懂深意,此时完全可以用来形容自己:

    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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