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这些,天澈一贯温柔的的眼陡然亮如军刀,脸色也是明显的阴沉了几分,灵音族原本是墟海的子民,在千万年前因为墟海干涸被迫抛弃故土,可即使如此,他们依然保留着祖上的善良,不会主动对人施暴,可最近那些进犯昆仑山的蛟龙,全身浸染着恐怖凶险的魔气,腾云驾雾之间连昆山的清气都会被搅成厚重的黑色,那分明就是被什么东西影响了心智,再不醒悟,就是万劫不复!
“这是……”在他胡思乱想之际,萧千夜的声音在耳边突兀的想起,一下子把他拉回当下,这才看清眼前的景色,连忙解释道,“这是玉清池呀,你该不会是第一次来吧?也难怪,你自小身体好得不得了,也用不上,这是青丘师叔亲自在鹿吾山后引天池之水、集昆山清气打造的,我小时候被师父救回昆仑山,伤势危及性命的时候就是靠它吊着一口气,这才慢慢好转。”
“我说的不是这个池子,是……岸边的人。”萧千夜抬手一指,显然是有些尴尬,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不想被人发现。
玉清池边,一个身着昆仑普通弟子服的女子坐在轮椅上,而她面前站着一个看似青年、容貌却宛如孩童的男人,是许久不曾见过面的明姝公主和天释。
“哦……没事。”天澈也才反应过来,止住脚步解释道,“上次那件事之后师父和几位师叔商量过公主之事,我知道天尊帝不喜欢她,冒然把她送回飞垣只怕又是要受尽冷眼,既来之则安之,就让她留在昆仑山,师父也嘱咐我闲暇之时过来教她一些基础的剑术,虽然她半身残疾,但是多动动、多锻炼总归是对身体有好处的,也不需要学的很好,能放宽心不再拘束于过去就好。”
萧千夜抿唇不语,明姝手上确实握着一柄特制的长剑,应该是为了照顾自幼养尊处优没有接受过正规训练的公主,这柄剑看着非常轻盈细长,应该不重,即使坐在轮椅上也能像模像样的挥几招。
“还有我弟弟……”提起天释,天澈的语气慢慢低了几分,刹那间眼神微微涣散,是掩饰不住的担心,“因为他常年被缚王水狱的毒药摧残身体,即使青丘师叔和唐师姐倾尽全力的救治,眼下的情况也是时好时坏,正常的时候还能和明姝一起练练剑,不正常的时候就只能强行关押在玉清池下,不过这大半年以来,阿释的情况已经好转了很多,算算时间有两个月没有复发了,原本这样下去或许就能有痊愈的一天,可昆仑山突然遭遇袭击,我真担心那群沾染着魔气的蛟龙族会再次伤害到他。”
说话间,他已经走了上去,又对身边的人轻轻招了招手,示意他一起跟上,接道:“你看,阿释也学了一点剑术呢,是不是比那时候在北岸城看着精神多了?不过他虽然看着是成年人的身体,心智还是六七岁的小孩,正常的长剑太危险,师父特意给他找了一柄短剑,说是和明姝一起练练武,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强身健体总归是好的。”
“我就不过去了。”萧千夜也没听他的碎碎念,这两个人,一个是他曾经追捕的逃犯,另一个是他抗旨拒婚的对象,虽然早已经今非昔比,但是那些事情历历在目,始终让他心有别扭,又不安的扫了一眼四周,找着借口给自己解围,“你好好休息养伤吧,我四处转转,蛟龙族的潜行之术可以在一定距离之内被古尘击破,或许能有发现……”
话音未落,天释已经发现了两人的身影,六七岁的心智一时没能认出来天澈身边的人到底是谁,立刻喜笑颜开呼喊着哥哥、哥哥的冲了过来,他是个成年人的身体,根本控制不好力道,这一撞一抱之下,天澈原本就有伤在身险些吐出一口血,但他还是不动声色的咽了回去,温柔的摸着弟弟的额头,拉着他问起再寻常不过的话。
萧千夜下意识的从背后扶了天澈一把,也是暗自惊讶天释的力气依然大的惊人,毕竟是在缚王水狱经历过恐怖的人体改造,即便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孩童脸,他也清楚这背后深藏的危机和隐患!
他原本想溜之大吉,看见天澈脸上的苍白,只能不动声色的跟了上去,轮椅上的明姝公主像往常一样开心的和天澈打着招呼,忽然目光一瞥看到一起跟过来的人,顿时那只手就僵硬的举在半空中,半晌才反应过来飞速收回,她的脸颊一瞬通红,但很快又开始在青白之间反复转变,内心也在剧烈的翻腾。
萧千夜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在她面前俯首作揖,礼貌的唤了一声“公主”。
明姝紧张的摆着手,支支吾吾的道:“别、别这样,我早就不是什么公主了,从云夫人不顾危险带我来昆仑的那一天起,我就不想再做飞垣的公主了,萧阁主不必多礼,若是不介意,喊我明姝就好。”
“我也不是什么军阁主了。”萧千夜也紧跟着补充了一句,两人脸上都有些尴尬,只有天澈笑吟吟的望过来,调侃道,“那就以师兄、师妹相称吧,明姝勉强算是我的徒弟吧……咦,等等,如此来看她只能喊你师叔了,要不然就乱了辈分,岂不是让我吃了亏?”
明姝红着脸不敢接话,称呼对她而言早就不重要了,历经那么多风雨,她心中终于澄澈如镜的明白了一件事——眼前这个让她一见倾心到动了坏心思也想得到的男人,事实上真的一眼也没有正视过她。
或许此生唯一能有的交集,只能是昆仑山的同门了吧?
第六百二十六章:玉清池
天澈看着他,想起这个自幼身体好的不得了的师弟,再想起他血脉中凶兽的本能,忽然有些好奇,眨眨眼睛笑眯眯指向前方,问道:“你要不要也来试一试?以前也有凶兽和灵瑞路过跳进来泡着,赶都赶不走,师叔说过这玉清池的水算是集昆山的精髓,不仅可以疗伤,对缓解疲惫也极为有效,你肯定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吧?”
“我?”萧千夜微微蹙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自言自语的摆手推辞,回答:“我睡了八天才醒,哪里还会疲惫?”
“睡了八天?”天澈的眼睛里隐约有一丝忧虑,虽不挑破,还是厉声骂道,“正常人能睡八天?你别是在什么地方昏迷了八天吧?”
被他一语道中,萧千夜索性闭嘴不回答了,天澈有些担心,又知道这个师弟的性子必是不会多言,他暗暗给明姝使了个眼色,让她带着弟弟去另一边,然后才语重心长的问道:“你难得受伤,能让你昏迷八天,对方什么来历?”
萧千夜怔了一下,摇头解释道:“在东济岛的时候,是阿潇和帝仲帮我解决了大多数的麻烦,我其实也不是因为受伤才昏迷的,是因为……”
他顿了顿,目光下意识的高抬望向天空的某处,或许是心中担忧难以排解,他罕见的和天澈说起了帝仲之事,但是语气也越来越低,越来越严肃,到最后只剩满面焦虑,紧咬嘴唇用力握拳。
天澈也知道失态严重,但牵扯上天界,还是让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安慰般拍拍他的肩膀,让他不必过于挂心。
“师兄……”忽然,萧千夜莫名喊了他一句,抬头吟了一声,顿时后背就不自禁的挺直,认真说道,“师兄,我知道帝仲很喜欢阿潇,可还是不希望他有事,我真的觉得自己快要疯了,甚至越来越觉得精神分裂的人不是他,是我。”
“你……”天澈心中震惊,面上还是淡淡的,想了想才道,“也不奇怪吧,他对你好。”
这么简单的理由,反而让萧千夜半晌接不上话,也正是因为帝仲对他几乎毫无保留的好,他才始终对这个最大的情敌讨厌不起来。
可感情从来都是自私的,从他意识到这份感情始于错误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想不择手段的留住喜欢的女人,哪怕是用最让人不齿的方法,也想得到她。
然而,即使如此,云潇也还是对他一如从前,帝仲也依然对他坦诚相待,只有他自己明白心底的那些阴暗,像爬虫一样搅得全身瘙痒难耐。
这样的念头每次涌上心头都会让他格外难受,他一动不动凝视着如玉的湖水,忽然脑子里跳出一股强烈的冲动,身体不受控制往前迈步,不知为何直接踩了进去,冰凉的水瞬间环绕全身,真的有奇妙的力量游走于皮下,止住了爬虫一般的瘙痒,让他悠长吸气,然后慢慢吐出。
“喂……”天澈啧啧舌,笑道,“你怎么和那群野兽一样直接跳进去了?”
“不然呢?”他奇怪的看着岸边的师兄,见他憋着笑摇了摇头,然后慢步上前,是直接踩在水面上,引湖水缠绕全身。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萧千夜只能面面相觑的和天澈对视着,又听对方再也忍不住的嘲笑:“这样才不会弄湿衣服,你个蠢货,这里可是昆仑之巅啊,你不冷吗?”
“不冷。”赶紧给自己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萧千夜脸颊微红,还是泡在玉清池中,又低声说道,“我很久以前就感觉不到冷了,现在连正常的温热都越来越迟钝,可能要不了多久就再也感觉不到任何温度了吧……只有她,只有阿潇身上的火能温暖我。”
天澈没有接话,无论是一个正常男人,还是越来越不可逆的凶兽特征,这个人对云潇都有着强烈的占有欲,可这份感情偏偏掺杂了远古的羁绊和误会,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天澈无声叹息,他是局外人,也无法判断这份感情究竟会走向何方。
在这一瞬间原本平静的湖水也被轻轻的力量搅动泛起阵阵涟漪,他的手在水中随意的波着,忽然苦笑了一下,继续说道:“会不会有一天,连她身上那样炽热的火都无法温暖我呢?师兄,昆仑有御寒的心法,小的时候我总是学不好,可是现在,现在我完全不需要那种东西,再也不会觉得冷了,别说泡在水里,就算埋在雪里,也不会有感觉了。”
“你活得好好的,干嘛要埋在雪里?”天澈岔开话题,玩笑着撩起一捧水淋在他头顶,又道,“我的身体也开始慢慢变冷了,墟海之人都是从海中诞生的种族,或许有一天,我也不怕冷了。”
萧千夜看着他,知道这个一贯老好人的师兄只是在找借口安慰自己,他深吸一口气,索性整个人都埋入水中,憋着一口气在水下闭目沉思。
天澈也就在水面上默默等着,几分钟之后萧千夜才将头探出,深深吐了一口气,这一口似乎是吐出了沉积许久的阴郁,让他脸上的精气神也瞬间好转了不少。
天澈默默看着他脸上复杂的情绪转变,抬手就在他脑门上重重捶落,学着掌门师父的口气一本正经的骂道:“你难得回来一次,别在这胡思乱想自寻烦恼,总不能什么忙也帮不上,还要做师兄的先哄你吧?赶紧回去换身衣服,我知道你只是感觉不到冷,但是还是能把自己冻着凉的吧?”
萧千夜诧异的看着他,懊恼的捶了捶额头,长叹笑起,感慨万分:“师兄教训的是,在外面我从来不敢说这些,一个不小心祸从口出,不知道又要惹出多少麻烦,只有在这里……只有在昆仑,我才敢说这些话。”
“那就好。”自然是清楚他的处境,天澈的眼中明灭不定,喃喃低道,“你把昆仑当成自己的家,也不枉费师父这么多年视你如己出。”
他默默听着,从玉清池中掠起,只是轻轻一抖,满身的水珠就珍珠一般从衣襟上滴落。
“咦……你会法术了?”天澈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萧千夜甩甩头发,回道,“会的很少,而且也总是掌握不好,我真的不是学法术的料吧。”
天澈笑起来,莫名松了口气,嘀咕:“挺好的,你那样惊人的剑术天赋,要是术法也这么厉害,那就麻烦了,上天总归是公平的,不可能什么都给你嘛。”
“公平?”萧千夜被这两个吸引,下意识的想了想,茫然低着头,这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在这一刻好似走过漫长的轮回,让他发呆了许久才回神,用极轻的声音几乎恳求一般的呢喃道,“不需要什么都给我,只要别什么都夺走就好。”
天澈抿抿嘴,没有回答,只是站在原地沉默,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或许是感觉气氛太过凝重,萧千夜随即补充了一句,耸耸肩膀:“不过也没有多少能夺走的东西了。”
这样的调侃让两人同时笑了笑,天澈只是稍微调整了一下就立刻上了岸,看了眼慢慢暗下去的天色,叮嘱道:“先把阿释和明姝送回去,然后我们还得去正阳宫盯着,现在师父有伤在身,这么大范围的诛邪剑阵难免会有漏网之鱼,正好你回来了,让舒远他们歇一歇,你和我轮班守吧。”
“你也去歇着吧,我一个人就够了。”萧千夜一口拒绝的师兄的话,习惯性的转着刀柄,嘀咕道,“昏迷了八天不就等于睡了八天?我精神好的很,不需要轮班。”
天澈白了他一眼,这样理直气壮的说辞竟也让他一时挑不出什么毛病,干脆不理他招手唤回弟弟。
萧千夜情不自禁的望向天释,这张六岁孩童的脸架在一具成男人的身体上还是有说不出的诡异,他腻歪的缠着自己的兄长,咿咿呀呀说着小孩子一样话。
他很快就挪开了目光,眼下缚王水狱究竟是什么情况他不清楚,明溪也肯定没有精力再管一个曾经的逃犯,天释身上那些复杂多样的毒,只怕也不是一时半会可以解决的。
天释拽着天澈的胳膊,好像发现新大陆一般兴奋的叫起来,一只手指向玉清池:“哥哥,哥哥……光,有光!水里、有好多光!”
早就习惯了这样语无伦次的弟弟,天澈只是瞥了一眼,笑吟吟的反握住他的手解释着:“黄昏了嘛,这是夕阳的反光,好不好看?”
天释懵懂的看着他,忽然眉头一皱,用力摆手:“不好看不好看!黑乎乎的,一点也不好看!哥哥,哥哥,我害怕,我们回去找红袖姐姐做好吃的吧!”
“黑色的光……”天澈凛然神色的瞬间,萧千夜已经提着古尘重新回到水边,金银色的异瞳紧盯着水下汹涌的黑光,立刻扭头喝道,“师兄,带他们两人快走!”
然而,话音刚落,玉清池像一面巨大的镜子往上抬升,数秒之后水流迸射而出,如利剑般刺来!
古尘一刀砍破砸落的水墙,一股剧烈的吸力从深处涌来,天澈只能一手护住弟弟一手拽着明姝,但突如其来的狂风让他整个人摇摇晃晃,就在萧千夜迫不及待伸手想把三人拽回身边之际,耳畔突兀的传来一声尖锐的龙啸声,顿时整个鹿吾山如临地震,玉清池的水倒灌而出,眼见着就要将三人一口吞噬!
“师兄!”他惊呼一声,顾不得耳边呼啸的龙鸣声毫不犹豫的朝天澈扑去,好不容易抓到一片衣角,头顶的水墙轰然砸落,瞬间就将四人全部卷入其中。
第六百二十七章:显踪迹
再等脚感觉到踩着坚实的地面,四周已经恢复到平静,天澈来不及考虑到底是什么状况,第一时间就紧张的检查着弟弟和明姝有没有受伤,萧千夜抬起头,发现玉清池的水此刻就像一面光洁如玉的镜子奇妙的悬浮在头顶,甚至夕阳的余晖还能透过清澈的水照入眼中,他们应该在水底才对,但是底层竟然是空荡荡的,湖水向上抬升,空出来一个奇妙的空间。
“玉清池下有这种地方?”萧千夜立即转向天澈,见他沉吟了片刻,摇头,“我自幼在这里疗伤,没见过这种情况,就算是阿释生病的时候,也只是引开部分的湖水罢了,不会如此。”
萧千夜眉峰紧蹙,弯腰捏起脚边的泥土放到鼻下闻了闻,低道:“那就是有人躲在这里,鹿吾山都敢闯进来,好大的胆子。”
天澈护着两人,也是面容紧锁,回道:“距离这么近,我竟然毫无察觉!这到底是什么特殊的术法?”
萧千夜打量四周,地面上有黑蛟逃脱之时留下来的鳞片,解释道:“应该是蛟龙族的潜行之术,加上魔神之息的协助,这才让敌人无声无息藏进来了吧。”
“难道是几日前和师父搏斗的那只黑蛟?”天澈一惊,脱口,“它直接打破了上层结界,从浮玉山一路卷起暴风雪直扑正阳宫,好在师父及时出手才将其拦下,之后师父负伤,那家伙也借机逃走,竟然如此胆大包天躲在玉清池下!”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况且最危险的地方,其实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萧千夜抬起手,正好能碰到湖水的底端,又道,“你也说了,玉清池是青丘师叔引天池之水,汇聚了昆山精气特意打造,那家伙被师父打伤,自然是要找个极佳的场所调整,眼下前山伤患众多自顾不暇,也不会有人轻易来到后山,倒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天澈倒吸一口寒气,心有余悸的抱着被惊吓到一动不动的弟弟,咬牙:“是我疏忽了,要是我们再晚一步,只怕阿释和明姝就要遭逢毒手!”
话音未落,耳畔终于传来一声嗤笑,一只水虺从玉清池的水中游曳而出,探头对着他狡黠的眨了眨眼睛,惋惜的叹道:“萧阁主真的是被上天眷顾之人,原以为你们阴差阳错掉到东济岛就已经够走运了,没想到回了昆仑山还能这么巧找到我的藏身之处!呵呵,我被那老头打伤,好不容易才在玉清池下躲起来,再过三天,等我吸食了这满池精髓之气就能将整个鹿吾山一口吞下,你倒好,偏偏这时候跳进来泡着,你身上有着上天界的神力,破坏了魔神的屏障,这才让我不得不现身,哼。”
他和那只一看就只是分身的水虺四目相对,冷道:“能直接潜入鹿吾山的玉清池内,想来你也不是普通人,莫非就是那只手握修罗骨,危害四方的三长老?”
“危害四方?”水虺嗤之以鼻的讥讽,“我不过是在为受苦受难的墟海族人谋求新生,大家都是为了生存,何来危害四方之说?”
这样理直气壮的回答,好像理所当然,萧千夜眼眸一沉,骂道:“东济岛的死伤超过五百万,若不是被我们意外撞见,这个数字还要翻倍!”
水虺毫不退让,甚至更加逼近了一步,几乎要贴在他的脸上,字字珠玑的反驳:“那又如何?飞垣四大境碎裂之后,死伤的数字和东济岛也差不了多少了吧?我们好歹是为了族人的未来去侵略别人的祖国,你呢?你是飞垣人,却帮着上天界毁灭自己的家乡!萧阁主相比墟海,有过之而无不及,哪里来的底气指责我?”
水虺咯咯直笑,忽然扭了一下脖子望着他身后瑟瑟发抖的明姝公主,两只眼睛冒出幽绿鬼魅的光泽,咋舌嘲讽道:“这不是尊贵的五公主吗?当年被人当众抗旨拒婚,闹成全境笑柄颜面无存,又被他失手误伤以致于不得不截肢,后半生都要和轮椅为生,被他害的这么惨,他没有一点怜惜,一旦你成为威胁,他可以眼都不眨的除掉你,可你看看自己,你竟然还能和他和平相处,看见他……还要脸红,真是不争气的女人。”
“够了,挑拨的话就省下吧。”天澈打断对方的话,面露不快,暗暗将明姝拦在身后,感觉到她身上还是有止不住的颤抖。
“哈哈哈……倒也不必羞耻,毕竟不争气的女人可远远不止公主殿下一人嘛。”水虺舔着嘴唇,瞥见萧千夜阴郁的脸颊,更是兴奋难耐继续说道,“还有一个更蠢的,把自己玩死在一个男宠手上……”
“闭嘴。”没等他说完,萧千夜直接抬手一把将水虺捏在掌中,这滩粘稠的水挣扎着从他指缝里钻出,依然是不怀好意的挑衅,“你看看,我说了你那么多他都没反应,提到另一个女人,就恨不得掐死我!公主殿下如此尊贵之身,比不上一只连人都算不上的小鸟,可笑,可悲。”
“你闭嘴!”话音未落,反而是一直哆嗦的明姝公主豁然挺直腰背,深吸一口气,先是抬眼望了一眼萧千夜,然后厉声为自己辩解,“我是喜欢过他,但是他心里有别的女人,我不要他了。”
水虺笑咯咯的,还想争辩什么的时候,金色的光从他掌下如细线一般贯穿身体,萧千夜横眉冷目,忍着快要抑制不住的怒气,咬牙道:“你别是以为弄个小小的分身就可以肆无忌惮了吧?你是不是忘了我手上的古尘,是你们龙神的遗骸?”
水虺果然忌惮的眯了一下眼,但萧千夜已经在这一刻松开手,又在同时直接散去古尘刀锋上缠绕的神力之鞘,顿时无数看不见的刀气在玉清池下迸射而出,水虺大惊失色,想重新钻入水中,萧千夜眼疾手快拦住它的退路,再动手切断身体之时,凶狠的神力从分身直接贯穿躲在暗处的本体,顿时整个鹿吾山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透过玉清池,一条巨大的黑色蛟龙腾空而起,他一现身,诛邪剑阵瞬间被魔气吸引,又是无数锋芒的气剑从天而降,逼着他来回窜动,躲入云海之内。
萧千夜闭目感知,这一束打穿水虺的上天界之力在遥远的地方若隐若现,应该就是三长老的藏身之处,但被破军之力影响,始终无法准确判断位置。
他想了想,昆仑山本就有星辰之说,紫宸师叔也是这方面的奇才,于是收刀说道:“走,先上去,我能感觉到那家伙藏身的大概位置,或许能借助浮玉山上的星象仪找到他。”
“好。”天澈点头回应,他本是一直抱着呆若木鸡的弟弟,这会才看见明姝僵硬的站在原地,有些尴尬的绞着手欲言又止,立马就意识到她的双腿是特制的假肢,只怕是在刚才掉进来的时候不小心碰撞到了什么零部件,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挪动一步,天澈瞥了一眼萧千夜,自然是清楚两人之间尴尬的过去,只能轻咳一声说道,“我来背明姝,你扶着阿释吧。”
“哥哥、哥哥!要背!”天释不肯,缠着他不放,天澈无奈的摸了摸弟弟的脑袋,为难的劝道,“明姝姐姐有伤在身,哥哥要背她回去呢,阿释乖,让这个大哥哥背你好不好?”
天释眨着眼睛望向萧千夜,忽然沉默了下去,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心底一闪而过。
天澈抱歉的望向萧千夜,嘱咐道:“他现在就像个小孩子,麻烦你背他一程吧。”
“我倒是无所谓。”萧千夜摆摆手,对天释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上来,天释也跟着扶了一把,然后才转向明姝。
明姝眼睛一红,轻轻点了点头,在他蹲下来之后忍不住嘴角微微一扬,有些小小的开心——天澈一贯是个温柔如水的人,即使她什么也不说,这个人也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自己的窘迫,然后不动声色的帮她解围。
这样善良的一个人,竟然是被父皇下达灭族令,经历过大屠杀的灵音族,他不仅不憎恨自己,反而悉心教自己学习剑术,说是可以强身健体,舒缓心境。
她这种有着阴暗过去的人,即使顶着尊贵的公主头衔,还是不可避免的在天澈面前惭愧到无法直视。
那一年,她对年轻帅气的军阁主一见倾心,费尽全力的想用“公主”这两个字得到他的青睐,可如今,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想挣脱“公主”的身份,甚至想要和这个被飞垣歧视的异族人一起,过着平淡简单的生活。
只是不同于萧千夜所有的温柔都只给了一个女人,天澈的温柔是广阔的,如澄澈的天空,她知道这片天空属于所有人,还是怀揣着某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想成为天空下唯一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