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平片,表面性与我列出来的第一张平片是十分类似的。不过却也只是类似,并不是一个病人的同一张平片啊。”
“可以看到,这四张平片都有范围颇为广泛的增强,也可以叫泛白现象!”
“这种较广范围的泛白现象,基本上会考虑到关节腔的感染!只是单纯地只看到感染这一步啊,那还是不太够的。”
“这个时候,我们可以通过一些其他的特殊因素,来进行一一地详细分辨。”
宋教授说着,又把平片翻阅到了第一张平片上:“刚刚的最后一个病例,病史才持续了一年时间!”
“而且髋关节周围,没有任何压痛的症状!这说明啊,我们的关节腔内的关节面,还没被侵蚀得特别严重,甚至可能还没侵袭到疼痛层。”
“但这第一张片子,我们同样可以看到广泛增强,但是它的病史却持续了有二十余年!”
宋教授说着,竖起两根手指。
“二十年,没被发现,这代表了病人硬刚是没有普通的髋关节感染所伴随的高热、寒颤等症状,否则早可能发现了这个感染灶了。”
“不是热感染,那么就只能是冷感染灶了。”
热感染是感染后会有传统的感染性症状,但是冷感染灶,却不一定,往往病人没有太多的症状,就被忽视。
“而再如何冷性感染,能够持续到十几年才发作加重的,我们就要考虑,这个病人,是不是结核了。”
“关节腔的结核,普通的血液抽结核全套、结核菌抗体抗原等的抽血检测,是可能检测不出来的。”
“甚至也不会出现相应的典型症状,只有依靠活检和培养,才能够确诊。”
“那么,我们通过这个片子,要怎么去诊断了?”
“只能通过病史来进行辨别了。”
宋教授一边说着,一边翻到了第四张图片,并且还对那个回答了诊断的人,抱以歉意道:
“我们医生在阅片的时候,不仅要看平片,也要同时要考虑到患者的病史长短和年纪大小。”
“假如她是髋关节骨性关节炎的话,疼痛了20多年!”
“她还会有关节间隙吗?可我们看这张片子,间隙只是稍微狭窄,反而可以看到一些小的虫噬样空洞,所以我们要往感染的方向考虑,是不?”
“所以第一张平片,我们也可以初步地考虑为髋关节结核与化脓性髋关节炎。”
就此,宋教授拧出来了一个点,把结核与关节普通感染的鉴别给说清楚了。宋教授也没再停留,而是继续翻阅了第二张和第三张平片。
“接下来,我们再看第二张片子。这张片子,是今天这组片子里面,最好看的一张了,就是先天性髋关节发育不良并股骨头坏死。这应该是我们关节外科医生必备的基本功。”
“我们首先可以看到评估髋关节的ce角,是在正常人范围之外的,与此同时,我们也能够看到这股骨头上的骨质不均匀,有局部较为规则的降低,坏死塌陷的可能性大一些。”
“这张片子我们就不纠结了啊,不会看的应该好好回家苦读一番。别我们搞了一辈子的关节外科,把进关节外科的门给忘记了,那就贻笑大方了!”
“第三张片子!这是非常有意思的一张平片了啊。”
“我们应该要考虑到患者的间歇性跛行。”
“除了神经源性外和血管性外,我们还要考虑到我们骨科本身的疾病。”
“髋关节滑膜炎。”
“髋关节前方压痛,持续8年,加重两年,我们并不能够看到关节间隙的狭窄和骨赘形成,反而,我们可以看到,关节间隙内,局部显影密度有增高。”
“这样,髋关节压迫坐骨神经导致的坐骨神经炎,可以暂时排除,虽然滑膜炎较为罕见,但是我们如果同时考虑到……”
宋教授的这一番深入浅出的分析,直接赢来了一大波的掌声……
罗云听到宋教授把最终的答案给了出来,不禁又横了周成一眼:“你看,让你举手回答问题,你又不敢,你怕个什么啊,你说的是对的。”
“难道你觉得你一辈子就不会站在那里去?你连最基本的勇气和承认错误的勇气都没有的话,那你如何做好学习呢?”
罗云在数落周成的时候。
台上的宋教授的讲课,也就完了。
他年纪本来就不小了,并不需要准备太多的内容。
作为今日会议下半场起头来讲,宋教授已经摆下了龙头,而且是很多人都很少见的龙头,这样的病例!
同时摆出来,并且还能够细细讲解出来,也可能只有宋教授这样的老一辈的人物,有了一辈子的经验作为储备。
能够单独地拧出来每一种疾病,深入浅出地讲解这种特别复杂病例的简单定理。
如果是个年轻的教授,可能他自己知道诊断,但是无法剖析出其中的鉴别诊断,而是要靠各种实验室的检查,那这个分享的冲击力,就没那么强了。
“罗老师,这就普普通通地听个课,不极好的吗?”周成也觉得罗云的思维很奇怪。
如果这是一个手术台,周成可以毫不犹豫地上去完成一台手术,这对他无碍。
但这是周成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学术会议,连原则和程序他都没走完,就随便问问题,随便回答问题的话,那会得罪人的,因为周成就怕自己问出来的问题,到时候没人能回答,搞得会场当然宕机了。
那多不好啊。
而且,现在这上面的讲者,都是周成薅羊毛的对象,他怎么可能去得罪对方呢?巴不得多听他们多讲点私货才好,甚至多抛一些看似离谱的猜想也是极好的啊。
“我?”罗云顿时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他当年,那是他老师让他去台上讲课,他就冲上去了,可没含糊过。
那时候,他还赶不上周成呢?
就是要逼自己!
可以这么说,如果没有曾老让罗云逼着去各样的会场讲课,让他逼着自己去准备太多的东西作为底蕴,他学不到这么快的!
周成这边呢,明明有能力,也有实力,偏偏就是一个哑巴似的。
竟胆小如鼠!丝毫没他当年的风范,也是一朵奇葩。
周成抿嘴,继续听讲。
罗云就也叹了一口气,放弃了内心的挣扎。也没觉得周成是无药可救,只是觉得周成的棱角,差不多被磨平了,他这个年纪,就会考虑太多的事情。
周成此刻心里明白得很,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虽然说之前,不同的教授之间,互相怼,是常事。
但那些人都是什么人啊?
自己是谁?普通的规培,没师门没根底。
他要惹出来了麻烦,这里面可能随便站出来一个人,蔡东凡都被碾了,他敢多说些什么吗?
不敢。
罗云不一样,他的师门可以让他有一种放肆的暴躁。
……
接下来,华西的陈教授又纷纷叫了一批湘省地级医院的讲者分享了他们讲到的病例之后啊。年会下半场的第一节,终于结束!
稍作茶歇之后,庄教授,湘南大学附属二医院关节外科的主任,也是终于来到了主席台上!成为了大会主席。
第二半节的会议才算开始。
庄教授声音极为宏亮地强调道:
“欢迎各位同道,各位专家,各位教授,各位老师再次来到我们关节外科的会场。”
“接下来,要给我们带来分享的是,湘省人民医院骨科的教授,湘省骨科委员会的委员。董河,董教授。也是我们湘省骨科大家庭的顶尖专家,大家欢迎!”
周成听了庄教授的话,认真地看了上面的简历,发现董河其实只是副教授,写是这么端端正正写的,但是庄教授念出来的,还是教授。
这不知道到底是庄教授的口误呢,还是别有深意。
正这时,罗云又开始敲桌子划重点了!
“认真听,现在这一个场次,绝对有大瓜!”
“什么大瓜?”周成有些好奇。
“你只管看着就好了。”罗云竟然是卖起了关子!
周成先眯起眼睛,董河只是湘省人民医院的副高,却被庄教授如此赞誉,罗云又说有大瓜,似乎这里面的门道有些不太对劲儿啊。
难道庄教授和董河教授之间,还有什么恩怨不成啊?
没空去细思。
董河快速地走向了台上,在众人的掌声中,鞠了一个躬,道:
“谢谢各位,谢谢各位老师的掌声。”
“不过很遗憾。”董河极为善谈,吐词清晰,语气顿挫有致。
“今天,各位专家带给我们带来的,都是成功的病例,来给我们上课的。”
“但我今天来到这里,却是来麻烦各位老师的。主要是我今天带来了我们遇到的一个失败案例,实在是无计可施了,才特意来向各位求教的。”
“不过我可能运气比较好吧,今天还有疆省医科大学的庄周教授,也正好在现场,庄周教授是做关节感染的大拿,是大咖,说不得能够为我们了难。我带来的这个病例,就正好与关节感染有关。”
“我希望庄教授听完之后,能够金口玉言。”
接着,董河就打开了ppt。
台下,庄周教授负手而坐,把凳子往后靠了靠,一副认真听讲,随时做好作战准备的架势。
董河有求而来,在这样的会场,开头就自退了一百步,‘卑微’到了尘埃里。
这时候有求不能应的话,那就叫不给面子,自然不成啊。而且庄周也好奇,这个董河也是有意思啊,把失败的病例拿年会上来?
他是想做什么呀?
病史:中年女性,58岁,右膝关节疼痛10年,加重两年。
x线示:右膝关节骨性关节炎4期。
董河道:“大家也看到了这个病例资料了,其实并不复杂,患者第一次入院,我们对其进行了常规的术前检查,无特殊。”
“因此,我们做了全膝关节表面置换术。”
“术后第3天,患者的伤口开始渗出清亮液体,无渗血。”
“我们在发现了渗液的当天,就立即对渗出液进行了普通镜检和细菌培养,无脓细胞,无细菌生长。”
“术后常规延长抗生素使用时间至术后第五天,我们再次取液送检,并复查炎性指标。”
“结果示:炎性指标正常,仍然无细菌生长。”
“但是,这时候,患者的渗液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增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