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成是个正一派道士, 正一派和全真派不同, 他们可以结婚生子, 吃肉喝酒, 剪发剃须, 脱下道袍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尽管他至今未婚。

    自从二十出头成为一个小道观的观主后, 他再没挪过地，自给自足过的好不开心，平日里偶尔接待接待香客, 玩玩网络游戏，虔诚或不虔诚的背诵道经，画画符箓, 毕竟这符箓是他的主要生活来源之一。总之, 生活单调的令人发指。

    你问灵不灵？心诚则灵。

    更多的时间是和网游作伴，活脱脱一个二次元宅男, 他玩一个网络游戏已经十多年了, 一款网络游戏运营超过十年依旧火爆, 让人玩十多年都不腻, 可以充分的证明它的优秀。今天如往常一样, 他选择了排位赛，没想到一个熟悉的老朋友选择加入了队伍。

    程成顿时开了语音问他：“你昨晚不是牙疼吗, 已经好了？”

    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 顺便坑你整个队伍一起陪葬。语音那边传来一个男声：“还没消肿, 不过吃了止痛药，好多了。”

    两人的角色在同一组里等其他玩家加入，程成例行关心：“你光吃止痛药不行啊，止痛药能把你病治好？”

    从比往常含糊很多的声音可以听出来，有点肿可能说轻了，“没事，医生给我开的，也检查了，不严重，等它消肿就可以了。”

    两人一边等其他队友加入一边聊天，作为一个宅男，‘与世隔绝’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程成听着好友再说医生开的药：“物价上涨药价也跟着涨，这一盒止痛药比五年前贵了两块钱。”

    他不由调侃：“五年前的药价你都记得这么清楚？”

    “不要说五年前的药价了，十年前的米价我都记得清楚，这叫做衣食住行，事事关心。”

    “药跟米不同，你大米饭天天吃，关注不奇怪，你药也天天吃？”

    “那不是珍珠止痛药是家庭必备的常用药嘛，”他咳嗽了两声，继续道：“听说这药的研发者宋如一入选了拉斯克奖的提名了，大家都说她很有希望拿奖，而且未来的诺贝尔奖肯定会有她的一席之地。”

    诺贝尔奖每年的获得者是谁，大部分人说不完全，但是很多人都知道，这个奖代表了物理、化学、生理学、医学、和平还有后续增加的经济学六大领域的最高荣誉。

    而在医药研发界，拉斯克奖可以说是诺奖的风向标，虽然目前只是入围，花落谁家尚且不止，但足够证明她实力了。程成纳闷的说了句：“宋如一这个名字我听着有点耳熟。”

    “华国医药研发界的明珠嘛，网上关于她的消息挺多的，而且还是影帝顾南泽的妹妹，你知道的，顾南泽的电影上映了我都有看。不过连你这个万事不关心的宅男都觉得耳熟了，说明她真的很有名气了。”

    很快排位赛的队友就组满了，在五连跪之后，所有人都没了斗志，解散之前程成指责了好友的手残，结果好友说被牙疼影响了。程成被他的无耻打败了：“……不是说吃了止痛药吗？”

    “我吃药见效慢！”他振振有词。

    那你很棒棒哦，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更不用说五连跪，程成给自己算了一卦，卦象说今日不宜动枪兵，否则近期会有血光之灾。他看了看游戏角色手中拿着的武器，决定相信卦象，干脆利落的退出了游戏界面。

    托着下巴坐在电脑面前思索，他是真的觉得宋如一这个名字耳熟，想了想打开了搜索引擎，顺着百度百科点进去，药学家、清华大学药学院特聘教授，一二三四五……整整九个新药研发的主要负责人，看着就让人心生崇敬。一串长长的介绍之后，终于出现了照片，他对着照片眨了眨眼，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之中。

    一个小时后，程成翻出了被他压箱底，曾经裱起来的两道废符，原谅他现在才全部想起来，好歹十几年过去了，回忆还是需要时间的。

    华国医药界的明珠！一个著名的科学家！居然是卖给他符箓过的人，尽管那家淘宝店已经注销不见了，尽管他拿到了全额退款，不代表他能将这件事给忘了！曾记得当年符箓转卖出去起作用了，还给他的道观带来了不少香火钱，让他那一年起码赚了寻常几年的收益。

    因为宋如一的微博名字，很多人都知道她是一个道教文化的爱好者，是的，爱好，不是信仰。程成也摸到了她的微博，看看最近一条微博，庆祝她今年生日的，是两个月前的事了，再上一条，好嘛，庆祝新年快乐的，大半年前的事了，这个微博根本不怎么用嘛！

    程成心底有一件事，不记得还好，记起来则如鲠在喉，那就是这两道符到底有没有真的起作用，他从一个网页点到另外一个网页，突然看到了一个略微玄学的标题《娱乐圈十大灵异事件，顾南泽死里逃生的背后》。

    有多少人是因为灵异事件点进去的？又有多少人因为顾南泽这个流量大咖点进去的，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编辑的确在里面写了十件事，有的一看就很扯，但至少没有彻底耍着你玩，……数量上是对的。

    有关顾南泽的是这样的，他三年前在拍一部古装戏时，因为威亚脱离滑轨，从将近四米的地方摔下来，神奇的是，他没有摔到正下方的地面上，而是掉到了后方的草垛道具上，因为有所缓冲，最终只是导致肋骨骨裂和手腕擦伤，休息几天便重回剧组了。

    代入想一想，要是没有掉到草垛上，将近四米的高度，造成的后果绝对不可能如此轻巧。可无图无真相，即使剧组的目击者们都说顾南泽掉到草垛上之前的动作，像是在半空中被人往草垛上的方向推了一把，但无一例外的，都被当成剧组的炒作。

    就算不是炒作，粉丝们说一句苍天保佑我顾哥，那！又！怎！样！我顾哥就是这么优秀，老天都保佑他，粉丝心里美滋滋。

    程成对着顾南泽事后拍的一张照片眯了眯眼睛，那是他摔下来后去医院进行全身检查时拍的照片，为了平息重伤谣言。把照片放大，可以看到他脖子上挂着的两块玉牌。程成拿过放在旁边裱着的两道符一比较，除了载体不同，能够看出来画的符都是一样的。

    读宗教院校、会把道士当做职业的，对一些玄而又玄的东西本来就是相信的。程成遥想当年，他为了拜师，还亲自去燕京找过对方，但是因为对方的说辞和年龄相信一切意外都只是因为巧合。

    那么多年过去了，顾南泽戴着纹路一样的玉牌，从如此危险的地方摔下来死里逃生，也是因为巧合吗？

    程成给宋如一的微博发了私信，不过他对此不抱什么希望，从她发微博的次数就能看出来，她不太用这玩意。

    好在她人在燕京，工作单位更是写的清楚明白，古有刘备三顾茅庐，今有程成寻仙问道。同样是三次，他前后跨越的时间将近十五年，程成都快被自己感动了。

    奈何到了燕京，程成还没见到宋如一，就被拎过去了。狄含山一拳头敲在桌子上，见坐在椅子上的人随着她的拳头抖了抖，凑近他问道：“观察你好几天了，鬼鬼祟祟的干什么的！”

    程成先是看了看她，又瞄了瞄她身后两个配枪的武警，头上顿时冒出了冷汗。作为奉公守法好市民，他马上把来意说的一干二净，狄含山脸色怪异的检查了他的身份证、道士度碟等各种证明身份的证件：“你说，你是来拜师的？”

    “宋真人道法高深，我想要跟她请教一番。”

    现在不止狄含山了，连两个武警都面面相觑，心想这年头什么人都有，好在他们不是第一次见了，曾经有个大道观的道长因为宋如一爱好道教文化，想要收她当俗家弟子，但是被她拒绝了，没想到现在居然还有来拜师的。

    狄含山坐在程成面前整整观察了他五分钟，见他在自己的视线压迫下，整个人都忍不住哆嗦了，还不改口，相信他说的话都是真的。有的人人际关系简单，真是一眼就能看透，这位道长就是如此。

    她又问了几个问题之后，去了研究所里面，宋如一正在做实验，两个小时后才出来，摘下了口罩手套，脱下了实验服往办公室方向走，对着跟上来的狄含山问道：“我看你之前过来了一次，是有什么事吗？”

    狄含山将今天发生的事向她汇报了一遍，宋如一到了办公室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两口后坐下：“程成？这个名字我有印象。”

    正是因为如此，狄含山才没让他马上离开，宋如一早年的资料里，跟他有转账记录。然后她就听宋如一说了句：“我记得他不是第一次找我拜师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又来了？”

    “那您要见他吗？”

    “原来那位想收徒的道长是怎么处理的，他就怎么处理吧，你知道我工作繁忙，不招待他了。”说着宋如一把杯子放在了边上。

    耐心待在传达室里的程成看到狄含山去而复返，站起来期待的看着她，连那两位武警身上的配枪都阻止不了他。狄含山认真的看着他说：“你知道宋如一院士是我们国家的重要科研人才吗？”

    程成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不知道这跟他的来意有什么关系。

    “宋院士因为工作繁忙，拒绝了你……拜师的要求，所以请你离开！”

    她话说的极其强硬，就算程成拿出了那两道废符给她看，说怀疑宋如一真的会道法，依旧被送出了门外。刘备三顾茅庐都能见到诸葛亮呢，他第三次想要拜师，可连人都见不到，怎么感觉一次比一次难呢！程成觉得有点委屈。

    狄含山脚步锵锵的往回走，宋如一会画符并不是什么秘密的事，她不止会画，还会刻，木头上，玉石上都行，还会胡闹，看看智能温室里粘着的木牌，好几年过去了还在，有人当真倒是第一次见。

    宋如一站在智能温室里，听到脚步声背对着来人问：“回去了？”

    “是，”狄含山回道。

    宋如一的语气听不出来是什么情绪：“那就好。”狄含山向她保证：“您放心，我们不会再让他打扰到您的。”

    宋如一干巴巴感谢：“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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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成道长远去的背影，就像是秋风下萧瑟的落叶，三去三来，总之他的拜师路，一辈子都没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