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严少卿把热茶端来,发现关悦已经走了,关风正靠在床头玩电脑,他问:「关悦回去了?」
    「你泡茶泡了半个多鐘头,他懒得等,就走了。」
    「那小祖宗喝茶那么讲究,我敢敷衍他嘛。」严少卿把借来的茶具放在桌上,倒了一杯给关风,「好好的茶别浪费,我伺候你喝。」
    关风刚吃完饭,也觉得口渴,他接过去慢慢品着,严少卿坐在旁边问:「关悦跟你聊什么了?」
    「聊饲养经。」见严少卿一头雾水,关风忍住笑,也不点破,说:「还有,让我这段时间小心一点,所以我决定明天出院。」
    严少卿一愣,看看关风额上敷的纱布,问:「会不会太急了?你头上的伤还没好呢。」
    「医院里人多眼杂,你不觉得很危险吗?伤葯可以多取一些,回家自己敷,反正做这些事你最在行。」
    什么人多眼杂危险,明明就是自己想出院,严少卿敢断定只要一离开医院,关风绝对马上去公司上班,不会在家里休息,不过看他精神很好,也就默认了,说:「那我下午去公司把退职手续办一下,你好好休息,不要老想着做事。」
    「嗯嗯。」
    很明显的敷衍,严少卿就知道自己的话关风没听进去,于是向前欠欠身,吻住他的唇,轻轻咬了一下,说:「你最好听话,否则晚上我会慢慢惩罚你。」
    「你太……」
    「霸道。」严少卿替他接下去,笑嘻嘻说:「可惜你现在知道也晚了,货物送出,概不退还。」
    他没有想退还啊,但必要的训练还是要的,严少卿走后,关风摸着被他咬痛的唇角想,也许关悦的提议不错,猎豹虽然属猫科,但猫科跟犬科动物也算满接近的,那么要训练的话,应该也不是很难吧?
    严少卿的退职手续办得很简单,只是跟他同组的一帮伙计对他要离开感到很吃惊,几番挽留,最后他只好说是为了照顾家人不得不辞职,大家才算放过他,严少卿离开公司,又跑回医院帮关风办理退院手续,等都办理完,已经是晚上,他在医院陪了关风一夜,第二天早上又去取了伤葯,关风头上的伤口癒合得很好,被医生告知下周可以来拆线。
    「回家也不可以泡浴,小心伤口感染。」两人退了病房,往外面走的时候,严少卿叮嘱他。
    关风这几天在医院都没有泡澡,最多是冲一下淋浴,现在出院了,本来想回家好好享受一下,没想到严少卿早看出了他的想法,预先给他下了死命令,有一点点的束缚,却很开心,也许是因为从小到大他在家里都比较隐形,很少有这种被人叮嘱的经歷,浓浓的关怀,是属于家人的感觉,对他来说,有种难言的亲切。
    所以,就随着他吧。
    两人走出病栋大门,迎面碰上徐离晟,他似乎刚来上班,还没换上白大褂,一身休闲西装,并不是很贵,却优雅得体,白衬衣从袖口略微露出,镶刻花纹的银色袖扣在阳光下发出淡淡光润,极为精緻的修饰,就像徐离晟给人的感觉。
    关风本能地看了一眼远处花坛上的大型落地钟,快十一点了,徐离晟才来上班,看来这位医生在某些地方还真是很任性。
    「要出院了吗?」看到他们,徐离晟主动问道。
    徐离晟只负责重病及大型手术,自从关风病情缓和后,他的病歷就转给了其他医生,所以徐离晟并不知道他要出院。
    「是啊,这次真要多谢你了。」关风微笑回道。
    「气色不错,伤口应该很快就会好。」徐离晟上下打量着他,顿了顿,又说:「不过还是要小心。」
    「谢谢。」
    彼此错身走了过去,出了医院,在下台阶时严少卿突然止住脚步,皱眉问关风,「刚才徐离医生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关风不明白,很普通的客套话,对每个出院的病人,医生都会那样说。
    「不对,他话里有话。」
    严少卿眉头皱得更紧,虽然是再简单不过的寒暄语,但他总觉得徐离晟当时的表情很认真,他好像在暗示自己什么。
    「这么担心的话,不如我们回去问问他?」关风开玩笑说。
    「他要是会说,刚才就说了。」
    严少卿有些闷,说不上哪里有问题,但总感觉心慌慌的放不踏实,从上次他一时口快说帮关风输血后,心就一直不舒服,刚才又听徐离晟那样说,就更觉得不安,跟死亡打过交道的人在某些感知上总会比普通人灵敏,严少卿很相信自己的直觉,而这一次,他又不想去相信,这种矛盾的感觉他很烦躁。
    「少卿,我不希望你这样。」看出他的心思,关风说:「虽然敲诈这件事还没水落石出,但总会有解决的办法,我不希望你因为太在意我而疑神疑鬼,草木皆兵。」
    那不是疑神疑鬼,那是直觉,不过严少卿觉得自己解释关风也不会相信,而且说多了,可能会让关风更担心,转念一想,反正有自己陪着他,就算有什么事,自己也能搞定,不会让他再受伤,于是默认了自己有疑心病。
    两人来到停车场,关风的保时捷停在那里,很漂亮的车型,可惜因为上次他心慌意乱地飆车,许多地方被蹭破了漆,严少卿摸摸掉漆的地方,很心疼,喜欢车的人容不得车有一点点的破损,要不是弄坏车的人是关风,他一定会狠狠骂对方一顿。
    「我发誓,今后绝不让你开飞车。」坐上车,把车开出去的时候,严少卿说:「这样做,对你对车都是一种拯救。」
    「我的车技没那么烂吧?」
    「不是烂,而是你的身分比较适合坐车。」
    虽然严少卿挺喜欢关风发起飆时的豪爽模样,那一刻的气势颇有关家人的风范,不过喜欢归喜欢,理智告诉他不能让关风乱来。
    关风微笑:「那样的话,你可要为我开一辈子的车。」
    「放心,我有这个觉悟。」
    两人说说笑笑,在走到一个路口时,关风指着相反的方向说:「先不回家,我想去另外一个地方。」
    严少卿顺他指的路开过去,在一栋高级公寓前停下,关风来到其中一层,掏钥匙开了门,严少卿跟在他身后,见里面结构很大,装饰雅緻,一尘不染,但正因为太乾净了,总觉得缺少了点什么,他问关风,「这里好像没人住?」
    「是我以前住的公寓,空了一年多了。」
    他也有一年多没来了,关风走进大厅,看着眼前熟悉的摆设,不禁颇为感触,这里一点都没变,可是当初那段时光变了,心境也变了,曾经认为挚爱的感情早已随时间消失,连片段记忆都觉得已经很模糊了。
    「以前我跟贺顏之交往时就住在这里,曾有段时间我觉得很幸福,直到后来发现他接近我是有目的的。」
    那段过往关风觉得不应该避讳严少卿,他靠着墙坐下,突然想起一年前两人在这里大打出手时,他也是蜷缩在这个相同的地方,当时的失落和现在的平静相比,落差很大,时间是最残忍的,它会把所有过去的记忆都毫不留情地湮没,但它也最仁慈,那些曾经认为无法癒合的伤害此刻回头看去,只不过是付之一笑。
    这里虽然空着,但一直有人来定期打扫,地板很乾凈,不过这个季节直接坐在上面会受凉,严少卿把关风拉起来按到沙发上,自己靠着他席地而坐,问:「然后呢?」
    对于关风的过去,严少卿完全不了解,但很明显关风刚才提到的是他的前任情人,而且伤害他很重,本来不想让他说,但想了想,觉得说出来也不错,把不开心的事说出来也是一种发泄,而且出于私心,他也很想知道。
    关风却打住了话题,因为他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一年时间并不算长,却模糊了最初的记忆,也许是因为他从来就没有真正把那段记忆放在心上,他只是贪恋那种被关心的温情罢了。
    关风沉默了一会儿,把事情经过简单叙述了一下,从他跟贺顏之的相识,到知道他利用自己进入关氏的用心,到最后自己觉察到是他推父亲下楼,导致父亲重伤昏迷的隐情,还有他们决裂后贺顏之拿偷录的录像威胁他,严少卿越听越气,最后实在忍不住了,一拳头砸在沙发上,问:「那混蛋现在在哪里?!」
    「你想揍他?」关风好笑地看严少卿,男人一向不习惯隐藏自己的感情,要是现在贺顏之在面前,他相信他一定会被揍得很惨,「不过他现在还在监狱里,想揍他也不容易。」
    想想的确是这样,可是一口气怎么都咽不下去,严少卿沉着脸,突然一巴掌甩在自己脸上,啪的一声,关风被吓到了,急忙拉住他,问:「你干什么?」
    「突然觉得自己也很混蛋。」
    那晚讥讽打骂关风的他跟贺顏之根本就没什么区别,也难怪关风会大受打击,他真混,把人家的真心扔掉不算,还用力踩,这做法比贺顏之好不到哪里去。
    「那件事我都不在意了,你还在意什么?最多以后我说什么,你乖乖听话就是了。」机会难得,关风不动声色地提出条件。
    严少卿当然点头同意,握握关风的手,问:「你冷不冷?我去把空调打开。」
    「不用了,反正马上就要回去了。」享受着严少卿手掌的温暖,关风转头打量房间,说:「我打算把这里卖掉,你觉得呢?」
    父亲出事后,他就搬去了关悦给他买的房子里,但这里该怎么处理他一直都不知道,现在回来看看,觉得已经没必要再留下了,他在别处住得很好,也不会再搬回来,空屋放置可惜,不如卖掉好了。
    「你的房子,怎么处理都随你,不过你如果想留着,也无所谓,我知道许多感情的事,不是想怎样就怎样,我不在意的,我们可以慢慢来。」紧了紧握关风的手,严少卿说。
    关风一愣,随即笑起来,「你在说什么呀,你不会以为我一直对贺顏之旧情难忘吧?」
    严少卿不说话,但表情证明他是这样想的,关风哑然失笑,「如果我还对他念念不忘,我一开始就不会跟你交往,你觉得我是那种肤浅的利用别人的感情来填补自己空虚的人吗?」
    严少卿立刻摇头,怕关风生气,他小心翼翼说:「可是你的忧鬱症很严重啊。」
    如果不是关风的病严重到需要靠药物来调理,他也不会那样认为,关风一直药物不断,还严重失眠,头痛,任意飆车,那根本就是精神沉鬱的一种发泄,再想到他们分手后关风靠自伤缓解精神负担,严少卿心里就更不是滋味。
    「你以为我的忧鬱症是因为跟贺顏之分手造成的?我没那么笨,为了一个不爱我的人自我伤害。」关风笑了笑,说:「与他无关,我会那样,是因为父亲的死亡,我无法迈过心里那道坎。」
    「你父亲?」严少卿很惊讶。
    「是啊,大家都以为是贺顏之杀了我父亲,其实我知道我父亲是自杀,他怕贺顏之伤害到我,所以引他上鉤,用自己的生命。」
    当初贺顏之认为自己的父亲是因关家而死,为了报復,他有意接近关风,并通过他进入公司,还跟外人勾结想吞併公司,后来事情败露,他又威胁关风的父亲关栩衡,两人在争斗中关栩衡被枪击中死亡,贺顏之也以谋杀罪被判入狱,当时这件事闹得很大,大家都认为是贺顏之丧心病狂,只有关风知道那不是实情,因为他很了解贺顏之,一个有着无数慾望的人,他也许会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但绝不会赔进自己的命,那场戏是父亲设计的,为了保全自己。
    「我母亲很早就过世了,父亲对人非常严厉,我崇拜他,也很怕他,我们兄弟虽然多,在家里却没人敢大声说话,我一直觉得那不像是家,他也从没在意过我,所以大学读到一半我就出国就读了,我告诉他我想拿名校文凭,其实我只是想逃出去,我还故意在他生日那天带贺顏之回家跟他摊牌,还天真的想父子决裂也无所谓,反正这个家对我来说从来都不重要,我不知道那时候他已经是肺癌晚期,是不能生气的……」
    关风低着头,声音也压得很低,握严少卿的手微微发着颤,严少卿知道他很激动,却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的看着他,做单纯的聆听者。
    「直到父亲去世,我想通了一切,才知道自己当初的想法有多蠢,父亲一直都很疼我,他只是不擅于表达,他临死时心里都在想着怎么帮我把问题解决,这种父爱太沉重了,我承受不起,甚至无法去回报。」关风的笑容充满苦涩,「你看,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总是认着自己的性子来,做得那样绝,连个道歉的机会都不肯给我。」
    「我想,他那样做的时候可能是篤定你不会知道真相吧,如果他知道他的死对你的打击会这么大,他一定不会这样做。」
    严少卿拍拍关风的手安慰,心里却十分震惊,既讚赏老人的冷酷,又敬佩他的决绝,可惜老人已经作古,无缘得见,感叹中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关悦,那个少年,再过个几年,不就是另一个关栩衡吗?
    「是啊,他总是那样自信,一点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关风苦笑。
    冷酷、固执、决绝、不屑跟人解释,还那么任性,但是这样的关栩衡,才是真正的关栩衡,这样的父爱也只有他能给得起,关风在感激父亲的同时,也陷入无限自责中,永远无法逃离的阴影,就像是枷锁,紧紧禁錮住他,不断提醒他,是他的任性害死了自己的父亲,而且他将因此永远背负这份痛苦,得不到救赎。
    「有段时间我甚至曾想过结束自己的生命,遗书都写好了,可是最终还是放弃了,因为我没有那个权利,如果我自杀了,父亲会看不起我,我们关家的人不可以有弱者。」
    「幸好你没做傻事,否则我们就不会认识了。」
    听了这番话,严少卿惊出一身冷汗,真想不到关风看上去平和沉静,心里居然有这么偏激的想法,想起他疯狂飆车,用自伤来缓解忧鬱症,严少卿很想知道他儒雅干练的表象到底是用多大的努力和忍耐支撑起来的?
    「以后不许再这样了。」他心疼地说:「有什么不开心,告诉我,天大的问题,我来为你解决。」
    关风用力点头。不会了,以后都不会了,经歷了这么多事,他早就想开了,而且自从知道了严少卿的经歷后,他就更觉得自己不该被过往那些不愉快困缚住,痛苦也许曾经有过,但他应该选择拋下,而不是一直背负,严少卿就是这样做的,所以他才会活得这么洒脱。
    严少卿还在注视着他,一脸认真,还有满满的担心,关风觉得心头一热,突然起了戏弄他的念头,说:「天大的问题倒没有,不过眼前有个急待解决的问题,那个同意提供药油配方的合约书,你什么时候签字?」
    严少卿一怔,眼神随即瞟向别处,「这里好像很冷,别着了凉,我们回家吧。」
    「少卿……」
    「走吧走吧,你看你的手都这么凉了。」
    严少卿不由分说,拉起关风出了公寓,关风还要再说,手机响了起来,是他大哥关朔打来的,先是埋怨他出院也不告诉家人,接着又说大家为了庆祝他出院,今晚在家里搞个小型聚会,让他带严少卿一起来,还说关悦特别交待,要他们带上宝宝。
    看来大哥已经认可了严少卿的身分,否则只是谢他对自己出手相救的话,只会扔包谢金给他,算两不相欠,而不会特意请他回家,那是关家的家人聚会,请严少卿的用意不言自明。
    「为什么要带宝宝去?」开车回去的路上,听了关风的转述,严少卿奇怪地问。
    「我大嫂怀孕了,关悦说多看看漂亮孩子,肚子里的宝宝也会长得漂亮。」
    太迷信了,看不出关悦小小年纪,想法居然跟他妈一样,严少卿大笑起来,「关悦真是你弟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你爸。」
    关风也忍不住笑:「我也一直这样觉得。」
    说起来他对那位素未蒙面的长者很是敬仰,严少卿说:「过几天我再陪你去墓园祭奠一下你爸吧?」
    「上次他忌日时你有去过。」
    「上次是以你朋友的身分,这次是情人的身分,怎么能一样?」严少卿微笑说:「让他看看你现在有个很好的情人在身边,他也放心。」
    「未必,我爸眼光很高的,他要是还活着,根本不会同意我跟你交往。」
    「小风,看来你对你爸还不够了解,他既然那么心疼你,又怎么会做让你不开心的事?」
    这傢伙连说话口气也跟关悦一样,就好像两人是提前商量好的,关风笑了笑,没再否认,也许父亲真如严少卿所说,不会阻拦他们吧?
    已过了中午,两人在外面吃了饭,顺便买了礼品,又转去服装店,上次严少卿在医院跟关风的家人见面时,穿得很邋遢,这次为了增加印象值,他用心挑选了两套西装,关风在旁边帮他挑选,好笑地说:「随便一点就好,上次已经很糟糕了,有了最低值,你还怕什么?」
    说归说,其实关风心里也有点紧张,虽然知道家人不会反对,但还是怕他们为难严少卿,尤其是关华。
    买好衣服后,两人又去严少卿的家,宝宝放学早,已经回家了,听说要去关风家,他很开心,严母要准备见面礼,被严少卿拦住了,说礼品已经买了,让她别操心,老人这才作罢,临出门时还连声叮嘱他一定要注意礼数,别说粗话等等,严少卿老老实实点头答应了。
    晚上的会面并没有关风和严少卿想的那么恐怖,只是简简单单的家庭聚会,而且在座的人严少卿在医院都见过了,也不算陌生,尤其是因为宝宝的存在,缓和了最初短暂的拘谨,关朔夫妻很喜欢宝宝,一直拉着他说话,招呼严少卿的事推给了二弟关月,关月性格跟关华很像,都属于外向型自来熟的那种,几句话下来,很快就混熟了,关悦坐在末席上,偶尔插插话,再加上燕子青在中间周旋,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让关风惊奇的是宴席中关华一直很老实,乖乖给大家斟茶倒酒,然后一个人闷着头吃饭,关风来之前还担心关华会找严少卿的麻烦,现在见他难得这么老实,反而感觉很微妙,吃完饭后,小声问他,「你不舒服吗?一晚上好像都很没精神。」
    「我失恋了。」关华垂头丧气说:「真被关悦那个乌鸦嘴说中了。」
    关风哑然失笑,关华失恋是经常的事,他没在意,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再接再厉吧,你会找到更好的。」
    「那当然,再差也不可能差过严少卿。」
    关风一怔,关华发觉自己说错了话,急忙摆摆手,「好啦好啦,那傢伙是好是坏我不管了,只要他对你好就行。」
    家庭聚餐尽兴而归,回到家关风先帮宝宝洗了澡,让他睡下后,回到自己的卧室,严少卿跟在后面,虽然前不久他也来过关风的房间,但心境完全不同,里面装饰不变,整洁清亮,是关风喜欢的感觉,看着他脱下外衣,略显消瘦的后背对着自己,严少卿再也忍不住,从后面把他紧紧抱住。
    关风被严少卿突然的举动弄得一愣,不过没推开,任由他抱着,说:「把抽屉打开,有件东西我要给你。」
    床头柜就在旁边,严少卿略微倾身,把抽屉拉开,见里面放了不少药盒,都是关风的常备葯,有一个很精緻,小小的,像是某种首饰盒,他把盒子拿出来,递给关风,关风打开盒子,严少卿送给他的指环端端正正放在里面,被灯光映到,游离出漂亮的银色。
    「呃!」严少卿吃了一惊,「我以为你扔掉了。」
    「你的东西我怎么有权利扔掉?」
    这枚指环关风一直想还给严少卿,不过后来两人越闹越僵,他没法再提这件事,就只好把它放在首饰盒里,准备有机会再说,没想到兜兜转转两人又走到了一起。
    他拿出指环,递给严少卿,严少卿脸色一僵,闷声道:「送出去的东西,我不会再收回!」
    「帮我戴上。」关风对严少卿有时候一根筋的思维构成很无奈,只好明说。
    一听关风是这个意思,严少卿心情立刻转好,急忙接过来,拉过他的左手戴上,不大不小,量身打做一般的契合。
    「可惜只有一枚。」关风转着指环说,又看看严少卿,「不如下次问问凤玲的父亲,看他能不能再帮忙做一个一模一样的指环。」
    「这么喜欢?」
    关风清澈眼神里流露出淡淡喜悦,很明显的肯定,严少卿很高兴,搂着他的腰继续问:「是喜欢指环?还是喜欢送指环的人?」
    关风手肘撞过去,把他推开,「你很无聊。」
    「我从来没这么认真过。」严少卿笑着纠正,和关风一起躺倒在床上,轻轻吻着他的唇,说:「回头帮我多买些衣服吧?我喜欢穿你买的。」
    关风有些奇怪,就听严少卿闷闷地说:「以前买的不都被你扔掉了?我们只好重新置办了。」
    「没有啊。」不知道严少卿这个结论是怎么得来的,关风说:「扔掉太可惜,所以我整理了一下放去地下室了,本来准备捐出去的。」
    「是吗?」
    这个答案让严少卿大喜过望,原来关风心里一直都没有放下他,否则照关风的脾气,会扔得彻彻底底,贺顏之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他保存着自己的东西,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在意的体现,正因为眷恋,所以才留下,也许连关风本人都没觉察到,他这个细微动作暴露了潜藏的内心情感。
    有些感动,还有些庆幸,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感觉,严少卿只是把关风轻轻搂进怀里,说:「谢谢。」
    谢谢你没有放弃这段感情,谢谢你肯一直留在原地等我回来,谢谢你喜欢我……
    似乎明白他的想法,关风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他,温温的笑着,平和的笑意却比任何动作都更具诱惑力,严少卿忍不住又俯身吻住他的唇,手在他身上恣意摸索着,享受拥有的愉悦。
    两人和好后他们还没亲密接触过,明亮的灯光下,所有肢体交流都变得肆无忌惮,关风有些不自在,喘息着说:「今天我有些累。」
    这不是託词,他身体还没完全復原,今天又在外面奔波了一整天,晚上还参加聚会,的确是感觉倦了,严少卿明白,但又不捨得离开,说:「不做到最后,只想多陪陪你。」
    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关风没再拒绝,难得的只有两个人的空间,他也有些心动,于是接受了索吻,感受着严少卿的手在自己身上的挑逗,很轻柔的触摸,有种被呵护的感觉,明明晚上没有喝酒,却觉得有些醉了,关风发出轻微呻吟,似乎是鼓励严少卿继续下去。
    正缠绵着,门外突然发出声响,随即门开了,宝宝拖着小毛毯睡眼朦胧地站在门口,关风吃了一惊,急忙推开严少卿。
    「关关,喵喵不在。」小傢伙还不知道坏了大人的好事,揉着眼睛嘟囔道。
    关风有些尷尬,还好衣服没很乱,他边整衣服边说:「喵喵在外婆家。」
    「要喵喵,喵喵……」
    宝宝根本没听关风在说什么,嘟囔着挪到床上,爬上床翻了个身又继续睡过去,关风哑然失笑:「他睡迷糊了?」
    「经常的事,小孩子喜欢有人陪着睡,没有喵喵,就来找你了。」
    严少卿伸手去抱关风,被他推开了,眼神看看在旁边睡得香甜的宝宝,意思是热情到此为止,严少卿正在兴头上,被无故打断,他有些鬱闷,还想再争取一点福利,关风已把被子扯开,准备就寝。
    「反正你也没打算做到最后的。」他笑着说。
    那也不等于刚开始就结束啊,严少卿无奈苦笑,不过也怕睡得太晚对关风身体不好,没再勉强他,道了晚安离开卧室,心里却在想,明天就把宝宝送回外婆家,否则自己的福利堪忧啊。
    在严少卿的细心照顾下,关风的伤恢復的很快,他回家第二天就去上班了,严少卿拗不过他,只好随他的意,关悦也很快把计程车牌照拿到手了,于是严少卿除了早晚接送关风外,就是利用中间的空馀时间接生意,既赚钱,时间又自由,算是一举两得,他很佩服关悦的先见之明,觉得这小子不经商实在太可惜了。
    有关关风被讹诈的事,警方那边没有太大进展,不过从事件发生后,一切都恢復了最初的平静,关悦让严少卿多小心一点,其实这话就算他不说,严少卿也会注意的,关风出院时徐离晟那句颇有深意的话他可一直都没忘记。
    这天上午,严少卿把一位客人送到目的地,客人下车的地方正巧离关风的公司很近,关风曾交待过下午要出去办事,让他来接自己,虽然还不到时间,不过严少卿不想再跑车,于是直接转到公司门前,把车停好后,用磁卡进了公司。
    磁卡是关风给严少卿的,以备他有急事时可以随时进出公司,他还一次没用过,更不知道关风的办公室在几楼,还是服务台的小姐帮他跟关风的秘书联络上,秘书说关风正在开会,请他去休息室里等。
    严少卿来到运营部的楼层,秘书小姐已经在电梯外等候了,引他去休息室时,经过一道长廊,严少卿透过对面办公室半开的百叶窗,看到关风正在里面开会,身后记录板上写满了字元图标,关风表情很认真,温和气质中透露出自信和属于决断者的威严气势,让严少卿充分感觉到他外和内刚的个性,也许不如关悦那种强硬,但属于关家人的果决自信此刻已经很完美地表现了出来。
    严少卿停住脚步,问:「他知道我来吗?」
    「不知道。」
    秘书知道严少卿是关风的司机,但从关风经常提起他来看,她觉得这个人对他们部长来说一定很重要,否则也不会给他磁卡让他随意进出,她看出严少卿对关风的讲话很感兴趣,于是摘下无线袖珍耳机递过去,说:「会议可能还要花些时间,你可以在休息室里慢慢听。」
    秘书小姐很会做人,严少卿有公司磁卡,就证明他是值得信任的,反正今天的会议只是普通市调,没什么机密,而且完全是英文会话,她不认为一个计程车司机可以听懂,所以就做了个顺水人情,严少卿果然很高兴,道了谢,说:「我在这里听就好。」
    秘书没勉强他,告诉他休息室在哪里后准备离开,严少卿叫住她,说:「别告诉他我来了。」
    看到秘书明显惊异的表情,严少卿笑笑:「给他一个惊喜。」
    他们真的是僱主和司机的关係吗?想起以前有关关风的一些传言,秘书小姐觉得那些传言未必不可信,再看看严少卿,英俊又不失粗獷,略微散乱的发型带着某种野性美感,比部门那些白斩鸡不知养眼多少倍,她回会议室时很惋惜地想,好可惜,这么出色的男人也名草有主了。
    秘书离开后,严少卿站在走廊拐角听关风讲话,全是英文,严少卿在国外待了三年,基本英语没问题,不过关风说的都是贸易专用语,他听得似懂非懂,只感觉很舒服,关风说得流利清亮,绕口的外文通过他温和嗓音吐出,给人一种很柔和的感觉,即使听不懂,也觉得是种很好的享受。
    关风不知道严少卿来了,依旧在里面讲解市调问题,严少卿目不转睛看着他,见他面带微笑,举手投足中带着与平时不同的风情,西装很合体,偶尔因为抬手带动下摆提起,匀称结实的侧腰让他有些心动,想起关风在床上时任他摆布的温顺,恍惚中两道身影不知觉慢慢重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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