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帝女 之一


    「先生,这是您的健康报告,您可以在这里看一下,有什么问题就尽量提出来。」
    在他对面的医师带着职业性的笑容,很和善的解说。
    接过手,他只是摇了摇头。
    「不,谢谢。我拿回家看就好。」
    「欸?」
    医师很明显的愣了一下,焰艷将表收入怀中后,也不解释什么,有些凌乱的刘海遮住了一半的视线,对着还在错愕医生点了一下头便转身离开。
    「奇怪,我有怎样吗?算了,下一位……」
    刚才的话从他身后传来,焰艷原本就艷的脸此时透着1种阴骇,经常垂下来的头此时竟是平抬着的,这时候的他给人的压迫感更重了。种种的异于往常让焰艷原本温和无害的感觉消失殆尽,却倒就像个正常的男人了。
    焰艷原本是艷的,应该是垂着头像个温和害躁的小女孩,只有害躁的小女孩才会垂着头笑。他总要带上一种凄艷的笑,哀伤时凄艷,对付人时他更加的凄艷,久而久之连他自己都搞不太清楚他自己的情绪。
    肯定的是他喜欢那样子的感觉。
    奇怪的不是你。
    焰艷在离开诊所的那一刻沉下脸,整个人的气息翻覆腾变。
    「怎么了?变的真快呀!」
    冷不防冒出来的话顿时让焰艷愣了一下,带着漂亮的笑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照常穿着无袖的裸胸背心还露着很大的笑,焰艷习惯性的又低下了头,翻看着自己的手指,低低轻轻的嗯了一声。
    所有的变化其实也只在一瞬间。
    此时的焰艷看起来又是那个那么艷那么优伤的男子,仅微抬了眼皮,像害躁似的,带着那悽悽艷艷的笑。
    但焰艷的视线却变成空无一人。
    还是那么优伤的,他垂下了眼皮,却是看见不知道甚么时候蹲到他身下的笑,垂下的视线对上了仰头看他的男子。
    他又愣了。
    随即在心中吓了一跳。
    「嘖嘖,真的是变得好快好快呀!」
    男子的姿态很随兴,说个话也是嬉皮笑脸,对上他的视线,便弯起了眼睛笑,焰艷突然退了一步,然后又退了一步。
    所有的压迫感对这个人来讲像是有若无,彷彿这个人天生太乐观神经就是太大条,又像是无所畏惧,他本来就没甚么好紧张的,那股压力才像是投入了海中。
    好像压迫都反袭了,他静静的想,突然焰艷对这个人的过去很好奇。
    与其说是比拼,不如说这个人根本就无所谓,被怎样都没关係,当然就轻松极了。
    「你叫什么名子?」
    焰艷只知道这个人隶属冥蓝院长老。
    「……谁知道呢!」
    沉寂了一下,爱笑的男人冷不防的裂开嘴露出了白皙的牙齿,笑容更大了。
    他什么都看不懂。
    「嘛,别这么在意,只是碰巧路过就过来跟踪一下而以。」
    站了起来,踏出步伐,男人在经过时像好友似的在他肩膀拍了一下,唇边泛起迷惑人的笑意。
    「掰掰。」
    男人对着他微微歪了一下头,随即就走开了。
    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焰艷那艷的狠的脸庞也泛起笑,伸手摸进怀中。
    一切都会有一个答案,人们总会为每件事找出一个解释。
    一件事就有一个「解决」。
    何必去在意?
    但焰艷的瞳孔猛然的收缩了。
    拥有这样子一个想法的人却瞬间转过身。
    「解决」不见了!
    「呀──,别再?失?去?了?哟!」
    始终站在不远处的男人对着焰艷拋出了黄色的袋子,还有怪声怪腔,作弄人的话语。
    但在「解决」之前,却必须想办法去保有这个「解决」。
    §§§§§§
    昏暗的大楼里,空气一片死寂的像是废墟了很久,尤利伽独自连续踹了好几个空房,一边不耐烦的喊着。
    「帝女!帝女!你们再不死出来后果自己看着办!」
    又踹了一次空房,一声巨响后整个房门凹到中间破了洞,残留的结界气息消失,完全阻挡不了他的视线了。看着空荡荡宛如废墟般的空间,尤利伽终于失去了耐性。
    「艾妮露亚!」
    在尤利伽的吼声还未完,娇娇清亮的笑声就傪了进来,一连串如同铃声般。
    「尤利伽──,你终于喊人家名子了!」
    眨眼间,一个身影就接近了尤利伽,兴奋的抱住他的手臂。
    「躲藏功夫进步了嘛。」
    「嗯!嗯!有很认真的在练习喔,尤利伽说过要学习好好隐藏的,不可以让上面和下面找到,尤其是东方的。潜进来时艾妮露亚是万分小心才没人发现喔!」
    人影抬起脸来,不出尤利伽乎意外的是一张东方娇俏灵秀的脸孔,柔美的几乎可比拟天使。棕色微卷的长发披散到胸前,娇柔的女性曲体一样紧贴过来。
    丝毫没有察觉他言语里的寒气,帝女很用力的点了两下头后,才在尤利伽的眼光中慢慢的兴奋被浇熄。
    「剩下的,还不出来!」
    转开视线,尤利伽环视了全场一圈,在大楼内部只能透进少数的光线里,一样柔美的脸庞却是让人感觉愈发的冷硬起来。
    「呃,不关我的事。」
    「是艾妮露亚,都是艾妮露亚!果然是第一个露馅的。」
    「她搞的阵。」
    七嘴八舌的声音开始变多,阴暗的四周更加阴暗,甚至多出了一种会让人类不舒服的感觉。
    阴阴暗暗的,透着不怀好意的气息,又死气沉沉的。
    「帝女,可以告诉我吗?」
    尤利伽收回视线,看着甚至还比他高上一点的女子。
    「唔,就这个……那个……我就想……哎哟!都尤利伽啦!都不来就算了,还不叫人家名子。」
    放开他的手,帝女鼓起两颊緋红,撇开了头。
    「间单来讲,就是爱玩对吧?」
    冷哼了一声,尤利伽习惯性的闭上眼推了推眼镜。
    「才不是呢!又不是小孩子……好痛!」
    无视眼前抱着头痛到弯下腰的帝女,没有留情的1掌拍下去后尤利伽冷淡的睁开眼。
    「帝女胡闹就算了,你们几个怎么回事!」
    「给你验收一下唄!怎样,连尤利伽都找不到了吧。」
    视野不佳的空间里,一个黑色的气雾缓缓的靠了过来,像是有长了一张嘴般发出怪异的声音。
    一下子除了尤利伽和帝女外空无一人的黑暗空间晃动了一下,眼前的视觉彷彿自己活了过来,有种空气里整个暗黑的视野都移位。有很多融入黑暗中的东西聚过来了。
    「不想拖你们出来漏气而以。」
    他重重的哼了一声,心情极差。
    「还要用术法找太麻烦了。而且不过是隐藏而以,居然把这里弄成这样子。」
    「那你踹房就不麻烦!」
    「可以顺便发洩。」
    非常直接的回完,突然他发现四周的空气的流动顺畅了不少,视野也变的明亮了些。彷彿他已经修理完他们,退的够远。
    「欸,帝女,感觉怎样?」
    空气中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明显是在调笑还在尤利伽身旁喊痛的帝女。
    「不准叫这两个字!我没名子吗!」
    猛然锐气往声音的方向直射了过去,帝女抬起了头,原本柔弱的脸蛋意外的揉进了一丝暴戾,独尊的霸气瞬间扩散了开来。
    然而一切竟是凝成了一条线只朝一个方向去,声音的来源瞬间禁了声,甚至让人突然有种这个声音已经不存在的感觉。
    「唔!尤利伽……呃,不是在说你哦,尤利伽没关係的,因为尤利伽是赐我名子的人。
    艾妮露亚很喜欢这个名子喔,才会发这么大的脾气,人家平常很没架子的,可是他们这次太过份了……」
    略带委屈和扭捏的说着,转眼帝女又恢復到哀嚎的状态。
    「不好!头快裂开了,我怎么觉得尤利伽这次打的比较大力!」
    「那是乱取的,而且你又不是西方人。」
    他皱起了眉头,帝女则是看着他停下了哀嚎。
    看着还像个少女似的帝女,尤利伽突然真的有一种这个还很孩子气还很爱玩又任性的人真的已经是阴影中的首领。一直觉得像是在昨天帝女还会跑来找他求救或撒娇,猛然就意识到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帝女呀,不许人这样叫,是为了纪念那个帝女吗?真傻!
    「艾妮露亚喜欢这个名子。」
    帝女低低的说,他看着帝女露出淡淡的笑容。
    「真是的,没事去踩什么地雷。」
    「所以才说不要塑造人身阿,都被拘限在规则里面了。阴影是推翻一切规则的阴暗存在,所以能任意扭曲事物,相反的,人类本来就是生活在一堆规则里,一但塑造了人身就必须共同遵守才行,很多方面都会被拘限住。知觉那些可是都被强化了好几倍,偏偏还选最脆弱的女性体,艾妮露亚真是活该痛。」
    一些细小的声音逐渐变的大声了起来,试着驱散瀰漫在四周的气氛,缓和现场所有同伴的情绪。
    「是说尤利伽的突发性暴力愈来愈不可测了阿!」
    适才才跟尤利伽抬过槓的声音插了进来,明显又是来槓。
    「而且阴影又不会近视,尤利伽你没事一直学人类带眼镜干嘛?」
    「所以我才说你段数不够,这上面烙了咒文就是要遮盖气息的,不然你以为被踩破阶梯很热闹很好玩吗?是不是?」
    「喔,这样喔,真辛苦吶!」
    懒的陪他槓,尤利伽瞄了眼,突然翻手一掌往某个地方拍下,整个人瞬间移到别的地方。一阵细微的风声吹过,夹带着吃吃笑的笑声。
    「同一招没用啦!」
    「谁跟你讲是同一招了?」
    挑起了眉,他哼了一声,停留在空中看似落空的手爆出了黑色的气流,在查觉到气息流动的那一刻话作雾状将其整个包覆,接着就是直接摔去地上。
    「感觉怎样?」
    这会换帝女作弄人了。看起来完全回復以往的活力和玩心。
    「头、头快裂开……」
    声音变得不清不楚的,但明显是在学帝女刚才的话。
    「你有头吗!」
    帝女没好气的说着。
    「够了,别耍宝。我有事要讲。」
    尤利伽揉了一下眉头,接着示意所有同伴聚集过来,帝女也顺从的不再玩闹。
    「待在人间的排斥感很大吧?我帮你们找了一个好地方。」
    人间对他们来讲就很像一个拥有意识的庞然大物,才有办法将内部的力量一直控制在平衡的状态,甚至设下了许多繁杂的规则,虽然没人知道出自哪里,但就连神魔一踏进来都得照着规则走,有些还被排斥在外进不来,只能分出一丝神识依附媒介,有时尤利伽都怀疑这个世界是不是有自主意识,才能这样井然有序的打理。
    虽然要硬闯的话不是办不到,像他当初就是带着这些硬闯进人间的,然而他们受到的压迫性反蚀却比想像中来的更大,连力量都被压制。于是尤利伽挑了一些规则遵守,一来是他知道硬拼的话纵使赢了人间也铁定塌了一大半,二来则是实验。
    不同于那些要硬嗑后才会吸取教训的大牌神魔,他注意到了原本就是人间所蕴出再繁衍的妖族,像是一生下就知道有哪些规则,于是尤利伽模仿性的照做,意外的,反蚀的现像消失了,只剩下力量上的压制,但也够他们在人间横着走了。
    后来尤利伽硬性的要求这些同伴照做,虽然不是每个规则都愿意遵守,但情况确实减轻,只要反蚀的没那么厉害,尤利伽倒也不会要求太多。
    这样实验下来,却是人类的规则最适合,症状减轻的最多,反蚀完全消失了。只是或许是因为他们的力量就是无视规则,甚至是扭曲,压制倒是从不减轻。
    「啊?我以为你那时候是要永远离开了……」
    在第一个声音愣住说完,很快的,其他声音纷纷交杂在一起。
    「毕竟他也是阴影,还是同伴啊。」
    「去掉人身我会更认同。」
    「其实也还是很关心……」
    「原来艾妮露亚的眼光也有好的时候。」
    「废话,不然我会重视他吗!而且我眼光什么时候不好了?」
    帝女立刻嚷嚷了起来。
    「上次你用低价买到假货还自以为是真货还开心到手舞足到的时候。」
    回的够绝。
    「我哪知道!探查他心时浮现的是很单纯、很开心的情绪啊!」
    诚心诚意的高兴你被骗。
    看着开始耍脾气的帝女,他知道同伴们其实对他当初的离开甚至是去学习人类的举动很不谅解,如果这么久以来不是身为首领的帝女重视他在护他、替他跟所有阴影打交道,哪怕当初他是第一个聚集所有阴影的首脑也不可能还在阴影中保留着1个位子。〈其实说是首领也不正确,因为身分阶级并不明显,应该说他们对帝女比较言从计听,所以帝女管得动他们。虽然让尤利伽来看是他们自己懒得动脑又觉得帝女信任度和可靠度都够才都丢给她去烦恼。〉
    只是解释东解释西的不是他的个性,道不同自然不为同谋。其实他本来是只要跟帝女私下讲再让她去带领同伴,谁知帝女非但不肯,还带着所有同伴跟他玩起躲猫猫。
    「不要有非我族其心必异的念头!所有的种族心都是一样的,各式各样!」
    说了一句自打嘴的话,本来他就不在乎,只是帝女一意孤行的善意实在推不了而已。当然他知道等等帝女又有得跟同伴周旋了,但尤利伽实在觉得不念一下这群根本都在隐居涉世不深,貌似险恶实则单纯的傢伙,哪天被卖都不知道。
    根据帝女的说法,这群傢伙寧愿被她种在沙发当马铃薯,都不愿意出去跟人交际,根本就是万年宅。
    明明待着大部分也是各做各的事,只有剩下几个在搞小团体,还可以分成好几个,但他们就是寧愿跟同伴无言对看,偶尔拌一下嘴。
    喜欢跟自己人在一起没问题,但只喜欢跟自己人在一起就是很严重的生活问题!
    人类弱小?人类都比你们阴险狡猾奸诈多了!
    就算他不了解人类那微妙的心理变化,尤其是焰艷那一种的,但要玩手段来来去去不就那几回事。
    虽然他知道,是因为怕了,过怕了以前的生活也怕了这无理的世界。
    「尤利伽,要去哪?」
    帝女立刻转移话题不让他继续念下去。
    「封境。」
    缓缓的吐出这两字,尤利伽的唇边浮现初确实的笑意。
    「封境?你说封印之境!?当年天军统帅火之米凯尔封印堕落晨星路西华的地方!!那是离魔界本地最近的统治区啊!别说邻边有神经病,光境内就有原居民和堕天使大军了!」
    「到了那边,我自然有方法让人列队欢迎。」
    尤利伽淡淡的说。
    「不要是拿刀列队欢迎。」
    一个声音小声的嘀咕着。
    「还有,各位,我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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