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蛇自少年袖间游曳漫出,簇拥着他,扭曲如同荒野纠缠的荆棘,带着凶戾的对血的渴望。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再一次将这群不听劝阻的蠢货串联一团。
战岐林也认得这个法器,晏氏的银丝剑蛇,相当歹毒。鬓间流下冷汗,抄刀展开护体罡气防御那些银蛇,试图和少年斡旋。
他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将倒手的宝拱手给他人?况且这厮还一口气杀了他那么多师弟,实在是该死!
“我不会告发你和魔洲有染,放心好啦。”少年语气轻松。
“休想!”
晏琼池下腰躲过他的偷袭,风刃削断他几根发丝,语气也陡然一变:
“啊呀,那就是没得谈了。”
他瞬间扭身在被刀惯性带得略有不稳的战岐林肩胛骨处点了一下,强大的水系脉冲就将人打了出去。
护卫战岐林的修士乃分神期都尚且不能敌,何况是他这元婴修士?
一个脉冲打得战岐林护体罡气涣散,狠狠撞在柱子上,锦盒自他的芥子袋里甩了出来,落在桌子上滑行,战岐林下意识向前去够的手被匕首狠狠钉在桌面。
晏琼池先一步捡起那锦盒,俯下身凑近他,红舌尖齿阴森森:“我原以为敢和魔洲来往的人多少有几分谨慎,至少能学会审时度势,真可惜,看来你还是个蠢货。”
虽然被钉在桌面上,战岐林到底是尊严不可折辱的元婴修士,迅速催动灵力试图反抗。
周身灵力暴起,但很快消散。
他痛呼嚎叫,刀刃里有什么东西在啃食他的皮肉,磨得他刺疼。
“如何,”晏琼池按着匕首缓缓转动,“肯将东西让给我吗?”
可恨,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夺了他囊中之物还这般羞辱他,待他……也罢,暂时忍下这心头恨,先活下来再说。
“东西给你便是,放我一条活路。”
战岐林松口。
“为什么要针对那个仙林宫的修士?”晏琼池拿了锦盒,还是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你说那个女修?”战岐林愣了好一会,记起来是有那么一回事。
“为何要挑唆东皇殿的修士这般欺负她?你明知道她的修为对合体期的青岩真君构不成什么威胁。”
这回刀刃贴在他的脸上,犹如毒蛇吐信: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的吧?为何不去找那真正罪魁祸首呢?青岩真君与魔洲的人早就私下有交易,死不足惜。“
少年很是爽快:“非要为青岩真君报仇不是?现在你们要找的人就在这里,尽管来杀。”
战岐林不懂这个疯子想干什么,这厮语气里带着“快来杀我”的兴奋。
怎的这般猖狂,他到底是什么人?
“啊,不对,我可没动手。”
他又作苦恼,将钉在桌子上的匕首拔起来,丢在脚边:
“我只是在一旁看他拔剑……你说奇怪不奇怪,怎么有人能对自己这么狠?真是看得我胆战心惊。”
发觉大事不好的战岐林想遁走,但是晚了,黑气自小腿爬上躯体,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跪下身缓缓去捡那把匕首,横上脖子。
关节在巨大的求生意志抗拒与另一股力量的博弈下咔咔作响。
他疼得满脸是汗,咬牙问出一句:
“你究竟是谁,我们素日不相识何苦逼我到这个份上?将名号说出来,叫我死个明白。”
但他又突然想起来什么,挤出一个嘲讽的笑容,语气带了不屑:
“既然乾坤尺在手,你想必就是那个……弑兄的晏氏少主吧?”
这等世家大族的辛密,
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么?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七脉争锋16】
◎鱼阙和新认识的朋友之早饭杂谈◎
话毕,整个屋子里弥散的威压退潮般消散,照明的烛火瞬间熄灭。
少年眼中仿佛在看蝼蚁挣扎取乐的戏谑慢慢褪去,睫毛垂下,遮住乌沉沉的眸子。
悲伤如同拍击涯岸的澎湃潮水,使得青面獠牙的恶鬼变回了普通的人族少年,哀戚入他手里握着的剑摇摇欲坠。
那句话好似千刀万枪,对他造成的伤害不小。
骤然从控制里解脱的战岐林瘫倒在地,大口喘气。
他赤着眼看面前的人族少年,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他的反应如此大,但好歹自己挣脱了那种可怕的窒息束缚。
“你不能杀我,我是东皇殿仇海峰的掌门之子,只要你……我可以帮你做很多事,东皇殿有很多法器,保证你会喜欢的,晏氏少主。”
战岐林虽满口讨饶但威风不倒。
正想好好和他谈个条件,额间一凉,抬眼,乾坤尺的剑尖已然抵在他额顶。
“……真可惜,本来想留你一命。”
少年喃喃说,突然轻笑,“是啊是啊,我是弑兄的晏氏少主……那还有什么是不能杀的?”
他身后有巨蛇摇曳升起,死亡的阴影铺天盖地。黑暗里,少年双目暗紫浮动,阴森如同冥水河里的恶鬼。
……
屋外的雨渐渐变小,有要平息的趋势。
月莲台依旧沉浸于纵情声色之中。
“少主这是要去哪里?”
北门回廊,战岐林和他一众师弟点头哈腰,簇拥着玄衣乌发的少年出门。
他撑开伞,语气冷淡,“回去就寝,这样晚了,按时作息是好事。”
大家面上都露出惊讶。
这个杀胚看起来完全不像是那种会老老实实天黑就寝的家伙,雨夜里一个又一个的收人头不才是他的责任么?
看来想变强就得先自律。
少主真是叫人肃然起敬。
众人目送少年自雨中离去,开始各自活动筋骨,关节噼啪作响。
为首的战岐林看了看掌心,露出一个讳莫如深的笑容,“少主真是仁慈啊。”
雨落在伞面,如同蒙布击鼓,
无端叫人心里发闷。
“少主,您的神魂已经这样虚弱,为何还要做到这份上?”盘踞他颈间的小黑蛇语气担心,“以后有什么事,交于我来做就好了。”
晏琼池嘴角溢血。
他毫不在意地抹去,摇摇头。
*
仙林馆。
一夜噩梦的鱼阙按时在卯时醒来,掀开被子,发现枕头和被子都沾着血。
镜子面前看一看,发现自己口鼻处皆有血迹,已经发干发黑了。
昨日睡前打坐,她分明感觉自己要摸到了金丹的边缘,就差一点机缘突破,实力就能更上一个台阶。
只不过……这些血是怎么回事?
运功探查神魂,神魂情况虽然不佳,但并未感觉有恙。
颇感奇怪的鱼阙用术法洗了脸,还是那个打扮,灰蓝道袍,额间系白色抹额。不巧木簪子跌在地上断了,干脆用发带将头发梳上去。
精神些也好。
背上衔尾,精神抖擞出发去往九枢塔。
雨已经停了,长巷青石板小路上泛着潮湿凉意,墙内伸出来的柳叶青青。
跟着地精走没有迷路的鱼阙,即将到达九枢塔时被人叫住。
循着声音看去,发现是黎含光和风化及二人,这二人坐在支在路边的脚店里热火朝天的啃饼。
晨阳冲破朝雾。
脚店边上有一条河,依稀能看见摆动的青柳,粼粼的水光,几只鸟儿在树上叽啾。
脚店老板在炖味道很香的羊肉汤,瓦罐边上溢出来的雾气蒸腾,木材发出燃烧的噼啪声。
“早上好,鱼道友!”黎含光朝她挥手。
一心惦记比赛的鱼阙朝他们点点头,没有参与他们热火朝天吃早饭大活动的意思,抬脚要走。
“鱼道长不吃早饭么?”
黎含光又喊她,“一起吃点嘛!”
“白珊说这个小店的羊肉泡馍最好吃,来嘛一起尝一尝。”
折返的鱼阙坐下。
黎含光将一张大白烤饼塞给她,扭头跟老板又要了一碗羊汤。
“鱼道友,你为何一直系着这个白色的抹额?”黎含光从热腾腾的羊汤热气里看鱼阙,发觉今天将头发盘起来的她格外漂亮。
今日的鱼阙将长发束成发髻,露出修长洁白的脖颈,下颌线柔和,小巧圆润的下巴,眉毛绒绒脸上也带着一点点的绒绒,嘴唇红得像是落在雪地的朱果,内敛含蓄,像是化了的三月湖水,清冷又干净。
就是穿着灰蓝色的道袍都掩不了这份冰清玉洁,更添飘逸的风骨。
捧着白面大饼有点嚼不动的纠结模样也好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