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将身形投向鱼阙,松松垮垮地挂在她身上,只说抱歉要提前结束闲谈改日再聊现在必须上药了。
于是鱼阙的衣角被扯住带走,留下迷茫的风化及和黎含光在原地,不明所以。
“把我支开,想做什么?”
被拖到更偏僻角落边上靠着的鱼阙对他要干涉她社交非常不满意。
“我只是不想把鱼道友你分给没必要的人。”
原本还病弱的晏琼池恢复了他本来面貌,捏住仰脸看自己的鱼阙的脸颊,若是那一点点的婴儿肥还在,想必捏起来手感会更好。
晏琼池垂下睫毛看她,“黎含光可是拿了骸蜃蜃晶的人,你跟她交往,不怕也会惹祸上身么?”
“啊,不对,你和她一起去见过霁水真人,就已经惹上祸端了。”
“你怎么知道?”
鱼阙仔细思索确定没有将此事告诉过晏琼池。
霁水真人,祸端。
她瞬间想到了那粒悟金丹。
初到霁水真人道观的那种不适感又漫上心头。
自从吃了那粒悟金丹之后,她的神魂状况一天比一天糟糕,甚至还被人打散了……原先来不及好好思考一切未被注意到的细枝末节突然清晰起来。
“这些不重要,反正现在开始你远离他们就是了。”
晏琼池像是在叮嘱小孩儿不可以靠近坏东西,“她手里的骸蜃蜃晶可不是省心的东西,既然她敢要,必然也得承担后果不是?”
若是在涡流之祸中黎含光将骸蜃蜃晶交还,那风波就此平息,好在啊好在……他眼睛有一弯,捏着脸颊的手收合,鱼阙的脸在他手里仿佛就是一个好捏的桃子,非常可爱。
鱼阙的思绪也被这一捏捏散了,她好容易从他手里挣脱,正色问道:
“黎含光手上的蜃晶,不是蓬莱蜃晶么?”
“不是。”
怎么会?
“蓬莱蜃晶是原本就生活在困龙峡海域里的大蜃死后受祝福结出来的晶体,但大蜃早就已经在魔潮里死光啦——现在困龙峡海域里的是魇阴神君的亲信骸蜃。虽然都是蜃,但它们可不是一个东西呢。”
晏琼池露出一个隐秘的笑,但很快休止,又满不在意道:“不过蜃晶的话应该差不多,凑合着用吧,我可没说它不能用来炼药。”
黎含光说过,蜃晶的下落曾是她拜托晏琼池寻找的。可遇不可求的蜃晶的位置不偏不倚正好在传说里龙神埋骨地的芜野泽,风化及又在芜野泽遇袭。
鱼阙是给风化及治疗过的,她知道他的身体似乎是被什么入侵了,心智也是。
又是晏琼池设计套他们两个的局么?
“骸蜃蜃晶和蓬莱蜃晶,到底有什么不同?”
晏琼池煞有其事地想了想,说到:“一个叫骸蜃蜃晶,一个叫蓬莱蜃晶?”
“哎哎哎,别打别打!”
他赶忙求饶,语气这才真了两三分:“都是会吐雾的大蚌精嘛,不过骸蜃要厉害些,它织出来的蜃楼不是浮在空中的,而是直接让人进入幻境编织的楼阁,它结出来的蜃晶有毒哦。”
他假惺惺地答应帮黎含光要向蓬莱神使问询蜃晶的请求,再给他指了错误的方向,拿了错误的东西。
蜃晶是用来救黎含光阿娘的药,怎么能如此糊弄?
鱼阙想起来那日一起在路边脚店吃早饭时候,黎含光提起她阿娘时忧心忡忡的模样,心下不忍。
不知道为什么,她还蛮喜欢黎含光的。
大概是黎含光有能力救她的阿娘。
她一直那么努力。
鱼阙本来就对努力又坚强的人有莫名的好感。
“你又露出想救他们的神情了哦。”
晏琼池歪头贴在她额头上,叹息。
他倒是对其他人的死活不感兴趣,但鱼阙露出这种犹豫又纠结的小表情实在可爱。
阙儿太容易心软啦,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那你至少得告诉我,你打算对黎含光做什么?”思考中的鱼阙目视前方,但抬手抓住他的前襟,不让他轻易躲开盘问。
“啊,我才没打算做什么,”晏琼池超级冤枉:“我只是如实地转达了蓬莱神使给我的讯息,蜃晶确实在芜野泽,大概是风道友拿错了罢?”
龙神埋骨地里确实有蓬莱蜃晶,就在地宫里,不过他没告诉大家蜃晶其实有两种。
“我也只是恰好在蜃精出现时才得知这块是骸蜃蜃晶,此前也从书上知道二者区别……再说了,骸蜃蜃精前来讨要,可是他们自己不愿意还给人家的哦。”
“毕竟,我又不会炼那开阳元阳丹。”
晏琼池想了想,又说,“算啦,你现在告诉黎道友也无所谓,不过,现在要折返蓬莱洲已经不现实了哦,且不说把守在困龙峡的那只蜃精会不会让我们通过,为期三月的蓬莱洲漩海航路很快会关闭。”
蓬莱洲一年只和中洲通航三个月,为保护古海国的名义,更多的还是为了彰显神御之地的特别。
也就是说,现在告诉黎含光蜃晶是假的也无济于事……只是那用骸蜃蜃晶炼出来的开灵元阳丹,药效如何?
鱼阙现在知道了骸蜃不同于大蜃的区别。
骸蜃是精神致幻,是诅咒,不可能跟受到祝福的神赐相比。
如果用骸蜃蜃晶炼药,绝对……万劫不复。
“阙儿,就算你要告诉黎含光东西是假的,你想好要如何开口了吗?”晏琼池的手搭在她肩膀上,语气幽幽,好似一只压在她身上低语的红衣艳鬼。
艳鬼说:“你要承受他人的失望么?”
“不要告诉她,好不好?”
第85章 【积重难返02】
◎分别的时刻◎
经过八天的航行, 麒幽船终于是靠近了漩海大港,鱼鳍帆回收,巨大的锚下落, 将麒幽船固定在大港深处。
港口的风景和去时并无二致,但原本数量众多停靠在港口内的麒幽船数量锐减, 想必都折损在困龙峡了罢。
下船的瞬间, 大陆给人带来的踏实感和重回故土的感觉洋溢在心,青鸾阙众人都不约而同地如释重负, 鱼阙总是提着的一颗心下落了。
终于靠近中洲, 她从未觉得中洲如此亲近。
曾几何时,她还是抱着恨意动力满满却毫无头绪的小女修, 咬着仇恨努力前进, 又笨又傻……鱼阙垂下睫毛,看了看手心, 天光之下, 隐隐有细碎的鳞光闪烁。
“怎么啦?”
跟在她身后走路的晏琼池见她似乎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弯腰凑近她, 问:“怎么看起来不高兴?”
“没有不高兴。”
见她举着手看,想了想,便给她手里放了一个兔兔红豆包。
“做什么?”
鱼阙攥着包子,抬眼看晏琼池, 不解地问。
他哪里来的兔兔红豆包?
“你就是不高兴了,这个给你吃。”
晏琼池说:“吃甜的确实有助于好心情!”
鱼阙看了看手里做得有些笨拙的兔兔包, 不知道这家伙去哪里弄来的, 亦或是自己做的么?
抬头看看晏琼池不自在的躲闪眼神,
她笑了一下, 没说话, 小心将包子收起来。
“好,我会吃的。”
青鸾阙修士都非常客气和在旅途上认识的朋友们告别。一路上经历生死劫难,友谊可贵了起来。
两人也寻了偏僻的地方说话。
“我得回草台峰向师尊汇报我的旅途行程,追萤和楚洛笙也许遇到了什么事情,近日我心内不安。”
“这样啊。”
鱼阙将背着的衔尾剑解下来,递到他跟前,那双圆圆的眼睛看他,认真地说:
“你现在应该没有本命剑了罢?我把衔尾借你,你好生收着。”
晏琼池的乾坤尺断在了困龙峡,他现在应该没有武器才对,青鸾阙一门最擅长用剑,想必没有本命剑也有点棘手。
她只能先将衔尾剑借于他。
此情此景一如当年,在山道前,她将自己的剑赠与晏琼池防身。
待归来时,再还于她就是了。
剑是她的,落在晏琼池手里便成了债,他必须回来归还。
晏琼池看着手里衔尾剑,垂眸笑了笑,“啊呀,真有种故剑情深的感觉。”
他坦然地收下,牵起鱼阙的手。
两人执手相看,又是离别。
离别之际总是能叫人生出许多地不舍。
“我不想和阙儿分开。”
晏琼池有点蔫蔫的:
“待我处理完青鸾阙仙门的事务,我还得再回烛玉京,太和真人的事情还需要我去解释,她毕竟是晏氏的长辈,晏氏不会不管……到时候我们一起回一趟烛玉京罢?”
鱼阙的手瑟缩了下,被他坚定地握紧。
“你在害怕么?”
“没有……”
“讨厌的人已经不在啦,先前能做的不能做的再也没有约束。我们还能一起去看看喜欢的潮海升落,现在正值盛夏,也是看它们的好时候,晚一些也可以,烛玉京的枫叶很漂亮,落满山时像烧起来的火焰不是?冬雪时我们便回啸月山庄,我记得我们有在树下埋一坛酒罢,妖母摘树上青梅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