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1)


    你不懂。

    文颂揉着手里的纸巾,两头拧出个糖果的形状,声音又低又闷,我有时候觉得他就像平行世界里的另一个我。但是比我不幸,又比我优秀很多。

    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被接回家之前做过很多很多检查。我总是会想,如果我没有通过那些检查,如果我也被遗传了同样的病,现在会是什么样。

    他嘴上说着不歧视,也就是病在别人身上才能说得轻易,其实心里很害怕自己也会变成那样。所以才格外关注秦覃。总想着如果秦覃遭遇的困难他也遇到会怎么样,如果秦覃承受的委屈他也受到会怎么样。

    会不会做得像秦覃那样好。有没有可能也会有另一个文颂像这样来关照他。

    他根本不是在关照秦覃,更像是在照顾那个有可能遭遇同样命运的自己。

    他想了一大圈,觉得自己有点可悲,我好虚伪。我不配。

    这算什么虚伪,搁谁好好的愿意摊上这种病啊。

    蓝岚很难理解这样的烦恼,虽然我不了解秦覃,很可能连你也不太了解毕竟以前我总觉得你是个老实巴交的乖宝,上了大学才重新认识你。但你们肯定不一样,也不可能一样。

    再说了,喜欢跟配不配有什么关系。

    他深沉地叹了一声,宝,喜欢就喜欢吧,别找什么借口说在他身上看到另一个自己了。这么文艺写小说呢你。

    你不懂!

    文颂很少跟他聊这种心事。他从来都是简单粗暴看上就先冲了再说,就知道脑回路差异太大压根聊不明白。

    行行行,我不懂。唉~我不懂啊~

    他不好好开车,对着方向盘长吁短叹,幸灾乐祸的味道更明显,你也~有今天啊~

    文颂不再忍着了,揪了纸巾往他脸上连砸几团泄愤。想想又不太对,你怎么不拦着我了?之前你看到我跟他说一句话都要瞪我好几眼的。

    懒得管了。管天管地~管不了~你悸动的~小处男心~

    滚啊!

    也压根轮不到我拦着。你要是真的喜欢他,最好能藏着一辈子不给家里人知道。

    蓝岚说,不然就等着被赶出家门吧。

    谢谢你的鼓励。文颂没好气道。

    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打理鲜花,很是费了番功夫,全部摊开在地板上客厅被铺满了。他把花瓶里的旧枝清理完换上了干净的水,拿一簇簇绣球插瓶修剪,摆弄到很晚。

    他做这种事情很有耐心,转着角度一点点地欣赏,过程中怀揣着莫大的幸福,今天又额外带着点罪恶感反复翻腾。

    太好看了吧连车都舍不得打还给我买花太好看了吧。

    连折腾完了躺在床上也睡不着觉。翻来覆去到凌晨,趴在床头拨弄那串贝壳风铃,叮叮咚咚的声音没能像平时一样催眠,反而让思路更加活跃。

    好家伙,怪不得送串风铃。一碰一响,一碰一想。只要风铃一响,那可不就得想着他了!

    居然那么早就开始打我主意了!真是心机深重!

    大半夜不睡觉,第二天上午的课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感冒还加重了。捱到午休,文颂头重脚轻地回宿舍想休息一会儿,上楼时碰见同屋的师兄打招呼。

    诶文颂,今天怎么没秦覃一起回来?

    他好像就跟这个名字绑在一起了。

    嗯怎么了?

    有人找他,刚过来,就在宿舍里头等着呢。

    文颂一愣,头脑顿时清醒了些,是他爸爸吗?

    哦不是,我反正没见过。是兄弟俩。

    师兄摆摆手走了。

    文颂迟疑着上了楼,拿出手机看微信。秦覃没有发什么消息,他一时也想不起来金融学今天上午有没有专业课,站在走廊里犹豫了会儿,终于还是走到宿舍前,试探着推开了门。

    门是虚掩着的。熟悉的师兄都不在。宿舍里只有一个陌生少年,看起来跟他年纪差不多,一身潮牌穿得很讲究,不耐烦地靠在他床边抖腿。见有人进来,还大大咧咧地上下打量。

    好好的一张俊俏脸蛋,偏偏表情凶神恶熬,左眼的眼眶还青紫了一圈。就算不是来寻仇,也是来替人寻仇的。

    他反手关上宿舍门,警惕地离拖把靠近了一步,你找秦覃?

    少年不忿,斜眼看他,是啊,你认识?

    你不认识?

    电光石火之间,文颂大脑高速运转,一只手握住拖把杆,清了清嗓子,我就是。

    作者有话要说:  关门放文颂(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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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章

    你是不是以为我傻?

    周乾原地翻了个大白眼, 老子跟他打过一架好吗!你瞎还是我瞎啊?小矮子。

    看来是给自己寻仇的。文颂把防身的武器往背后收了收,他为什么打你啊。

    关你屁事。

    文颂连问都懒得问了。

    就这张嘴,一说话就让人想往里头赛鼻涕纸的这张嘴, 挨打也不亏。那你让开,我要午

    哥!

    他忽然改口, 流里流气的站姿也稍微收敛了些, 怎么这么久啊。

    文颂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往身后看, 和推门进来的人撞上视线,又是一愣。

    你去哪找人了?

    我去寝管那问了秦覃登记的联系电话。

    周砚回答了弟弟的问题,目光却还停留在文颂身上, 惊讶道, 你也住在这间寝室吗?

    是那天一起看秀时说过几句话的无聊观众。文颂认出他来,点了点头, 手里的拖把杆一挥, 这就是你弟弟吗?

    周砚一躲, 差点被误伤:对, 我们来找你室友的。

    他不在。

    没事, 我刚给他打过电话了, 他说马上就过来。

    这位哥看起来是讲道理的人。文颂稍微放松了些,看看他又望向床边, 两兄弟有三四分神似, 可性格差了十万八千里。

    周砚温和地劝说,待会儿秦覃到了,你乖乖给他道个歉。

    等会儿哥你什么意思?

    周乾眼睛一瞪,一脚把垃圾桶踢翻,凭什么我给他道歉啊!他把我打成这样, 连秀都没走成,我还要给他道歉?!

    不然呢,你以为自己今天来是干什么,我叫我哥来打你么?

    周砚无奈道,别任性了。你不也让人去给他捣乱,弄坏了他的衣服吗?

    那我又没真的把他摊子搞黄阴差阳错的不是还让他出了风头么!真他妈邪了门了。

    没把人拉下水反而白送了个跳板,越想越气:他应该跪下来给我磕头道谢!

    文颂扶起垃圾桶,忍无可忍,喂,你能不能出去啊,太吵了。

    凭什么,这你家的房子啊?你买了这块地盖的楼?

    周乾斜睨他一眼,毫不顾忌地一屁股坐在他床上,翘起个二郎腿,我不出去,你管我。

    文颂又把拖把杆握在了手里。

    长这么大,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二世祖他也见过几个,可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讨厌的人,出去。

    我~偏不~

    周乾吃准了他这种文文弱弱的小男生只会虚张声势,摇头晃脑地继续挑衅,下一秒表情扭曲,诶诶诶!你怎么还真动手啊!

    要不是躲得快,拖把杆已经招呼到他头上了。

    抱歉。周砚忍着笑说,打扰你休息了,我们去走廊里等。

    我不去!走廊里干嘛啊给我罚站那,丢人现眼。

    你还知道丢人现眼!

    秦覃走进宿舍时,正赶上里头这副热闹的场面。文颂史无前例地生了场气,手里的拖把杆快要杵到对面脸上。

    宿舍里地方小又狭窄。周乾一时竟无法靠近他,连躲了好几下气得嗷嗷叫。

    周砚在看热闹。

    直到秦覃敲了敲门以示存在感,三人同时看过来,场面才瞬间静止了。

    文颂丢掉手里的拖把杆,哼了一声,懒得理你。

    周乾不甘示弱,拨了拨精心烫过的刘海,阴阳怪气道:什么样的人就有什么样的室友。

    你?!再说一遍!

    行了你们俩,消停点吧。周砚从中调停,小乾,叫人。

    周乾一脸不耐烦:叫什么叫,不就是秦覃吗。

    应该是你覃哥。

    他也配?

    不用了。我受不起。秦覃表情冷淡,也未看兄弟两人一眼,顺手拿起纸巾盒递给文颂。

    有什么事就说。

    文颂正恶狠狠地擦鼻涕,忽然被周砚示意性的一瞥:

    那我走三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秦覃了然道:他在也可以。说吧。

    不拿他当外人。文颂没出息地感动了,低调地低头擦鼻涕,竖起耳朵。

    飞一千公里过来,不会只为了道不道歉这点事。秦覃心知肚明,但这是最合适的开场白,也只能耐着性子听。

    周砚先替不成器的弟弟为走台那天的事故道了歉,不管后来结果是好是坏,都是他做错了在先。

    你们两个先前动手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情况,但这个弟弟我还是了解的,必定是他出言不逊惹你在先。看在他受伤丢了首秀机会的份儿上,也算是得到教训了。就请你不要再跟他一般见识。

    他和和气气的。文颂只听着声音都觉得舒适,心想如果弟弟也是这样,根本就不会有冲突发生了。

    周乾不自在地哼了一声,倒也没有再像刚才那样逼逼赖赖地反驳个不停。

    他能不能首秀我不关心。

    秦覃直截了当道,说你来的目的吧。

    喂,你什么态度啊?

    小乾,老实待着。

    周砚清了清嗓子,委婉道,是这样的,家里的老人听说你跟小乾遇上了,都很意外,也很触动。所以想能不能请你回去看看?

    我们的父亲这些年身体一直不太好,今年入夏就住在医院里,天气一冷又是每况愈下。他很想见见你。

    他说得委婉,前因后果隐晦不明,在打哑谜似的,文颂一时没听太懂。

    秦覃却好像完全能理解他在说什么,甚至觉得这用词很有意思,回去?你们的父亲病重,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少在这装!

    周乾看着他恨得咬牙切齿,覃云是不是你亲妈?你跟她长得一个样!她的照片现在都还在我们家放着,要不是因为她,我妈也不会

    小乾!别说了。

    周砚沉着脸,语调也冷了几分,你应该知道的,他同样是你的父亲。如果有疑问,我们可以先带你去医院做亲子鉴定。

    他们都知道,那其实并没有必要。

    秦覃和他的母亲实在太像了。不仅是脸,连身上某种与生俱来的吸引力都完美地复刻。对应年纪推算日期,只可能是他。

    文颂鼻涕都忘了擦,震惊中仿佛悟出了什么,手中的纸巾惨遭蹂躏。

    他是听到过有人说覃云因为意外怀孕才退出演艺圈,带着孩子嫁给了唯一的丈夫。

    但秦覃的生父是谁,从没有人提起过。

    我不认为有配合你们的必要。

    秦覃靠在门边,事不关己的语气多少有些讽刺,你来之前没有调查过我吗?还是听别人说过我善良有爱心,经常去探望垂死老人的事迹?

    抱歉。但这是家里长辈的心愿,我也只能尽力一试。

    周砚对他的拒绝并不感到意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递给他名片,以后见面的机会应该还有很多。我在c市有间画室,上面有地址我的联系方式。

    他没有接。那只夹着名片的手停滞在半空中,停顿几秒,转而放在了文颂的身边。

    我们没有恶意。如果有任何需要,遇到任何困难都可以随时联系我。

    文颂想了一下,得统一战线,于是往床头挪了挪屁/股,离那张名片远一点。

    周砚奔三的人生里,也是头一回被人这么嫌弃,苦笑道,小乾,走吧。

    哦。

    周乾不情不愿地跟着他走到门口,瞪着秦覃,起开啊。

    秦覃却分寸未动,垂眼看着床边的小纸片,眼底没有一丝波澜。

    对这从天而降的施舍,不留半分情面。

    把名片拿走。作者有话要说:  来唠

    紧赶慢赶

    大家晚安

    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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