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是胡子越,所以铁定是某种秽物了。
我照着胡子越说的趴下来,尽量忍住不呼吸,等待祂离开。
噠……噠……
那个脚步声慢慢地靠近,我没敢张开眼睛,我知道祂就在我旁边,恐怕距离不到一公尺。我忽然想到要是有把虎牌带来就好了,最起码危及时刻还能防身,黑白无常把虎牌给我到现在,我一次都还没用过呢。
噠……噠……
声音从我的后面来到前面,又变成旁边,然后再回到后面。我是很不愿意这么想的,可这只有一个解释,这个秽物,正绕着我兜圈子。
够了喔,不要绕了啦!我都快没气了!我一边在心里哀号,一边偷偷地用嘴巴吸气,盼着能再多撑一些时间。
噠……噠……
脚步声终于渐渐远去了,我一直等到确定没听见任何声音,才敢站起来大口呼吸。我明白这种秽物你跟他硬碰硬是没效的,可这也特么太折磨人了吧,祂根本就发现了我的存在,只是一直在等我露出破绽而已。
我活动了下筋骨,把黑狗血洒在床角,原本放着人偶的地方,就去了下一个房间。第二个「椿」是一支上面刻了符的木棍,一样摆在床角,这次烧完后没有出现异常,也没有秽物来打扰,接连几次也都很顺利。
我烧着第七支木棍时,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了。
为什么除了第一个「椿」之外,其它的都是一样的造型?虽然胡子越说造型可以不同,但就一个长得不一样,这不是很奇怪吗?难道那个人偶不是「椿」?
那,我到底烧了什么?
我隐隐觉得自己好像铸下了大错。
木棍全部烧完,我便从头到尾又巡了一次,果然在第一个房间的地板缝隙里,找到了最后一支。
我全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果然所有的「椿」都是一样的,代表那个人偶另有用途。我把卡在缝里的木棍用力拽出来,点火烧了,脑子里却不停想着那人偶的事情。我试图用自己微薄的知识来推估那是什么,我知道一般做成人形的东西应该是拿来下咒的,再不然就是里面封着什么东西,可我刚烧了,也不见有东西跑出来,还是说我道行不够,看不见?
如果那个人偶真是某种诅咒,那烧了它是好事,如果是后者,难保不会发生另一种灾难。我连舌头都控制不住地颤抖,可烧都烧了,还能怎么办?一点都不剩,连拿去问胡子越都没办法了。
不过无论如何,我已经把八支「椿」都烧完了,我捧着铁盆子下楼去找胡子越,他身边点着两支蜡烛,盘坐在刀子的面前一遍又一遍地唸咒。我悄悄把铁盆子放在地上,走到他旁边一看,发现他在地上铺了一张纸,正在写毛笔字呢。
大厅里太暗了,只有蜡烛的火光幽幽地晃着,纸上的竟是一整排的「正」字。我不知道他画正字是要干什么,该不会是太无聊,边唸咒边计数吧?可看样子又不像,因为他写得出奇得慢,几分鐘过去了一笔都还没画完。
我抬肘看了下錶,现在下午四点,别说天亮,离天黑都还有一大段时间。胡子越铁定知道我来了,可他连眼珠子都没动一下,在这十度以下的大冬天,几滴汗水从他的下巴滴落下来。说老实话我真的有个白目的衝动想问他嘴巴酸不酸,需不需要我给你擦擦汗,但保命要紧,终究还是给忍了下来。
胡子越不能离开,我也出不去,这么长的时间该怎么打发我还真没个头绪。早知道要在这儿过夜,我就带几本小说来看了。不过这么黑,估计也看不了书,还是睡觉吧,虽然人家在发功我自己睡很过分,但真的没得打发时间。我想着想着就躺下了,这里地板冰,害我我连着打了三个喷涕。
寒冷加上没吃晚饭的飢饿,其实是很不舒服的,但听见胡子越唸咒的声音,忽然觉得心里很踏实,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等我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五点,我算了下时间,这特么也睡太久了吧,难道是胡子越给我动了什么手脚?
说起胡子越,他正好唸完咒,面前的那张纸密密麻麻写满了「正」字,再抬头一看,墙上的刀子也不见了。
我笑说难道局已经破了?干嘛写那么多正字?胡子越转过头来,神情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写正字是要凝神,不然我有可能被刀子给捉走,现在局已经破了。」不等我高兴,他又说:「可咱们说不定放走了一个不好的玩意儿。」
「什、什么?」
「不知道,」胡子越咳嗽几声,他唸了一晚上咒语,声音都沙哑了:「罗盘。」
我赶忙看了下他面前的罗牌,才发现它跟平常看过的那种罗盘有些不一样,分为外面一圈和里面一圈,就像是一大一小两个圆盘叠起来的样子。罗盘的指针没有动静,但是上层的小圆盘正缓缓地转动着,发出微弱的「喀喀」声。
胡子越一口气喝了半瓶矿泉水,说那个罗盘是他爷爷留给他的,却一直没告诉他具体的功用,只知道似乎可以探测脏东西的存在。他爷爷曾经说过,罗盘倒转,逆天而行,阴阳交替,必有大难,如今罗盘真的倒转,他想说不定真的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真的假的……」原本刚睡醒还有点昏沉,听他这么一说我完全清醒了,想起昨晚烧掉的人偶,难道跟这个有关係?我把烧人偶的事情说了,胡子越听完皱起眉头,似乎在搜寻脑海中的资料库,然后「啊」了一声:「封童。」
「那是啥?」
「用茅草做成的人偶,里面包着内脏,用来封住仇家的魂魄……」
胡子越收起罗盘,说:「你把那人偶烧了,让里面的魂跑出来,未来这一带恐怕不会太平静。」
「那我‥…是不是应该把那个鬼找回来啊?」我突然好有罪恶感。
「免了吧,咱也不知道祂去哪了,何必浪费时间。到时候要是真有什么万一,你再去捉祂,还有,」胡子越说指着我的鼻子道:「任何情况下,出现人形的东西,多半都不是好东西,以后再看见千万别去碰。」
「好!」我不自觉正襟危坐。
胡子越摇头苦笑,嘟囔了句「怪我没好好教」,收拾了东西招呼我走人。我说这育幼院的事就这样完啦?就这么简单?他说完了不好?难道非得要扯出一两个妖孽来闹事才甘愿?我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闭上嘴。
离开育幼院,我们完全没有休息,直奔顾渊的住所。其实胡子越一直要我回去,但我说什么都想见见这个顾渊,照片就那么好看了,本人一定更厉害。
可当我们终于绕过曲折的小巷,找到那块几乎看不出眉目的门牌,按下电铃时,从里面走出来的,居然是一个瘦小的老头子。
老头穿着白色睡袍,背很驼,鬍子长到了胸口,他柠着拐杖,似乎连抬头看我们都很困难。
「你们是谁?」老头问。
「您认识顾渊吗?」胡子越把照片拿给老头看。
「呵呵,」老头笑了:
「我就是顾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