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月不确定自己这样的行为是否该称作自欺欺人,但即使真是如此,她也没有退路了。
在追逐周明毅的这条路上,她不断退让,失去的愈来愈多,依然不愿抽身离去。可是她的这份坚持,最后却只换来了他的无情,这教她如何甘心?
她不甘心,她怎么可能甘心?所有东西她都可以失去,唯独周明毅,她无论如何也不想放手。
抱持着这念头,她强撑着熬过了一整个下午,终于没让自己在同学们或同情或不屑的目光下崩溃,迎来了仿如天籟的放学鐘声。
在从来就不觉得上学有多有趣的叶月听来,这鐘声大概称得上最悦耳的一次了。几乎是在听见的下一秒,她便将书桌上的所有杂物一股脑全塞进书包,而后也顾不得台上老师那满含不认同的眼神,直接就背起书包,低着头衝出了教室,不愿给张芷萱提供半点嘲笑自己的机会。
也不知张芷萱是被老师纠缠住了,抑或觉得今天已经看够她的笑话,总归是没有追上来,配合地给她留下了一小段安静的时间。
对此,叶月可算是松了口气。毕竟今天她已经够累了,要是连放学都得面对张芷萱,她或许真的会当场崩溃。
待会儿到家,乾脆跟母亲说自己不舒服,直接洗澡睡觉好了。
倚在公车的窗户旁,她半梦半醒地这么想着,神色难掩疲惫。无奈的是,她的算盘打得不错,张然却没打算让她如意。
说起来,这事她多少也得负些责任。明知张然一直都看她不顺眼,成天嫌弃她碍手碍脚,她却还不识相,老是自顾自撞到枪口上,被骂也是理所当然。
说来说去,也就是她眼力不够。眼看张然心生不满,她千不该万不该,火上加油地提出休息的要求。
其实要换作平时,张然唸个两句,也许就放行了;可今天可能是特别忙碌,张然忙了好半天,愣是连一半的家务都没处理完,正是烦躁的时候,好不容易盼来她这个帮手,都还来不及开口让她办事,她竟直接搬出了偷懒的藉口,这在张然看来,简直比对父母出言不逊更不可饶恕。
面对母亲的滔天怒火,叶月本来还想争辩两句,然而好几次出声却接二连三被打断后,她最终还是沉默了。
有那么一刻,她差点想对张然大吼,彻底发飆一回,陈明自己的委屈;可她的这份衝动,却终止在了母亲毫无逻辑的斥骂之下。
张然从来不是那种会对孩子循循善诱的母亲。对于儿子,她无条件溺爱;对于女儿,她无意识地苛求。但无论是他们中间的哪一个,都不曾从张然身上,感受过母亲本该有的温柔。
无庸置疑,张然的确对弟弟很好,但叶月始终认为,那样不管是非对错,一律包庇纵容的态度,并不能称得上温柔,不然,叶亮也不至于变成今天那般模样,不仅对她这个姊姊不见半分尊重,就连回到学校,也是个教老师头痛不已的问题儿童。想来除了叶家父母以外,这世上再也找不出半个认同叶亮是个乖小孩的人了。
叶月早就想通了这一切,也曾以为自己早就百毒不侵,不会再因父母的偏心而受伤。但此时此刻,听着大发雷霆的张然一再拿她和弟弟作比较,还不断强调叶亮比她要乖巧得多时,她悲哀地发现,原来即使已过去这么多年,她依旧无法真正死心。
原来她内心深处,一直期盼父母会看见自己的努力……
「叶月,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我说你这孩子,平日心不在焉就算了,现在我骂你,是要骂醒你,你还不仔细听?我跟你讲,就你这副样子,以后嫁到周家去,铁定都是被看不起的份!到时就别哭着回娘家,我和你爸都不会理你的,知道没有!」
「……」
好不容易结束了一回合,眼看女儿低眉顺目,却连眉眼都不抬,彷彿连看她一眼都不愿意似的,张然的火气霎时又上涌,将手中的抹布一扔,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喝骂:
「你可是女孩子,勤快一点不行吗?听清楚,你未来要嫁的是周家,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人家!」她边说边瞪女儿,满脸的恨铁不成钢,「嘖,你自己说说,你成什么样子?就连你弟都比你好!就算他年纪小,好歹还懂得帮我擦桌子!」
他也只会在你看过来的时候做个姿势,其馀还不是我在做?更别提洗厕所、整理客厅这些佔用自己无数空间时间的家务,怎就不见你来称讚一下?
叶月忍了忍,勉强将反唇相讥的衝动给压抑下来,却没忍住鼻头的酸涩,几乎在母亲面前崩溃。末了还是强自深吸口气,调整了下心情,这才不至于太失态。
实在不想再承受更多不合理的指控,她抿了抿脣,低低应和了声,而后再没理会母亲的反应,随意将书包丢到沙发上,背过身就往阳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