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双方合作颇为愉快，合作方成功拿下八大物流仓，但她本人后续不能及时履约（毕竟拟定合作协议的时候，强势方有更大的话语权，协议的偏向性会更明显，对弱势的一方也会更苛刻，这与什么奸诈狡猾无关，是双方都想要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罢了），届时将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的风险。
    陈骁想：楠楠不可能没考虑到这些的。
    “我知道。”路楠坦然地说，“凭我现在的身家，一不小心就是给人当垫脚石的。”
    “你知道……”陈骁说了这三个字，又恍然地摇摇头，笑着住口。
    你知道，还要这么做？
    这句话，无需再问下去。
    因为她就是这样的路楠。
    “我知道。但我还是想要把握这个机会。如果现在不参与进去，未来就难以获取入场的资格。”路楠微微扬起头，“我知道你为我担心什么，但这是生意场，且不提源川集团最终会不会参与进去，哪怕到时候我们双方真的合作了，在商言商这四个字才是对合作伙伴最基本的尊重。你不需要想着如何维护我的利益，因为我会为自己争取应得的部分。”
    陈骁含笑看着路楠。
    她眨了眨眼，小声说：“我这话是不是有点狂妄？”
    “不。我看到了未来合作伙伴的信心和魄力。”陈骁眉眼弯弯，伸手为她盛了小米粥，并夹了一个蒸饺，“很希望能够尽早看到路总的合作方案，并且很期待未来能与路总达成合作。”
    路楠也笑了起来：“有你这句话就够了。等糖酒会结束之后，我会去源川总部，再和陈总您详谈。”
    届时，他们就公事公办。
    “好，那我静候路总。”
    这对情侣在餐桌上击了个掌。
    等到翟助理过来接人的时候，就看到boss和路总都笑眯眯的，一副容光焕发的样子。
    他，实在是不敢多想。
    完全不知道自己想歪了的翟助理看着自家boss目送路总上车离开，才出言提醒：“下月在京市举行的白酒峰会，我们主推产品是和谐酒十五年，京市和谐酒品牌部向总部打了赞助费用申请单，不过被驳回了，京市的经理联合华北大区老总一起哭穷，说……”
    翟助理的声音小了下去。
    陈骁问：“说什么？”
    “说原先路总申请费用都很顺，现在他们的费用总是被卡，总部这边是不是对京市和谐酒现在的销售情况不满意。”翟助理低头复述。
    京市和谐酒品牌部城市经理是路楠提拔上来的，叫严观成，此人话不多，但能力不错。
    陈骁对他有点印象。
    他皱眉吩咐：“你去把事情经过详细打听一下，把京市和谐酒品牌部的费用申请整理一遍，前年、去年、今年的一起做个对比。我倒要看看，是京市那边借题发挥，还是总部真有人想要摘桃子。”
    第575章
    路楠自然不知道老下属严观成目前正在费尽心思、花样百出地和总部要费用。
    这毕竟是源川公司的内部事务。
    而她其实是一个很有分寸的人。
    自路楠离开源川之后， 虽然白酒行业里头各大公司对外的动态和销售政策等等事情还是会由从前相识之人的口，隔三差五地传进她耳朵里。
    不过她本人是从来没有主动打听过源川内部的任何方案决策的。
    不论是偶尔私交不错的仇超群，还是离职后依旧和她保持着一定频率谈谈心的项菲菲， 或者是目前已经跟着她干的林燕， 又或者是截止目前尚未体现出人走茶凉之感、逢年过节还会给她发一发群发祝福短信的唐诗、林语柠、彭胜源等人，路楠同他们偶尔闲聊， 都是很注意分寸的。
    要说源川内部事，会主动并且毫无顾忌地和她说这些的，也只有陈骁了。
    严观成携华北大区总经理找陈骁告状的事儿，话里话外牵扯已经辞职的路楠， 陈骁不想让楠楠心情不好，自然不会提及。
    不过即便路楠知道了， 大概也是一笑了之——做业务的， 谁还没有和领导哭穷的时候？她以前不也是花样百出？
    平心而论， 之前陈骁确实给她很大自主权，譬如说她刚到京市担任和谐酒京市品牌部的城市经理，就有权限单笔费用三百万以内不需要向总部打签呈，年度费用一千万以内也可由她自己看着办， 哪怕超过一千万， 陈骁也会给她特事特办等等等。注1
    【所以，从前他们说我是太子爷嫡系， 深受太子爷照顾， 这话真没有错。】
    严观成升职之后，没有自己当时的权限，做事自然束手束脚一些。
    在路楠看来， 只要严观成能够要到费用， 把她这个前上司搬出来说一说、比一比， 也不是什么大事。
    大概只有陈骁会比路楠本人更在意有关她的一切吧。
    翟助理当晚和陈骁汇报初步调查结果：这件事和总部这边没什么关系，京市和谐酒品牌部虽然现在从原先的烂摊子变成了现在的肥缺，但是因为有海外子公司珠玉在前，还有仇超群和饶振涛两尊大佛坐镇京市，总部这边短期内还真没有人打严观成那个职位的主意。
    严观成会这么闹腾，主要还是费用方面确实比之前要局促了。
    翟助理说：“这两年京市的经销商荣宝酒业的年经销合同金额与日递减，和谐酒在京市全渠道开发经销商，成效不错，不过以中小型经销商为主，实力可与荣宝相媲美的一城酒水在业务拓展方面的野心并不大，每年只热衷于搞大型品鉴会招待他们自身的贵宾，对赞助活动不怎么感兴趣。去年白酒峰会的主推产品是经典酒品牌部的，经典酒在京市的经销商实力雄厚，现金垫付费用完全没有问题。今年白酒峰会主推和谐酒十五年，因为一城酒水方面婉拒，严经理只能去找多年合作伙伴，餐饮渠道经销商东兴智慧餐饮的乔总，赞助费用除了酒水还包含晚宴费用，所以这次提交的赞助方案预算颇高，比去年的经典酒还高出一成……”
    就算和谐酒现在是后起之秀、源川双子星之一了，那又怎样？
    经典酒依旧是品牌部的老大！是源川集团的亲儿子！
    怎么地，小弟要抖起来了，敢要比经典酒要更多的费用了？
    五个品牌部之间又不是完全一团和气的，同为双高端品相的产品，经典酒品牌部的人听说了之后，总是会嘀咕几句。
    总部审批的时候可不得卡费用了么？！
    陈骁听完，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没打算直接干涉总部费用审批流程，只是拿起手机给严观成打了个电话：“严经理，事情的经过我已经知道了。总部批费用的依据是历年活动费用对比，你这样贸然增加费用，拿什么能保证达到更好的推广效果呢？”
    电话那头的严观成似是被问住了。
    “这样，你重新改一下方案。如果说，和谐酒在京市的经销商目前以中型规模为主、除流通渠道之外全渠道铺货发展，那么是否可以考虑让两家或者两家以上的经销商一起垫付赞助费用，以促成多渠道推广互动呢？”陈骁提点了严观成一下，“东兴智慧餐饮的乔总我略有耳闻，如果是连白酒峰会的晚宴一起赞助，对方的报价和实际费用，大概还是有一点出入的。”
    也就是说，东兴智慧餐饮想要将一部分差价从左口袋倒腾进右口袋。
    严观成也不是蠢人，很快领悟，并承认自己工作方面的不足，最后还连连感谢领导支持。
    陈骁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严经理客气了，我知道你所做所为都是为了和谐酒在京市有更好的推广。不过有时候做人做事还是要讲究方法的。就算路总大气，不在意这些，但是总部人多口杂，有些话传一传就变味儿了，你说，是不是？”
    严观成愣了一下：“对对对，陈总您说的对。之前是我太着急了，和总部这边沟通的时候有点口不择言，下次我一定注意！一定注意！”
    陈骁放下手机之后，叮嘱翟助理：“总部这边你盯一下，打听一下员工私下议论的内容，随时把握风向。”
    翟助理瞬间意会：昨天晚上路总和boss在其他白酒销售公司负责人面前公开牵手，boss这是担心后续影响吧？
    这件事对公司员工来说，只是高层的绯闻八卦而已。
    翟助理觉得boss有点小题大做，他反而担心：“那董事长那边……？”
    陈骁唔了一声：“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有一个同源川的合作方案，算了，过几天你就知道了。至于我父亲那边，不需要担心，今晚我回去吃饭，自然会和他先通个气。”
    翟助理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想法太狭隘了。
    两位总经理谈恋爱，其实真的有可能整晚聊工作的……吧？
    ……
    陈骁今晚没有陪路楠吃晚饭。
    确切地说，是路楠提前和他说了，她今晚且忙着呢。
    今天是糖酒会第二天，虽然今天抵达展位索要资料的意向客户没有像昨天那么疯狂，不过有路总昨天打样接待客户的方式，今日打鸡血的沁然业务们也十分积极。
    傍晚，林燕算了算拟好的经销合同，今日大约也有一千万出头。
    这其中，自然有想要和路楠详谈的意向客户，还不止一位，路楠直接将这几位都约到一起，设宴款待，边吃边聊。
    无人陪伴的陈骁便回了老宅别墅。
    才进别墅大门，阿姨给他放好拖鞋，陈骁奶奶就溜溜达达过来了，挤眉弄眼地问：“希尧啊，那个姓路的小姑娘这几天是不是也来蓉城啦？”
    “您怎么知道？”陈骁反问。
    奶奶干咳一声：“今天上午，我就是顺耳听到你爸在讲电话。”
    嘿，她耳朵灵着呢，这个家大大小小的事儿都逃不过她的耳朵。
    老人家主动给孙儿透露风声：“是国酒销售公司的副总经理，那个酒糟鼻的老焦，一个劲儿说你爸福气好，儿子优秀，还找了一个更优秀的女朋友。我想啊，他说的肯定是我之前见过的那个女孩子！我孙儿的眼光，错不了！”
    陈骁在心中感慨一句：果然，白酒行业没有秘密，这些个老狐狸，未免也太闲了。
    坐在沙发上等候多时的董事长清了清嗓子：“回来了？先吃饭吧。”
    第576章
    晚饭之后， 陈骁奶奶本还想拉着孙子聊聊他的人生大事，不过陈骁主动安抚了眼神中带着殷殷期盼的老人家：“奶奶，楠楠之后来应该会经常来蓉城。下次有机会， 我再带她见您， 好吗？”
    老人家还是很讲道理的，又或者是孙子透露出来的意思让她想到了一些更期待的事情， 她笑呵呵地挤眉弄眼：“那行，奶奶就等着了。”
    鉴于儿子和孙子要谈公事，她完全没有顺耳去听一听的兴趣，拉起老头， 两人去院子里饭后百步走了。
    老话不是说么，饭后百步走， 活到九十九。
    到时候她还可以看着重孙辈长大成人、生儿育女呢！
    ……
    书房内， 董事长抚摩着玻璃茶杯的外壁， 一脸沉思状。
    倒不是装的，而是刚才陈骁和他说的事情实在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原本以为，儿子今日一本正经地和自己谈谈，或许是打算对房地产公司动手了。
    毕竟去年川省政府主持的几场土拍活动， 陈骁本人都有参与， 虽然他当时没有直接干涉房地产公司的日常运作，不过在房地产公司向总部递交方案以及索要费用支持的时候， 他联合其他几位董事， 有理有据地驳回了两个项目。
    那时候，小汤的意思是酒水销售公司现金流充裕，集团内部平衡一下资源， 让酒水销售公司支持一下房地产公司， 为他们提供土拍保证金和备用金。
    陈骁却提出， 支持可以，但不是白给，而是作为置换，将房地产公司的部分固定资产置换给酒水销售公司。
    这种行为算得上是乘火打劫。
    众所周知，源川房地产公司因为之前的别墅坍塌事件，银行对其的贷款政策有所收紧……
    因为深觉集团对房地产公司的控制力正在逐渐减弱，董事长对儿子伸手整顿房地产公司的事是乐见其成的。
    甚至于，其实他就在等着陈骁开口，届时，不论是向他求教还是求助，他都很乐于提供帮助。
    别的不说，即便他现在退下来了，手里依旧捏着源川集团最多的股份，一旦有什么需要投票表决的情况，董事会那群之前一起打拼的老伙计还是愿意给他几分薄面的。
    只是董事长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