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朝她而去,但被寒光闪闪的剑光拦住。
在鱼阙对晏琼池亮剑的那一刻,侍卫们也几乎是将手摁在了剑柄上。
晏琼池瞥了一眼,侍卫们解除警惕。
虽然被鱼阙用剑指着,晏琼池表情黯淡下去,但他还是坚定地朝着鱼阙的剑尖而去。
只是怒气上头的鱼阙见他真的自己撞上来,下意识地瑟缩,还是被他抓住了剑尖。
晏琼池歪了歪头,看她:“发生了什么,以至于你生气得想杀我呢?”
他的手收合握紧锋利的剑,手上的鲜血如注。“你要杀我,我不会怨恨,但至少要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晏琼池惯会做出这种表情来欺骗,实际上因为什么他自己清楚得很。
此刻不过是装出可怜模样来赌她的心。
鱼阙自然知道,可不知怎么的,她就是想较劲,攥紧剑柄,把剑尖往前送了一送。
血沿着剑身溢了出来。
晏琼池躲也不躲,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问:“阙儿,你真的要杀我吗?”
他胸口上狰狞可怖的伤口还历历在目。
鱼阙咬牙,还是抽回了剑,扭开头不看他。
“到底怎么了?”
晏琼池靠近她,看起来很是无辜。
不过,鱼阙清楚的察觉到他没有此前那样的活泼,只是安静地说着撒娇的话。
他也生气了。
“……为什么,要那样对我?”
不过鱼阙比他更加地恼怒。
劈头先是质问他为什么要用术法封闭她的五识令自己昏睡整整十四日?
还有晏琼渊、燕栖的事情要问,他想杀燕栖大可以杀了不必那样折磨人,还有现下九枢塔坍塌,天下大乱,他难道是想把自己关在这里么?还有此前……她要问的事情太多了。
甚至,她还要问问,阿娘的头颅,是他卖给魔洲之人的么?
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
鱼阙实在是生气。
她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地骂一句混账。
但晏琼池笑了,完全不将她的恼怒当回事似的,只是伸手来牵她:“我可以回答你,不过我们回去说好吗?”
他的手湿腻腻的都是血,鱼阙没有妥协,还是直直地看着他。
晏琼池反应过来,擦了血,治好伤口,侍女捧着木屐上来,他又给她穿上木屐。
“回房去,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鱼阙看着他伸近前的手,想了想,扭头:
“那走吧。”
玉卢馆也是范围不小的庄园,和盖华亭有些距离,一路上两人的气氛沉默。
“我这么做,也是有不得已的理由。”
走到一半时,觉着气氛实在令人受不了的晏琼池先开口辩解,语气颇为恳切,不打自招以期高抬贵手。
他这时倒是老实。
“你心魔颇重,要全然驱逐要费一番心力,只是没想到你会睡那么久……现下中洲发生了其他的事情,我又要去处理,所以……”
撒谎。
鱼阙一言不发。
两人穿过好些路,回了玉卢馆。
才关上门,晏琼池被鱼阙扯住了衣襟。
“混账!”
鱼阙揪着他的衣襟,又低低骂了一声,但她实在是说不出更有威慑力的脏话,两人对视了好一会,继而咬牙切齿:
“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令我昏睡,而后九枢塔坍塌,是你故意制造的恐慌么?你真的要向魔洲助纣为虐?”
“你会昏睡过去,只不过是药效的作用。”
“我无意控制你的五识,你不相信我么?”
“是吗?在晏琼渊之后我无故陷入长时间的昏睡,是在担心我会因为听信晏琼渊的话,真的会为他效力么?”
“你出现在矢海之牢,难道不是想救他么?”
晏琼池不满,“他那般对我们,万死难辞。”
“你,到底听他说了什么,三言两语就将你蛊惑了么?你甚至要不顾一切地下到瘴林里去救他……”
“……”
鱼阙不说话,
他笑,抬手抚上自己的笑脸,眼睛透出暗紫,昳丽的脸在此刻变得病恹恹的:
“我知道你会去救晏琼渊,因为你从心里就没有放弃过对我的怀疑……阙儿,你为什么总是这样?”
“你相信其他人么?”
“我确实想阻止你去救晏琼渊,他这条蛆虫不值得你为他去到瘴林。”
晏琼池弯腰看她,笑道:“阙儿,你脑袋里的那点心思,是你自己想的,还是他人告诉你的?”
鱼阙看着突然不对劲的晏琼池,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咬牙道:“我没同你说这些。”
“我没有怀疑你,你只需要把你做的事情告诉我,叫我知道清楚……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你瞒着我的事情很多,如今反倒指责我对你起疑了?”
她微微挺起腰,直视那双眼睛,道:“你若是真的珍稀我,就该告诉我的。况且,我没有办法不去联系话与话之间的关系。”
“你明知道我会这样,为何还是遮遮掩掩?”
“按下暂且不论,我想知道的事情,你只需回答就是。”鱼阙问:“九枢塔坍塌,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届时中洲大乱,波及三界,你也讨不到好。”
晏琼池道:“混乱是把梯子,你怎么知道我讨不到好?”
“秩序混乱才有可能制造新的秩序,我也能从其中获得我想要的东西。”
“你想要什么?”
“一切。”
鱼阙有些生气,“所以真的是你策划的?九枢塔也是你动了手脚,你尽心尽力去破坏九枢塔,为什么?”
“我只是在寰空境里种了点东西,真正毁灭九枢塔的难道不是遍地蔓延的魔气,还有七脉仙门并不作为的诸位?”
自从魔气蔓延开始,七脉仙门一直在努力清楚,派出了那么多弟子入世修行降妖除魔,断然不会像他口中说的那样。
她冷笑,“这些我便暂且不论。我今日只问你,我阿娘仅剩的头颅,当真是你卖给魔洲的?”
晏琼池皱起眉,“你哪里听来的?”
“我……”
他双手捧上鱼阙的脸,垂下睫毛,叹气:“你看,我若是说不是我做的,你又几分信我?”
“我早也说过,你所见便是你所想。这般先入为主,又怎么能得知真相?”
“不是我。”
确实不是晏琼池做的,这点他没必要撒谎。
鱼阙怔了怔,意识到自己又被骗了。
她真是很容易受人都话语影响呢。
不过现下,九枢塔塌了,她不能磋磨了。
此前只是觉得他恶劣,没想到居然能疯到这个份上……不行。
“我不能留在这里。”
只觉得毛骨悚然的鱼阙松开晏琼池,转头想把身上的睡裙换了马上走。
她心里的疑虑使得她迫切想离开,必须要离开。
但在鱼阙转身的时刻,腰被人环住。
晏琼池突然从她身后箍住了她。
“你做什么……”
疑惑还没问完,鱼阙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再然后,自己便摔在了原先躺着的地方。
她要恼怒问你干什么,晏琼池便覆身下来,手撑在她耳边。
他的长发散落,掉在了她脸上。
两人对视。
鱼阙有些怔愣地看着他,忘记了动作。
那双睡凤眼冒出了幽紫,晏琼池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她,脸上的神色也陌生了。
“你要去哪里,阙儿?”
生气的可不止她一个人。
她不声不响的消失,又突然跑到那样危险的地方。矢海之牢里藏着精神梦魇,若是不小心,她很可能就在梦境里被残杀致死。
晏琼池得知她从荷风台消失时,一度还以为她被晏琼渊的言语蛊惑,受不了逃跑了。他宁可她是跑了,也不想她居然真能跑到矢海之牢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