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叶月会想,自己明明只是个十多岁的初中生,为什么非得面对这么多?
如果可以,她真想不顾一切地拋下这些远走高飞,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那该有多瀟洒?
可她毕竟太年轻,还得仰赖父母生存,纵有叛逆的念头,却从来没有实现的契机,只能任由这份渴望不断在心底沉积,默默等待压力到达爆发的临界点。
过去的她一直是这么熬过来的,所以她本来以为,这回也无甚大不了,或者打击是沉重了些,但也不是什么无法跨越的坎;然而回到教室,几经辛苦熬过了两节课之后,叶月不得不承认,她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
她无疑是坚强的,可是一个人的坚强总不会无端存在,肯定有些什么支撑着,才能成就这般光景。而就她来说,再没有一个理由,能比周明毅三个字更强而有力的了。
最讽刺的只是,她为了他而坚强,却也因为他而脆弱。大抵感情就是这样毫无道理,即使只是一个深藏于记忆深处,缺乏实质意义的笑容,已足以让她奋不顾身;而仅仅只是一句他人看来无甚大不了的否定,亦能毁掉她的整个世界。
整整两节课的时间,她一直都浑浑噩噩,好几次被老师叫起来答问题,可她捧着课本好几分鐘,愣是吐不出半个字,发愣得可算彻底。
她的失常如此明显,他人自然不可能一无所觉。尤其是自开学起便盯上了她的张芷萱,见她这模样,幸灾乐祸之情立时溢于言表,要不是老师还在场,叶月毫不怀疑,自己的这位「好同学」定必会马上跑来对自己冷嘲热讽。
但就算张芷萱顾及老师,没有立刻採取行动,叶月最终还是没能倖免于难。
当下课鐘声响起,老师前脚刚踏出教室,张芷萱便带着两个唯唯诺诺的跟班,掛着一个在叶月看来再虚偽不过的假笑,摇曳生姿地朝她走来。
「小月啊……」
张芷萱难得在面对自己时用上温和的语气,可叶月却全然无法为此高兴,只觉心中警铃响个不停,差点没忍住,当眾流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她想自己大概掩饰得不太好,不然张芷萱那张故作亲切的脸也不至于僵住那么几秒。可张芷萱是何许人也?只用短短一星期便站稳了班上大姐大的地位,纵观整个一年级,恐怕也找不出半个能与她并驾齐驱的人物。
张芷萱不见得有多成熟,心眼却绝对是一等一的多。她可能已经看到了叶月眼中的厌烦,却没有说出口,只维持着嘴角的浅笑,状似关心地开口:
「听说你今天在二年级大闹了一场?没事吧?你知道,我们有不少活动都是跟二年级一起合办的,要是得罪了他们会有些麻烦。啊,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喔,但有什么问题就得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这样不是比较好?」
嘴上说没有怪她,可话里话外都在指责她,小小年纪便将话术应用到这种地步,也实在是值得一讚。
叶月自娱自乐地想着,也懒得答话,只停下收拾课本的动作,扬眉看向张芷萱,等着后者接下来还要给她耍什么猴戏。
不知是否她的反应太平淡,张芷萱觉得不过癮,抑或她本来就打着让自己再无立足之地的算盘,微微一顿之后,竟提高音量,用整个教室都能听见的声音道:
「你也真是的,大家都在一个班里,都是同学,怎么就那么见外?喜欢师兄就直说啊!我们都会帮你,何必扯个弥天大谎,说什么……你是周师兄的未婚妻?」她说着笑了几声,用的是开玩笑的语气,眼底却写满了轻蔑,「你知道周师兄是什么人吗?大家都说,要不是他才二年级,学生会长的位置肯定非他莫属!」
她知道,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若说这世上有谁最瞭解周明毅的强大,那人肯定是她。可这话说出来,会有人相信吗?
算了吧。
张芷萱之所以说出那么一番话,归根究底也只是想拿她当笑话,忍忍也就过去了。反正今天已经够难过了,也不差张芷萱这一笔。
至此,叶月明显已陷入自暴自弃的状态,连辩解都懒了,只低垂着头,任张芷萱不断贬低自己,自始至终,不曾回过半句话。
她告诉自己,被取笑没关係,全部人都不信她也没关係,因为那都是事实。哪怕是周明毅都不能否定,此时此刻,叶月确实是被整个周家承认的少夫人,是未来要和他结婚的唯一人选。他不承认也无所谓,只要紧抓着这最后仅存的筹码,其他的她总能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