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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靖康之耻后的帝姬 第55节


    辛赞拱手客气了句,道:“忙活了一整晚,真真是累了,走,先去我府里歇息一阵。二十一娘要到白沟河,咱们得抓紧功夫,整兵出发,前去与其汇合。”
    林大文唤人牵来了马,几人翻身骑上,一同往辛赞的府邸而去。
    以前寸土寸金的京城,如今凄凉而荒芜。尽管辛赞的府邸离皇宫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周围的热闹繁华不在,看上去一片萧索。
    辛赞特意绕了路,沿着金水河一路前行。河畔的树木不解世情,这些年未经修剪,长得葱茏繁茂,早早冒出了嫩绿的叶片。
    金水河中,以前经常停着画舫。两畔沿河的铺子与宅子,最是热闹,迎来送往,忙着吃酒宴请,争赏春意。
    如今的金水河久未清淤,河水浑浊,上面漂浮着各种杂物,发出臭烘烘的气味。
    河畔的宅子,或垮塌,或杂草丛生,或烧成了一堆灰烬。间或着有几间闪过灰扑扑的人影,好像是乱坟岗的孤坟野鬼。
    姜醉眉以前幼时,最喜欢的就是春日。漫长的冬季终于过去,她能穿上轻薄的衫裙。阿娘见着了,怕她冷着会嗔怪责备,却会手脚麻利,给她输好时兴的发髻。从钱袋中数给她几个角子,让她好生拿着,在货郎担子里买些小娘子喜欢的小玩意儿。
    幼时的家,就在对面河畔那片废墟里。
    泪水模糊了双眼,终是一滴滴掉落。姜醉眉伏在马背上,心痛得腰都直不起来。她从马上滑下,就那么不管不顾蹲在金水河边,哭得肝肠寸断。
    赵构,他如何敢,如何敢写信给辛赞招降!许他高官厚禄,让他与南边朝廷相通。
    若是赵寰战败,辛赞则去南边朝廷做官。若赵寰战胜,则许他兵马,任汴京留守,驻兵在此防备赵寰。
    冰冷的刀剑,迫不及待对准了,刚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骨肉同胞。
    其心可诛,其心可诛!
    林大文怔怔坐在马背上,跟着红了眼眶。辛赞看了眼他,自从靖康之耻以来,他见过了太多的人间苦难,听过数不清的哭声,迄今仍会心生凄楚,悲愤。
    辛赞也没去劝,悄声让李齐鸣将姜醉眉的马牵好,默默退后守在一旁。
    姜醉眉哭了一通,鼻子嗡嗡的,人却感到轻松不少。她擦拭掉泪,肿着眼睛道:“对不住,让你们看笑话了。我不是伤心,也算是伤心,以前在康王府的日子,就当是活到了狗肚子里去。现在我从地狱里爬了出来,重新活过了一次,回到了家,一切都圆满了。以后啊,像二十一娘说的那样,全新出发!”
    林大文望着眉眼重新飞扬起来的姜醉眉,不禁跟着她一起笑。
    辛赞笑着夸赞道:“姜娘子是真正通透之人,以后定有后福!”
    姜醉眉一扬眉,答道:“那是,我的福气大着呢。走,还有好些事,完颜药师他们呢,得赶紧让他去跟寒寂师父会兵。我得借你的府上眯一会,好有力气跟二十一娘并肩杀敌!”
    辛赞与林大文相视一笑,打马跟在了姜醉眉身后。
    太阳慢慢爬上天空,暖意融融。金水河边的垂柳飘拂,拂去了战乱的阴霾,留下了几分春意。
    *
    天还黑着,零星的火把蜿蜒在夜空里,远远望去,彷佛一条星河。
    赵寰骑着马,寒寂陪在她身后,在队伍里来回走动了一圈。借着余光觑着她的神色,见她始终从容不迫的模样,不禁问道:“如何?”
    寒寂的辽国兵,比起赵寰的杂牌队伍,她不得不承认,看上去的确要强上几分。
    不过,赵寰也没过多表露出来,免得他又要得意,道:“萧家不愧绵延了几百年,很是拿得出手。”
    提及萧氏,寒寂也不谦虚,闲闲道:“比起你的祖上宋太.宗,是要早几十年。”
    萧氏从耶律阿保机时期开始,就是契丹数一数二的贵族。从唐到五代十国,再到辽,的确要比赵氏祖上发家早。
    出征在即,赵寰没多打击寒寂,笑道:“失敬失敬,愿你此次前去,旗开得胜。以后回来,我好封你做国师。”
    寒寂穿着盔甲,全身戎装,光脑袋上戴着盔甲,看上去英姿勃发。闻言他气闷了下,沉声道:“赵二十一娘,你休得说风凉话!”
    赵寰哈哈一笑,寒寂无奈,他如今哪还有出家人的模样,闻言也一起笑了。
    出征的沉重,被他们的笑声驱散了几分。赵寰抬手,如男子那般拱手,郑重道:“一路平安。我就不多送了,在白沟河等候你凯旋!”
    寒寂抱拳回礼,调转马头,一扬手,队伍在黑夜里,疾驰而去。
    赵寰骑在马上,等到队伍看不见了,方转身离开。
    回到宫里,清空可怜巴巴蹲在门口,脸蛋上挂着泪珠,噘嘴一言不发。
    周男儿与许春信都在旁边劝,赵金铃叉着双臂站在一旁,怒瞪着他,不耐烦道:“你是男子汉,还不如小娘子呢,就知道哭!”
    清空紧紧抿着嘴,依然啪嗒掉泪。他见到赵寰的身影,马上站起身,迈着小短腿朝她奔来,仰着头哭兮兮问道:“赵施主,师父呢,师父可是抛弃贫僧了?”
    赵寰抚摸着清空的光脑袋,温声道:“你师父去打仗了,他很快就回来,不会不要你。”
    清空还是不依,揪着赵寰的衣襟,缠着她问道:“师父是出家人,出家人不杀生,为何他要去打仗?”
    赵金铃大声抢白道:“你师父是去杀金贼,金贼是坏人,该杀!”
    清空怔楞了下,抓着赵寰衣襟的手,慢慢放开了,忐忑不安道:“师父是辽国人,我是大宋人,大宋与辽国也打过仗。以后再打起来,师父可是也变成了坏人?”
    赵寰心中一酸,清空人虽小,几国战乱的仇恨,却深深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她蹲下来,凝视着清空,认真地道:“等打完仗,以后我们就会变成一家人,不会再打来打去。你跟三十三娘他们一起,好生读书习字,玩耍,不要吵架斗嘴,等着你师父回来。”
    她叫过赵金铃,细声道:“你比清空懂得多,与他说话讲理的时候,要耐心些,不要急。”
    赵金铃人小鬼大叹了口气,说了声好,朝赵寰撅了噘嘴,嘟囔道:“好吧,我不欺负他就是。男人就是麻烦,出家人也一样!”
    赵寰失笑,赵金铃摇着脑袋,朝她嘻嘻一笑,拖着清空跑了。
    边跑,赵金铃边脆生生地道:“我们走,不要在这里耽误二十一娘,她也要去打仗了,我们在城里等着她回来。”
    周男儿走上前,道:“二十一娘,徐梨儿祝荣她们已经去整兵了,等到她们回来,马上就可以出发。先前刑娘子来过,见你不在,将账册留了下来就去忙了。”
    这两天邢秉懿忙得很是起劲,赵寰沉吟了下,终是没有多说,道:“好,我进去看看。”
    次日凌晨,赵青鸾与赵璎珞,带着约莫两千兵马留守燕京。赵寰与徐梨儿,祝荣等,一起领着近四千兵马,辎重等,开赴白沟河。
    星夜疾驰,赵寰来到白沟河时,辛赞他们的五千兵马早就到了。
    辛赞与林大文他们迎出了一里之外,远远看着骑在马上的赵寰。
    夜幕下,赵寰一身半旧衣衫,身形高挑消瘦,看不清神色。只骑马朝他奔来时,如同压过来的沉沉山峦,气势如虹。
    赵寰在林大文他们面前勒住马,不动声色打量着辛赞。他约莫三十岁出头,浓眉国字脸,看上去颇为端方正气。
    辛赞与林大文上前见礼,赵寰骑在马上,也朝着他一拱手,笑着道:“可是辛郎君,久仰久仰!”
    辛赞听到赵寰没唤他府尹,心里说不出的舒坦,隐隐激动地道:“正是在下。在下也久仰二十一娘的大名许久,终是得以一见了。”
    寒暄完,赵寰见辛赞下意识落后一步,也不客气,骑马走在了最前。
    到了营地,赵寰的主帐已经搭好,姜醉眉走上前,几人又是一翻相见。
    赵寰进了营帐,刚招呼大家坐下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前方寒寂就送了急信来。
    寒寂领着的前辽国兵,与完颜宗弼他们的大兵,在巨野相遇,一场大战在即。
    辛赞眉心又拧成了川字,道:“这么快相遇,可不是好事啊!”
    赵寰算了下日程,神色凝重起来。
    第56章
    冲锋的号角, 在耳边一次次吹响。战鼓声如闷雷,穿透厮杀的怒吼,经久不息。
    空气中, 浓烈的血腥味腻得化不开。寒寂望着不断倒下的同胞, 手上的红缨枪早已被血浸透, 滑腻得都快握不住。
    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寒寂浑身分不清是汗还是血,一次次冲上前, 与他的同胞们并肩而战。
    双方人马太过悬殊, 完颜宗弼几乎是他数十倍的兵力。所有的阵型已经不管用,他们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拼命。
    如赵寰所愿那样, 消耗完颜宗弼的兵马与力气。
    所幸,他不辱使命。被金兵包围住,已经无法计算, 他的兵马还剩下多少。只看到身边的金兵倒下得更多, 这就足够了。
    完颜宗弼骑在马上,死死盯着前面的战场。一个辽国兵双手臂都受了伤,连刀都握不住, 却直接扑上前,将金兵死死压在身下, 撕咬。
    大都突起风云, 国都大乱。完颜宗干被杀, 丞相完颜希尹暴亡。
    完颜宗弼他们不用再彼此怀疑,以前的完颜宗翰, 甚至完颜晟被烧死,都是赵寰下的手。
    大都乃至的帝姬嫔妃宫女等小娘子, 全部被救走,只赵佶赵恒他们死在了五国城。
    完颜宗弼冷笑,赵佶他们早就该死,深底深处,他很佩服赵寰的果决。
    赵构假惺惺,一心盼着他们死,碍于名声,绝对不敢表露。得知他们死后,他不知多高兴,但同时,他们的死,足以令他坐立难安。
    哪怕是顶着骂名,亦会答应议和。完颜宗弼对赵构鄙夷不屑,在看到身边的一群完颜氏时,又顿感懊恼。
    赵氏一族如此,完颜氏何尝不这般。大都只剩下年轻的完颜亶,完颜氏们心思各异,恨不得早些回到大都,抢夺权势。
    完颜宗弼与完颜宗辅联手,好不容易将他们稳住,制定了策略,与赵构暂时议和。必须先解决掉赵寰,夺回北方。
    完颜鹘懒这次倒积极,不惜与其他几个兄弟们直接决裂,完全站在了他们这一边。
    完颜宗弼岂能看不出他那点小心思,无他,他的封地燕京,被赵寰夺了去。
    他们之间,不但有杀父之仇,还有夺势之恨,他只恨不得亲自手刃赵寰。
    辽兵跟疯狗般咬住他们不放,完颜宗弼下了无数次命令,却不能扭转局势。他渐渐皱起了眉头,越发觉着不对劲。
    这群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辽国旧部,甫一相遇,先是密集的箭矢射杀,接着是骑兵冲锋。在战场上时,不躲不退,完全是不要命,同归于尽的打法。
    完颜宗弼他们与赵构交手打过几次,韩世忠岳飞等人的兵马,打起来尤为吃力,他吃过大亏。
    所幸这次没有遇到岳飞,他们方能快速回援。
    一路奔波,早已车马劳顿,疲惫不堪。眼见金兵倒下的越来越多,完颜宗弼心生不安。
    转过头,看到身边同样神色凝重的完颜宗辅,完颜宗弼沉吟着道:“在以前,柔福帝姬很是不起眼,咱们何曾注意到她。看来,此人真正狡诈多端,隐藏极深。辽兵不知如何被她蛊惑,骗出来打先锋。她定藏有后手,咱们不能中了她的奸计。我们的兵已经疲乏,万万不可与辽兵在此纠缠,得赶紧离开。等到修整之后,再对付这些辽兵,不过是易如反掌之事。”
    完颜鹘懒听到赵寰,顿时神色狰狞,咬牙切齿道:“我定要亲手抓到柔福帝姬这个小贱人,将她碎尸万段!”
    完颜宗辅拧眉,这一路上,完颜鹘懒就一直在叫嚣骂个不停,早已经听得耳朵起茧。
    他先附和了完颜宗弼,方对完颜鹘懒道:“要抓到柔福帝姬,估计没那么容易。如先前商议的那样,先要稳定大都与燕京一带的局势。等这以后,哪用得着咱们动手,还有赵构呢。”
    完颜鹘懒听到燕京,悻悻闭上嘴不做声了。他见完颜宗弼已经下令鸣笛收兵,牛眼一瞪,指着在角落喘息的完颜药师道:“这个叛贼!他不配姓完颜氏,得要将他的姓氏收回!”
    这一战除了损伤重大,最让完颜宗弼愤怒的是,在冲锋营中,还有好些明显一看就是金人的兵。
    尤其是完颜药师,他真是天生的叛贼,先背叛辽,再背叛宋,最后背叛了金。
    完颜宗弼早就觉着此人不可信,当时利用完他之后,就该杀了他。都是完颜晟的失误,只解了他的兵权。
    完颜鹘懒也是蠢货,居然留他镇守燕京。完颜宗弼阴沉着脸,厌恶地剜了他一眼,恨恨道:“金国出了这般多的叛贼,定要好生整顿。免得有人有样学样,坏了兵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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