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元元耳朵震得嗡嗡响,明明是自己?的亲舅舅,为何也和外?人那般偏见的对待她?亲人,不该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吗?
她抿抿唇角,面上仍旧不显波澜:“我并没有想要进贺家的大门。舅父深知一些道理,应该会想到,我当初嫁进的是秦家。”
卓博简的手还落在桌上,掌心拍得发?疼。他当然想过?这一层,就连大街上随便一个人,也知道这个道理。
“可终究你与大公子?拜了堂,当日多少人看着,”他收回手,悄悄放在腿上搓了搓,“他要是抛弃糟糠妻,那是不要前程了?”
孟元元听了他的话,心中有些发?笑:“那舅父想让我怎么做?”
卓博简以为是孟元元放松了态度,便缓了缓脸色:“你且就跟着他,再怎么样贺家也会给你个名分。总归贺家也是有底蕴的士族,比那些个油嘴滑舌的商贾靠得住。”
他往外?甥女儿脸上扫了眼,不禁就想起自己?的妹妹。
孟元元同样是听出了不对劲儿,终于往桌边看去?卓博简:“舅父何意??”
“还要我说得多明白?”卓博简显出些许的没耐心,同时语气中也带着失望,“你娘当初跟了你爹,到头来有什么?你,莫要学她,安安分分跟着大公子?,我们这些读过?书、知道道理的人,终究可靠。”
见着孟元元不说话,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以后焦哥儿读书,大公子?那边也可以照顾一二。”
外?头梧桐树上,喜鹊喳喳叫了几声。
孟元元站在门后,可仍有冷风往身上吹。听着这些话,她算是明白了卓博简此次来这儿的目的。
不是心中还惦记着她这个外?甥女儿,而?是想着让她继续留在贺家,人的心思在贺勘身上呢。
“舅父,我何时去?家中取东西??”她问,声音轻轻的,好似没什么力气。
不想再听卓博简所谓的长?辈“良言”,孟元元只问自己?最在意?的。
卓博简也没了喝茶的心思,沉着脸站起身:“明日,你回家。”
撂下这句话,他双手往后一背,出了正屋,清高地?昂着头颅。正碰见那做活儿的木匠进来屋中吃茶,对方笑着跟他见礼,卓博简鼻子?里喷气儿似的嗯了声,随后直接越过?人离去?。
木匠见状,略显尴尬。
“阿伯先洗洗手,”孟元元从桌边拖出凳子?,招呼一声,“我去?给你拿点心。”
“有劳孟娘子?。”木匠道了声谢。
孟元元出了正屋,看见卓博简走出了院门。
送走了人,兴安回来院中,笑着说道:“卓秀才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爱说话。”
孟元元跟着笑笑。卓博简并不是不爱说话,只是不爱和一般的百姓说话,身上总端着书香之家的架子?,觉得自己?秀才的身份了得,整日士农工商的划分着。
也因此,她的父亲孟襄,没少受这个秀才舅舅的为难。尤其是后面父亲和大哥出事,自己?跟着娘亲回来红河县,更是被人整日说道……
刚才卓博简让她明日回去?,这是答应将东西?还给她吗?如此正好离开的时候带上。
兴安往正屋里送了点心,出来时见着孟元元还站在原地?,还是阴冷的墙下,便跑了过?去?:“少夫人,外?面凉,进屋去?罢。”
晌午的时候,贺勘回来了,简单用了些午膳,便带着孟元元一起出了门。
他们到了红河县最大的茶楼,上了二层的包厢。在之前已经订好,两人径直进了厢内。
“舅父去?家里,都说了什么?”贺勘问,一手拉开了门,让着身旁的孟元元先进去?厢内。
厢内宽敞,临窗一张茶桌,墙角花架上摆了一盆新开的水仙,花香馥郁,是一处安静清雅的饮茶之处。
孟元元迈步进了厢内,闻言回道:“只是让我明日回去?看看。”
“如此,”贺勘后面跟着进来,手臂一收将拉门合上,“我与你一道去?看看罢。既是亲戚长?辈,便也索性备上年节礼,左右事情办妥后,也不会留这边太久。”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窗边,推开了半扇窗。
孟元元站在他身后,窗口窜进来的风从面上拂过?,带来了街上的嘈杂。
包厢窗户正对着的地?方是一间赌坊,才将过?晌午,已经有不少人往里面进。
“我自己?回去?罢,只是看看而?已,公子?先处理家里的事情。”她浅浅一声。
回卓家,她自己?就好,没必要牵扯上贺勘。况且他现在除了要处理秦家的零碎事,还要查找秦尤的下落。她希望这些事情快些办妥,自己?也能尽快离开这儿。
贺勘从窗边回头,看着三步外?的女子?,遂颔了下首:“好,那我做完事情,去?接你回家。”
孟元元想说不用,他有太多事情要做。这趟回红河县,耽搁了他不少功夫,别的仕子?现在正拼命日夜苦读,可贺勘着实是忙碌,似乎并没有功夫坐下来温书。
“公子?,”她双手与腰前捏在一起,眼帘轻轻垂下,看着暗青色的地?砖,“当初的……”
是想说些什么的,可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什么?”贺勘走到她的跟前,耐心等?着她下面想说的话。
孟元元抿抿唇角,抬脸往窗外?看去?:“便是这家赌坊吗?”
“对,就是秦尤欠下赌债的地?方,”贺勘站去?窗边,左手摁上窗沿,盯着对面不起眼的门面,“听说里面可不小。”
孟元元顺着看过?去?,见着那赌坊门口立着两个彪形大汉,铁塔一般守在那儿:“大伯是不是在里面?”
贺勘摇头,撩袍于桌前坐下:“没有,所以不能只是被动等?他出现,咱们这边也得来试试。”
“公子?,”孟元元收回视线,落座于贺勘的对面,“其实那张契书不一定会有用罢?”
她还是原先那样的以为,只要自己?不是秦家妇,那张契书便根本无用。
贺勘看过?来,左手握上茶盏:“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只是并没有那么容易。这些人缘何会做赌坊这种营生?本就是为了钱财。他们不做亏本买卖,只要欠债就需还钱,变本加厉,没人能翻得了身。你会指望这种人跟你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