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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烬天下 第127节


    云秋水也跟着站起来,深深的鞠躬:“我本想亲自问他,可他下落不明,潇儿也跟着一起不知所踪,我是个母亲,我只想救自己的女儿。”
    “夫人不必多礼!”萧奕白连忙扶住她,天澈也惊讶的阻止,云秋水毫不妥协,固执的站着一动不动,“只要能救她,哪怕用我的命去换,我也在所不辞。”
    萧奕白凛然神色,心中有难言的酸涩,嘴里发苦,认真的道:“夫人请坐,我自然会将知道的一切告知,我想如果千夜也在这里,他也不会再对您有所隐瞒,您一直是他视若亲生母亲的人。”
    云秋水的手缓缓松开,无力地垂落,整个人散架一样颓然坐回椅子,萧奕白也重新放好椅子,理了理情绪,淡淡开口:“夫人请讲,八年前坠崖之后究竟还发生了什么?”
    云秋水低着头沉默下来,屋子太安静了,似乎听到自己的心砰砰跳得声音,剧烈、紧张,又不得不强自镇定。
    第一百九十二章:信任
    “那日他们被救回来之后,潇儿就被送到青丘那去治伤止血,一开始我还以为她只是身上有些自残的剑伤,直到青丘提醒我,她的脖子上还留依稀的獠牙印。”云秋水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在当初那个位置上指了指,神色沉重,“那一块的皮肤很新,很明显是才长出来的,我知道潇儿有着灵凤族的血脉,自愈的速度远比正常人快许多,但是如果是直接遭受致命伤,她混血的身体并不能像真正的灵凤族那样恢复。”
    云秋水自嘲的笑了笑,眼珠一转,叹道:“从第二天开始,潇儿的身上就长出火一样的羽毛,红色的,一旦拔下就会直接烧毁,那时候我就明白,她一直被沉月和昆山清气压抑的灵凤之息终于要失控了。”
    “等潇儿醒了之后,她就如实将当时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我,我曾从九卿那里听说过一些关于古代种的传说,所以潇儿说起千夜当时的模样,我就知道他是古代种的后裔,但是她对自己脖子上的咬痕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多半就是在两人都失去意识的时候,被半人半兽状态的古代种咬伤的吧。”云秋水惨淡的咧嘴笑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后,心有余悸的搓着手指,继续说道,“可是为什么失控的古代种没有一口咬断潇儿的脖子呢?只要再多咬那么一寸,潇儿就会当场丧命,但他没有这么做,即使在完全失去理智、无法自制的时候,千夜都没有想过要伤害潇儿。”
    云秋水抬起眼眸,目光带着温柔的笑,却看得萧奕白心下一颤,不可自抑的闭起眼睛——八年前自己失控的时候,他甚至连亲生父母都能残忍的杀害,根本无法抑制体内汹涌的杀戮欲望。
    “所以,我从来都不怪他。”云秋水接着开口,感觉心头一块巨石轰然落地,双手交叠放在胸口,自言自语的喃喃:“如果潇儿现在也还在千夜身边,想必应该还是安全的,她一直没有给掌门回信,我还以为那孩子又是玩心太重耽误了,直到这次回到飞垣,听到人们谈起千夜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我才知道事情已经变得超乎想象了。”
    萧奕白温和地凝视着云秋水,猜不透眼前人的真正意图,淡淡接道:“我还以为夫人只知道了这些事情才回来的,原来是来了之后才知道的吗?那夫人此行又是为了什么事?”
    云秋水点点头,望了一眼天澈,又将他身上的毯子往上提了提,轻声说道:“原本是为了他弟弟天释来的,那孩子身上的毒素复杂无法根除,只能尝试找到这些年试药用过的那些东西,从根源上下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哦……原来如此。”萧奕白有些意外,其实他已经完全不记得还有天释这么一号人物,连忙尴尬的轻咳了几声,又道,“说的也是,我记得书册中记载他一共试药六十一次,几次都是死里逃生被硬生生救了回来,当时他被救走的时候也没有携带压制毒素的安魂丸,能撑到现在还活着……昆仑的医术果真令人佩服。”
    天澈眉峰一耸,似有不快,但最终还是抿着嘴一句话也不想和他说,云秋水见状只是淡淡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道:“正好潇儿一直不给掌门回信,掌门心中惦念本想亲自走一趟,是我拦下了他,我原本就和飞垣有些不解之缘,年轻之时只会一味逃避,到如今年过半百的年纪,反而有些想通了,当年欠下的情和债,也该有个了结。”
    “夫人……”萧奕白暗暗心惊,一下子明白过来,云秋水的手轻颤,心里有淡淡的期望,凝视着他微微而笑,“我已向陛下申请,希望能见一见长公主殿下,只是……还未能得到允许。”
    萧奕白并不意外,随口劝道:“长公主殿下现在是要犯,明溪不让见也是情理之中,而且她几番想针对云潇,怕是对您也不会有好脸色,夫人何苦要去见她?”
    云秋水苦笑着摇头,轻叹了口气,神色阴晴不定,忽然压低声音,语调一转,问道:“凤九卿是不是也回来了?我之前听天澈提起北岸城海魔仓鲛逃脱的事,仓鲛……就是他放出来的吧?”
    提起那个人,萧奕白的眉头不禁又皱了几分,默默点了点头,云秋水依然平静,开口却是让他心下震惊的话:“凤九卿是不是也和上天界有什么关系,你们这一族背后的力量之源,应该也是来自上天界吧?”
    萧奕白的表情很镇静,四目相对,反倒是云秋水先挪开了目光,小心翼翼的绞着手指,低道:“他一直隐瞒自己是灵凤族后裔这件事,也经常和我说一些听起来很匪夷所思的事情,我只当他是讲故事,毕竟在那时的我眼里,他确实是一个博学多才、风趣幽默的人。”
    云秋水低着头微微笑了,即使对那个人心怀芥蒂,可提起他眼里仍是满满的爱意,叹了口气,接道:“直到我知道灵凤族,知道腹中的孩子是违背血契、注定会早逝的存在,知道他和长公主的那些事情,我一气之下回到昆仑山,虽然立下重誓终生不再返回,也不再和任何人提起他的事情,可我还是忍不住,真的开始去了解关于上天界的事情,那时候我才发现凤九卿的话都是真的。”
    “九霄云顶,有流岛万千,悬浮于野,宛如大星缀尘寰。云外有云,天外有天,流岛之巅,得黑龙庇佑之处,为神之领域,呼之‘上天界’。”云秋水默默念着这句来自飞垣的古老传说,眼里闪出明媚的色泽,萧奕白却在这一瞬脸色骤然阴沉,低吟,“在外人眼里,上天界就是神的领地,像神一样俯视众生,主宰一切,可夫人知不知道,对飞垣而言,上天界才是灾难,是一切的始作俑者和罪魁祸首。”
    “我知道。”云秋水按住他微颤的手,像个慈祥的母亲,温柔的看着萧奕白,“我就是知道这一切才会来找你。”
    萧奕白的眼睛突然瞪大,耳边继续传来云秋水声音:“都说千夜是为了一己之私选择了上天界,他是上天界的帮凶,要和夜王一起对付飞垣,这种话骗骗别人就算了,千夜也算是在我面前长大的,他的为人我很清楚。”
    云秋水缓了口气,虽然面色有些发白,唇边反抿着一抹淡笑,从容的道:“一个前不久还和夜王殊死搏命的人,怎么会毫无理由的突然倒戈,你们编出这种传言,究竟是为什么?”
    萧奕白的脸色终于变了一变,没想到这个在千里之外隐居多年的女人会有如此敏锐的直觉,他强笑了笑,仍然不肯轻易妥协,反问:“如果我告诉您,萧氏一族的血脉原本就是来自上天界,和那位夜王甚至可以称为同修故友,就算飞垣沉海毁灭,他依然有可以回去的地方,因为……上天界才是他真正的故土。”
    云秋水抿着唇,在认真思考他的话,声音也冷漠如冰:“如果真的如你所言,那的确是情有可原,难怪飞垣人会对这件事深信不疑,可我不是飞垣人,与其相信你们刻意放出来的消息,我更愿意相信自己认识的那个萧千夜。”
    萧奕白猛然站立,深深的看着眼前的女人,她憔悴、病弱,看起来弱不禁风,可是骨子里透出铮铮傲骨,让他凛然起敬。
    “能告诉我他的下落吗?”云秋水无声无息的坐了回去,似乎在发呆,又似乎在思索,隔了好久才又期待的看向他,萧奕白恍惚了一瞬,终于明白了她来找自己的真正意图,苦笑:“说实话,我也没有他的消息,但如果是这么长时间杳无音讯的话,十之八九应该是在和上天界相关的某个地方,因为上天界有掌控时间、空间之术,或许在他们看来,也只是过去了几天。”
    云秋水顿时又陷入失望,担心之色溢于言表,萧奕白忽然行了一礼,转口又道:“但是如果他们已经回来了,应该会先去东冥取回一件东西,他之前有跟我提起过这件事。”
    “东冥?”云秋水感觉心瞬间提到嗓子眼,惊呼道,“这种腹背受敌的时候,他不回来解释清楚,还要跑去东冥做什么?”
    萧奕白剑眉深锁,好像完全没有听到对方的问题,自顾自的说道:“东冥境内的禁闭之谷,五帝湖最深处有一柄黑金古刀,在破坏四大境封印和中央阵眼之前,他一定会取回那柄古刀。”
    “黑金……古刀。”云秋水眉头紧蹙,感觉这四个字好像在哪里听说过,一时又怎么也想不起来,萧奕白淡淡提醒道,“是萧氏一族的先祖所吞噬的那位十二神留下的,夫人先前不是问我力量之源来自何人吗?那我也不妨坦白告诉您,萧氏一族的根源,是上天界战神,帝仲。”
    云秋水的目光瞬间警惕,挑了挑唇角,无话可说,她的确是听说过这个人,是从凤九卿口中听过这个名字,即使是灵凤族的纯血后裔,凤九卿在提及帝仲之时都是难以言表的敬仰和钦佩。
    “难怪……”天澈终于开口,回想着碧落海一战夜王那些不合常理的举动,茅塞顿开,“难怪夜王没有直接动手杀他,原来你们是帝仲的血脉!”
    “呵……”萧奕白无所谓的笑笑,淡然自若,“若非如此,一个年轻有为前途大好的帝都高官,为何要放弃好不容易到手的权势,选择上天界呢?”
    他话里有话,是在试探两人,云秋水和天澈互换了神色,两人同时平静地微笑,将一切情绪都以平静遮掩住。
    萧奕白怔了一瞬,刚想开口,云秋水已经站起来理了理裙摆,笑吟吟的对他挥了挥手:“我们也该走了,你放心,我们会找到他,也会尽全力保护他。”
    “夫人……”萧奕白愣愣喊了一声,又转向天澈,目光一寒,“公子也是如此吗?”
    天澈的唇角挂一丝冷笑,紧跟着站起来将毯子还给他,口是心非的道:“我是不想管他的死活,可我不能不管师妹。”
    萧奕白想了一瞬,忽然笑了笑,转身从衣架上取下一件厚实的羽织大氅递给天澈:“这个你带着吧,今年的气候反常,各地都在下雪,这是倾衣坊特制的冬衣,保暖特别的管用。”
    “你该不会以为一件衣服就能收买我吧?”天澈嘴里嘲讽了一句,手却已经接下了大衣,无可奈何的叹气。
    萧奕白没有再说什么,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天征府。
    直到走到没人的街角,天澈豁然顿步,目光严肃认真的询问:“师叔,您真的要去东冥?”
    “嗯?”云秋水像在思索着其他事情,好像没听清楚他的话,径自回道,“嗯,嗯,要去的。”
    天澈听得心急,忙道:“师叔,您身子不好,还是在明戚夫人府上先住着吧,师妹的事情我去就好了。”
    云秋水面容冷淡,只微微拍了拍他的肩头,眼神却是一暗,淡道:“我是潇儿的母亲,我理应陪着她,哪怕是……要和她彻底分别。”
    话音未落,人已经走出好远,天澈愣愣的看着雪中远去的孤独背影,感觉心中一阵猛烈的搅动,不安和烦躁油然而生。
    第一百九十三章:再遇故人
    伤魂鸟在夜晚悄无声息的落在一处茂密的竹林里,放下背上的两人之后,扇着羽翼在半空中微微颔首,又静悄悄的离开。
    这是一片奇怪的蓝色竹林,竹叶也闪着莹莹的亮光,天上的雪簌簌而下,已经将整个地面铺白。
    “冥竹……”萧千夜一眼就认出了这种只生长在东冥境内的罕见竹子,连忙一把拉住云潇不让她乱碰,警惕的道,“这东西邪门,是用来饲养冥蝶的,你离远些。”
    “冥蝶,就是公孙晏一直在用的那种蝴蝶?”云潇好奇的追问,发现这种蓝色的竹子里果然透出幽幽邪气,让原本就阴冷的空气更显几分诡异,萧千夜点点头,小心翼翼的牵着她穿过竹林,又道,“冥蝶原本也是禁地深处一种非常罕见的东西,据说要在还未破茧的时候,将自身的血液滴入茧内,然后用特殊的术法封进这种竹子里,一年后取出再放到五帝湖中等待破茧成蝶,冥蝶的饲养需要耗费一年半,但是寿命却只有短短的一个月。”
    “这么复杂呀。”云潇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萧千夜将手放在她唇边示意她小声一点,然后压低声音提醒,“东冥地势复杂,多是山丘和水系,最大的都市叫万佑城,因为建于一处凹地,经常会遭遇洪水和泥石流这些天灾,所以东冥人在万佑城周边设立了巨大的术法结界,就像天之涯外围的避水诀那样,哪怕发生山洪,水也淹不进城中,那道结界非常显眼,你很快就能看到。”
    云潇紧跟着他,观察身边地形倒不像是在很偏僻的野外,这片竹子看起来似乎有人专程在照料种植,萧千夜也很快就察觉到了这个问题,但他平时大多数时候都是乘着天征鸟直接从空中巡视,真的让他落地快速寻找出路倒还也还有些困难,他现在也只能勉强分辨万佑城的方向,尽可能的在夜里寻找那道结界的明光。
    没等他们走出几步,沥空剑忽然颤了一下,萧千夜惊讶的顿步,翻手望向手里的剑灵。
    “咦……”云潇也赶紧握住剑灵,不可置信的低呼,“共鸣……是剑灵之间的共鸣!”
    “嘘!”他赶紧环视了一圈,在确认周边没有危险之后,小心的感知着剑灵的共鸣反应,眼皮子猛地跳了几跳,低道,“是青魅剑,你的剑灵在附近!”
    “我的?”云潇睁大眼睛,再次认真的感觉了一下,脸上突然扬起喜悦之色,“是青魅剑的共鸣,那时候在细雪谷我将剑灵交给了玉絮姑娘,怎么她会跑到东冥来了……”
    萧千夜没有吭声,手中的剑灵微微偏转,在剑尖指引的方向果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一前一后,一轻一重,应该是两个人。
    “走。”他将云潇护在身后,自己在前面开路,这片竹林铺着整齐的砖石小道,一路延伸似乎是通往人家,两人小心的绕过一个狭窄的弯,天生的敏锐让萧千夜按捺不住的直接出手,沥空的剑光划下一道锋利的雪光,映着周围的夜幕也显出苍白,来人很明显被这样突如其来的的攻击打的措手不及,他的力道远不及萧千夜,整个身体跌跌撞撞的往后退了几大步,一把抓住身边的竹子才勉强站稳。
    再往前一步,萧千夜隐约察觉这个身影有些熟悉,情不自禁的放缓了手头的力道,但依然神色警惕的盯着对面,那人在被他一剑击退之后,心有余悸的拍着胸脯,身后还跟着一个身形娇小的女人。
    “等等……”云潇按住他的手,跑上前,看着两人,又惊又喜,“玉絮,霍沧大哥,怎么是你们?”
    “云潇!”玉絮被萧千夜一剑吓的花容失色,连腿都还在不停的抖动,这会看见突然出现的云潇,竟一时忘了恐惧,一个箭步冲上来一把抱住她的双肩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她的眼中有细碎的泪光,也不知是被吓的还是看见她太过开心,连忙问道,“真的是你!难怪你的剑灵一直叫,我和霍大哥就寻着声音想出来看看,没想到真的是你!”
    “霍沧!”萧千夜也才看清眼前的男子,一步上前扶住他,脸色猛然下沉,惊讶的松开手又退了一步,霍沧看起来比上次憔悴了不少,左臂空荡荡的,他在看见自己的同时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抱怨道,“你下手还真的是一点没轻没重哎,要不是我提前察觉到退了一步,恐怕现在右手也保不住喽……”
    “你、你们怎么在东冥?”萧千夜是没心情和他贫嘴,霍沧歪着头凝视着他,发觉他的眼睛变成了罕见的金银异色,虽然脸庞未曾改变,又带上了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陌生,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笑开,缓缓指了指自己走过来的这条路,道,“这里是万佑城的城郊,技师梅亭雪的宅子,我是来找她帮忙安装假肢的。”
    霍沧一把拽着玉絮,自顾自的介绍起来:“这是玉絮,那时候我在雪城疗伤,正巧碰见这姑娘带着昆仑的剑灵到处乱跑,我怕她被人瞧见惹麻烦,就强行拖着她一起了。”
    玉絮没好气的甩开霍沧,脸颊却不自禁的泛起红晕,嘴不饶人的骂道:“你们别听他乱吹牛,他哪里认识梅技师,还不是靠我的面子人家才答应给他装假肢,不过梅技师最近被传到帝都去了,估计一两个月回不来,就让我们先在万佑城郊的竹宅里等她,顺便帮她照看这里的冥竹。”
    云潇尴尬的看着两人,没等她多问什么,玉絮已经挽着她的胳膊往回走:“先别在外面杵着了,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呀,这会全飞垣都在找你们,你们怎么大半夜的跑这里来了?”
    “也是哦,少阁主,你这次又是惹了什么大麻烦啊?”霍沧也才想起来现在对方的处境,虽然嘴上喋喋不休的抱怨着,仅剩的一只右手也已经拉住了萧千夜的衣袖,见他面露迟疑之色,霍沧清了清嗓子顺手又拦下了玉絮,正色道,“少阁主,云姑娘,你们都是救过我命的人,如果肯信任我,就先跟我回竹宅休息一夜,如果不信,那么你们现在走,我绝不会暴露你们的行踪。”
    萧千夜微微蹙眉,霍沧面容平静,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玉絮也不敢说话了,虽然帝都没有下全境通缉令,但眼前这个军阁之主,无疑就是帝都现在最想找到的人。
    “千夜……”云潇拉了拉他,轻轻握住他冰冷的手,微微笑起,“走吧。”
    萧千夜看了看她,心里的警惕终于缓缓松开,几人沿着竹林往前走,不过一会就看见前方的小四合院,也是用竹子修的,看起来格外别致。
    “快,快进来,外面太冷了。”玉絮一把推开侧房的门,赶紧一溜烟就钻了进去,在火炉边上搓了搓手,脱下了沾满雪珠的外衣,忍不住又发起牢骚,“今年不知道怎么了,各地都在下雪,到处都特别的冷,先不说雪城和伽罗了,就连十年没见过雪粒子的东冥,都已经连续下了大半个的雪了,你们也快靠过来烤烤火,我去给你们弄些热茶。”
    霍沧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接着玉絮的话继续说道:“这是客房,主人不在家我们也不好太过折腾,就这么几张小凳子,可别嫌弃了。”
    “云潇,你先喝点热茶。”话音未落,玉絮已经手脚利索的端上了一杯茶水,笑嘻嘻的踮了踮脚,云潇意外的看着她,几个月以前她还是个毛手毛脚经常被谷主训的小丫头,转眼间就好像完全换了个人,不仅动作干净利索,连说话做事都更加沉稳多了,玉絮才闲了一会,又像想起了什么事情,赶忙跑到霍沧面前抢过青魅剑,双手捧着递给她,感谢道,“当日从细雪谷逃出之后,沿途真的遇到了不少冰尸,幸好有这柄剑灵,冰尸才不敢靠近我们,现在也该物归原主了,快收好吧。”
    云潇放下茶水,再次握住自己的剑灵,心中感慨万千,玉絮把手放在她额头处,面容逐渐泛起一丝疑惑,然后直接伸手就往她衣服里钻,低呼:“你身上的羽毛不见了……体温好像也正常了哎,你、你你你这是遇上什么高人了吗?”
    云潇点点头,又不好将烈王和厌泊岛的事情告诉她,只能尴尬的笑了笑,玉絮瞪大眼睛,满脸都是不可思议,霍沧用力咳了一下,赶紧出来打圆场:“玉絮,你去隔壁给他两找身厚实的冬衣斗篷,这天冷的呦,可别冻着。”
    “不用,昆仑有御寒心法,不需要厚实的衣服。”萧千夜搬了个小板凳在火炉边坐下,拦下匆匆忙忙的玉絮,笑了笑,“姑娘也别忙乎了,深夜叨扰,是我们的不是。”
    “你、你这么客气干什么,再说了,斗篷可不是给你们拿来取暖的!”玉絮小心的瞅了他一眼,毫无底气的训斥了一句,然后又心虚的看了看霍沧。
    霍沧一口水险些喷出来,赶紧解释道:“对、对对的,你这张脸太醒目了,现在外头到处都在找你,给你们找个斗篷遮一下,要去哪里也方便。”
    萧千夜没有回话,玉絮吐了吐舌头,完全无法把眼前这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和她印象里雷厉风行的军阁主联系起来。
    “咳咳……”霍沧索性也搬了个小板凳坐到他对面,两人心照不宣的沉默了一会,终是他按捺不住率先打破了宁静,问道,“这两个月你跑到哪里去了?知不知道飞垣都发生了什么?”
    萧千夜摇摇头,目光紧盯着火炉,熠熠生辉:“我原本就想着先去万佑城打听一下,毕竟是东冥最大的城市,各个城门处一定会粘贴着重要的告示。”
    “哦……这倒是被你说中了。”霍沧点点头,歪着头想了想,小声说道,“双极会结束之后,帝都就对全境下了命令,要求三军严密盯防你,一旦发现你的行踪必须直接上报帝都知晓,为此还安排了祭星宫的大法师过来试图修复日神之眼,不过你暂时放心,那东西修复的时候遇上了麻烦,一直都没有进展,只要你自己不被三军发现,应该就不会有大问题。”
    “嗯。”萧千夜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忽然抬起头,眼里闪出焦急,“霍大哥,帝都可有我大哥的消息?”
    “你说他呀。”霍沧喝了口水,定了定神,“听说是被禁足在天征府内,有专人看管,也不允许任何人探视,其它的我就不清楚了。”
    萧千夜的手微微收紧,终于还是无力的展开,一言不发,霍沧本就有满肚子的疑问,见他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到口的话又不知道怎么再问出口,只好没话找话赶紧扯开话题,笑嘻嘻的说起自己的事:“那时候我被救回雪城,大夫告诉我左手已经完全坏死无法再医治了,为了保命他们只能给我截了肢,然后我就变成了残疾人,原准备去帝都找你卸任,没想到伤还没好,帝都又出事了。”
    霍沧顿了顿,发现对方只是无动于衷的听着,就好像帝都的事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叹息的摸着自己空荡荡的左手,又接道:“然后我就只能先暂时在雪城住了下了,恰巧遇上玉絮姑娘和红姨,他们认识东冥的技师梅亭雪,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索性过来碰碰运气,装个灵活的假肢,总比一直残疾好吧?”
    “对不起,是我不好。”萧千夜默默接话,想起雪原上的一战,惭愧的低下头不敢看他。
    “啥?”霍沧直接抬手就敲了下对方的头,故作严厉的骂道,“你救了我一命,我还捅了你一刀,怎么反过来你跟我道歉起来了?你到底会不会聊天啊?”
    “霍大哥别和他一般见识,他这张嘴呀,就是能把死人都气活了。”云潇笑吟吟的靠过来,给他递了一杯热茶,温声道,“先暖暖身子吧。”
    萧千夜接过茶水抿了一口,干涸的喉咙瞬间就舒服多了,又忍不住多喝了几口。
    “慢点,还多着呢。”云潇用手拍着他的后背,霍沧看了两人一眼,又看了看站在一旁发呆的玉絮,忍不住嘀咕起来,“你学学人家云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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