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赖没让他看见,真遇着了,不得当场气昏过去。
凌昭腹诽,拍了拍肩上不存在的灰。
他面子上且有点儿挂不住,低着头不耐反驳道:“谁让你关我禁闭,不许我来寿光?”
“我不让你来寿光,你……”
凌行止深吸两口气,脖颈上甚至都绷出青筋,差点儿失了骂人的章法,“你自个儿不要脸,你得顾一顾令仪的名声吧?”
“你们两个都多大了,你还成天缠着她胡闹,孤男寡女的你在她这儿躲了三天,你有没有想过?!”
“万一被人撞见传出去,她是个女儿家,人言可畏你让她以后怎么做人?”
凌昭让他二哥说地恼起来,横眉冷冷看过去:“我跟她如何,关你什么事儿?”
一码归一码,罚他骂他他都认栽,说什么他缠着何皎皎,他用缠着她?
凌行止怒极:“我是你哥!”
凌昭哼笑一声,眸中露出乖戾,“我跟她打小这样,以后也这样,母后不管,老祖宗不管,轮也轮不到你管。”
“凌昭,你……”
凌行止被他气得手抖,怒喝忽地让人打断。
“太子哥哥。”
那边听一声少女软糯呼唤。
何皎皎隔岸观火一阵,没听清兄弟两说的话,只见凌昭挨了凌行止两脚。
凌行止还没有要气消的样子,神色愈发盛怒。
她原先想,等凌行止打骂过凌昭,对她便不会那么凶了。
何皎皎此刻见状,生怕他要拿鞭子抽人,凌昭一屁股坐地上不起来的模样,简直混账。
她跑过去,小脸堆出笑来,“太子哥哥,您先消消气,我们错了,您别气坏了。”
她不敢挡到凌昭身前去,凭何要帮他挡啊?
只在凌昭身后直戳他肩膀,嫌弃又无奈,“你起来,好好跟太子哥哥认个错啊。”
少女雪肤漆发,咬着下唇眼巴巴地,软声求饶:“太子哥哥,我们真得知错了。”
凌昭不起来,坐地上朝他二哥一摊手,挑着眉毛地作口型。
你看呗。
他乖张尤甚,在挑衅。
凌行止:“……”
第21章 兄弟
◎以后便不是兄弟了◎
*
雪逐渐小了,让营地四周的篝火烘得没了踪迹。
凌行止的怒火却是随风而上。
“凌昭,你已经十六岁了,手上半点正事没有,只晓得和苏家那两个混在一处。”
“成天无所事事到处惹事生非,还带着令仪胡闹,人家一个女儿家,都跟着你学坏了!”
何皎皎冒头出来,低着头和凌昭并立,终是没逃过一顿骂。
“你看看你那德行,不知上进且罢了,半点儿出息都没有,给我起来!”
凌行止声音高高扬起,重重落下。
随他疾言厉色喝出一句话,哪怕大部分都只在骂凌昭,何皎皎缩着脖子,肩膀亦忍不住一抖。
暴跳如雷的太子哥哥,哪还有平常半分温润模样,吓死人了。
“你是太子,我是你亲弟弟。”
凌昭脾气大,凌行止说一句他回嘴一句,“我要有什么出息?我该怎么上进?”
他脑袋一犟,形容是越来越混账,脸上不以为然嗤笑道:“我要真上进了,你晚上睡得踏实么?”
“凌昭!”
何皎皎膛目,这人真是什么都敢往外说,她忙去看凌行止脸色。
“好好好。”
男人绷紧下颚,脸上青白一阵,咬牙挤出三个好字:“原来在十三爷心里边儿,我这个亲哥哥,是不盼着你好的啊?”
凌行止面上如此,心里忽得一阵怅然,连带着气都消了些许,只是没有表露出来。
太后皇后皇帝,他们三个人万事都纵容着凌昭这个小儿子,几乎到是非不分的地步。
管凌昭闯再大的祸,每次都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荣宠无以复加,何尝不是告之于众。
——他们不指望凌昭有出息。
凌昭老老实实当个最受宠的小皇子,年纪到了再做个闲散富贵的亲王,这辈子便顶天儿了。
“我不是那意思。”
凌昭敛目收声,他话赶话,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口无遮拦,话说过了。
从小到大,独他二哥一个对他严厉得不行,真要论起来,他是为他好。
凌昭不服管,但并非真得不识好歹,有些事儿自己心里明白就好,没必要说出来。
何皎皎左右瞧瞧,这场面她插不了话,走也不是留不是,一声不吭头埋得更低,扮起来木头人。
“起来!”
凌行止看凌昭坐地上每个正形儿,仍旧看不下去,说着忍不住又要上脚踹。
凌昭在挨第三脚前,终于拍拍衣摆站起来,他比凌行止且要高半个脑袋,对他二哥哼了声,横眉冷目,“我自个儿跟父皇请罪去。”
他嘴硬着:“要你啰里八嗦,没完没了。”
凌昭掉头走了,迈出一两步却又转了身,来拉何皎皎。
何皎皎连忙直往后躲,朝凌行止投去可怜巴巴目光,乖巧表示,她已经跟混世魔王划清了界限。
凌昭被她气到,“不走算了。”
他大步流星离去,谁也不再管。
何皎皎不敢动,看凌行止没有唤人去抓凌昭,方臊眉搭眼地出声:“太子哥哥,时候不早了……”
已经很晚了,今日且先饶了他们吧。
凌行止看着凌昭跑掉,许久后回了眸,目光落到惴惴不安的何皎皎身上,他脸色稍缓,却道欲言又止。
半晌,他似把一些话咽下了,背身摆手道:“你先跟取竹姑姑回老祖宗身边去。”
何皎皎福身拜退,她刚一转身,男人声嗓淡淡传来:“令仪,明年三月你便及笄了,怎么还总和儿时一样和他胡闹。”
“回宫后禁足半个月,罚抄《仪礼》全书三遍,女训三十遍,后头我亲自检查。”
三十遍女训倒没什么。
仪礼全书近六万字。
何皎皎腿一软,脚下几欲踩空。
早知如此,她刚才无论如何,厚着脸皮也要跟凌昭一起跑了。
何皎皎登上马车,愁眉苦脸了一路。
她最后竟然想,等回宫后,年关在即。
大过年的,到时…凌行止总不好真跟她较真吧。
回过神来,何皎皎捂了脸。
这般有恃无恐,她还真跟凌昭学坏了。
至亥时末,雪夜幽静。
太后身披灰黑貂裘合目端坐,手里捻了一串小叶紫檀佛珠。
她的毡房内窗明几净,建成帝一身绛紫常服坐在她身侧,形容肃正,与其相对无言,静可闻针落。
几个宫人伏跪在他们下方,酷寒冬夜,却一身冷汗,两股战战。
为首的谨慎抬眸,小声道:“太后娘娘、陛下,奴才们先退下了?”
建成帝摆摆手,他们几乎屁滚尿流地退出去。
这几个宫人审问完九皇子随行一干人等,此刻随建成帝过来,学舌给太后听。
两个都是太后的亲孙子,另一个她亲手养大的郡主,太后怎能不问个一清二楚。
等宫人们退下,毡房里只再留了一个老嬷嬷,太后默念完三遍吉祥咒,才掀开眼皮来看建成帝。
建成帝置了茶盖,捧着茶盏在手里并不饮,热雾升腾,致使他面目模糊,神情难辨。
太后仔细端详着他脸色,半晌,她犹豫地开口道:“十三这回下手太重了些,怎么说是他兄长。”
听完从九皇子嘴里出来的混账话,太后心里直窝火。
她忍着火气,面上不曾展露半分,一想为凌昭求情,二想探探建成帝的态度。
太后忧虑,建成帝会因此怪上何皎皎。
他们刚看完九皇子伤势回来,凌昭下手太重,九皇子身上断裂好几处,没个把月下不了床。
她怕皇帝从此以后,会对何皎皎存了芥蒂,怪她惹得他们兄弟二人手足相残。
却听建成帝沉吟道:“以后不是了。”
“皇帝,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