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几步,我发觉地上竟有几滴水渍。脑中不断回忆与思考,我终于想起刚才陈雪蔷离开餐厅时,手上拿着一杯冰饮。应该是她快步前进时,杯子上的小水滴滑落下来,才会滴成这么一条小径吧。
等等,小径……或许我沿着这些水渍,就能找到她!但九月的艳阳铁定会马上把它们蒸乾,我得快点才行。
我弯下腰沿着水滴前进,直到它们带领我到走廊尽头,女生厕所的位置。接着水珠又踏上了楼梯,我从一楼缓缓往上爬,一边纳闷着陈雪蔷要去哪里,是回教室吗?不对,这栋是科任教室大楼,班级教室是在另一边呀。
随着我走到四楼,地上的水珠也显得比先前的斗大,而且并未乾涸,可见陈雪蔷刚经过这儿没多久,不过我连半个人影都没看到。
我望着空无一人的四楼走廊。同学、科任老师们都到餐厅用餐去了,平常喧哗热闹的教室,如今显得寂静又阴森,不由得使我毛骨悚然起来。
我壮起胆子继续向前,直到抵达走廊最底端。一阵凉风徐徐吹来,通往建筑物顶楼的门竟敞开着。我好奇地瞟了几眼,又看了看前方阻挡住自己的那面墙。唯一的可能,就是这儿。
我转身握住通往顶楼的楼梯扶手,似乎没什么人上来过,使得铁製的扶手和阶梯都有点生锈。当我缓步踩上第一阶,它便脆弱地发出一连串嘎吱响,让人心惊肉跳。「唔,她为什么会上来这种鬼地方……」我紧抓着那摇摇欲坠的铁杆,克制住想要尖叫的举动,咕噥道。
突然屋顶上传来一阵歌声,我连忙噤口,嗓音之温柔使我不禁停下来聆听:
itmusthavebeencoldthereinmyshadow
在我的影子下,一定很冷吧
toneverhavesunlightonyourface
阳光不曾照在你的脸庞
youwerecontenttoletmeshine,that’syourway
你总是心满意足的让我表现,你就是那样
youalwayswalkedastepbehind
你总是走在我身后
soiwastheonewithalltheglory
所以我一人独享所有的荣耀
andyouweretheonewithallthestrength
而你却拥有一切力量
abeautifulfacewithoutaname,forsolong
你有着美丽的脸庞,却一直默默无名
abeautifulsmiletohidethepain
甜美的笑容掩饰了痛苦
didyoueverknowthatyou’remyhero?
你可知道你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you’reeverythingiwishicouldbe?
你是我想要学习的一切?
icouldflyhigherthananeagle
如今,我可以飞得比苍鹰更高
youarethewindbeneathmywings
因为你是我翼下的风
(windbeneathmywings/larryhenley&jeffsilbar/bybettemidler)
我马上认出那首歌。从小就对唱歌有兴趣的我,接触了许多中文和西洋音乐,不论是流行还是老歌,只要听到旋律,就能立即与歌名做对应。至于我的歌声,一直都被称讚为天籟,甚至被亲戚们鼓吹去当童星,可我仍决心先把书念好,其他梦想日后再谈。
我唱歌时着重高音、转音等技巧,因此歌声显得华丽、有爆发性。陈雪蔷的嗓音虽然不像我,却带有一种执着的感性,柔柔的甜美声音也掺杂着几分纯真。这方面我完全比不上。
为了避免吓到她,我深吸一口气,走到顶楼上,轻问:「陈雪蔷?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陈雪蔷的身体正轻松的倚着围墙,不高的她大可不用担心女儿墙太低。我一开口,她好似受到惊吓,转过头来怔怔的瞪着我。「韦……韦蕴昕?你怎么会在这里?」
「刚刚看到你从餐厅出来,就一路跟来了。那你呢?为什么上来这里?」
「开学一个月以来,我每天午休时都会来这里散心。」
我恍然大悟,「难怪中午常常没看到你。」
接着我走到她身边,也与她一同倚着围墙,转开话题,「你刚刚是不是在唱windbeneathmywings?」
「嗯,」陈雪蔷一听,笑顏逐开。「我很喜欢那首歌,你也知道?」
「是呀,我很喜欢唱歌。」
「真好,我很想听听呢。我非常喜欢西洋音乐,尤其是老歌。」她开始滔滔不绝地讲着她最喜欢的歌手席琳?狄翁,以及木匠兄妹、贝蒂?蜜勒等等。一旦说起自己热中的事物,陈雪蔷害羞内向的个性就会烟消雾散,甚至猛然打开自己的话匣子。
我亮起双眼,毕竟自己也常听这些歌,见到有人的兴趣与我如此相像,实在令人开心。有共同话题的我们就在顶楼待了好久,直到大鐘响起,剩下十五分鐘。
「其实……我觉得你没有想像中那么内向,」好不容易聊完,我小心翼翼地说道。「你话还蛮多呢。」
「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在群体中相处,」陈雪蔷咬着嘴唇说。「但若是兴趣相同的人,或是已经熟稔的好友,我就会感到比较自在。」
「你知道,你现在在班上的状况吗?」
「我感觉得出来很多女生都讨厌我。」她叹口气。
「实际上不多,」我安慰她。「真正讨厌你的,只有张世瑜、戴宣綺和几个心机重的女生而已。其他人,都是因为害怕被波及,才会勉强加入属于她们的那派。」
「这么说你也是?你好像跟张世瑜和戴宣綺很要好,」陈雪蔷眨了眨眼睛问我。
「我并不讨厌你啊,不然也不会跟你聊天了。至于我和张世瑜她们,并不是要好,只是泛泛之交而已。」
「我了解。」陈雪蔷将头探出女儿墙,望着底下绿油油的操场和森池中学引以为傲的美丽池塘,「然而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要与她们亲近?」
这是个好问题,我静下来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