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袋子里装的东西暴露出来的那一刻,莫关北猛地看向她的眼睛。
撑着桌子的手臂,暴露出青筋,他五指紧紧捏住桌角。手指泛白,咬着牙。
而送礼物的人还是那样带笑的眼睛,只不过那瞳孔里没有光,笑意不达眼底。
就连嘴角的弧度也变得僵硬。
黎染举着一件白色羽绒服。
白色羽绒服对于两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没有人比莫关北更清楚。
它是他们关系开始的起点,是一直到现在黎染还保留的,有过去痕迹的唯一物品。
他离开之前给黎染买的衣服都被卖了,这件事他后来知道。
所以那天他用5年前那件衣服,要黎染承认对自己的感情,这么做之后他非常懊悔。
他们的过去不应该如此轻易被揭开,在他还没有准备好一万朵悔过的玫瑰之前。
因为那不仅仅是黎染对他们关系的留存,也是他对黎染感情的证明。
他亲手毁了它,侮辱了他们的过去。
他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但黎染要做什么他猜不到。
一贯游刃有余,沉稳行事的莫董竟然结巴了一下。
“这,这件,你要是不喜欢...”
“莫关北,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清冷的女声再一次打断。
无人察觉,自打莫关北今晚踏进别墅的那一刻,所有行动和氛围都被黎染掌控。
“你问吧”
莫关北重新占据自己节奏的主宰。他眼睛从衣服上一扫而过,眸色变得幽深。
黎染俏生生的在对面站着,她的长发披在后背,散落脸颊旁边的头发与她黑葡萄一般的眼眸呼应。
她微微扬起下巴,自与莫关北重逢起,她好似从来没有这样对等的与他面对面说话。
她闭了闭眼睛,亲自堵住自己最后的退路。
她说:“莫关北,你爱过我吗?哪怕在5年前,哪怕只有一点点”
很奇怪,这与普通向男人求爱的质问不一样。
黎染的语调平稳,咬字清晰,不卑不亢。
她淡淡的看着莫关北,淡淡的问出这个问题。
淡的好像根本不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
又或许她早就知道答案。
莫关北迟疑了一下,他深沉的看着黎染,不知道是不打算开口,还是无法开口。
黎染脸上又划开一抹更大的笑,仿佛莫关北的反应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说:“你没有,你只是在逃避。曾经你不够强大,我只是你逃避莫家的一个港湾。你逗弄我,把我打扮成你喜欢的样子。哦不,应该说你只是想暂时借用我这个破旧的,不引人注意的码头。或许你有点喜欢吧,比如我的身体...”
过去的欢爱,粗暴的,温柔的,带着只有今晚没有明天的,决绝的欢爱。
一幕幕在她脑海里闪过。
这会是她最后一次回忆。
她用手掐了一下大腿,眼底的雾气散去,又说:“今天是12月31日...”
她哽咽了一下,再次用力的提醒自己,甚至仰起下巴,挺直腰板。
“明天是你离开第六年的日子,还记得吗?”
莫关北呼吸暂停,他眉眼了冷了几分,瞳色瞬间晦涩。
他必须承认的是,他与黎染之间隔着的,根本不是简单的债务、情人关系,什么李家、李清清通通无足轻重。
他们之间的距离是无法跨越时间的宽度,是6年前的不告而别,是他把她抛弃在那个初雪的1月1日。
他有理由,却不愿意,也不能跟她说。
来自亏欠着心理压力,他压着嗓子说:
“我没有忘”
说完他又沉默了很久,眼底爬上一层痛苦的神色。
他遮掩的很好,不让黎染发现。
“如果你想知道...”
“太晚了”
黎染厉声把他的话堵回去。
今晚的对峙她在心里演练过一万遍。进行都这里,莫关北也许会解释,也许会沉默。她强制不让自己去猜想他会想什么,会解释什么。
她统统不需要,因为她要做的事情,是彻底的切割。
“6年前的今天,我说,莫关北如果有一天你要走,一定要告诉我。元旦第一天,我说,晚上早点回来,我等你,你记得吗?”
撑满酸涩和苦楚的眼眶终究无法再多容纳一滴眼泪。
它顺着精致的面容,流了下来。
黎染控制着音量,说:“太晚了莫关北,你的解释太晚了,我不要了”
她弯腰拿出客厅茶几下的工具箱,再望向莫关北的时候,眼底的猩红晕染到眼尾。
“我不会再等你,永远不会”
她缓慢的,带着一往无前的信念,用剪刀在白色羽绒服上滑下重重的一刀。
“你!”
莫关北身形摇晃了一下,他不可置信又并不惊讶。
也许他一直在等她的反击,因为他无法在心里为自己开脱。
他在此时被动的接受这黎染迟来的怒火。
她那一刀,刀尖对准的是他的心脏。
再昂贵的衣服在冰冷的刀刃攻击下也无法抵挡,剪刀横着穿过衣服,雪白的绒毛飞出来。
漫天的羽毛飘在半空中,微笑的一片落在她长而卷翘的睫毛上,从远处看像覆上了冰霜。
上一家公司让她背锅以后曾经开出地下条件,保留她的薪资职位,也是变相风口的意思。
她当时默默的将所有的证据都收集好,抱着纸箱毅然决然的与过去辛苦打拼的成绩划清界限。
并且不后悔。
今天亦然。
她把手里的残肢随意扔在地毯上,目光凌厉。
“你不欠我了”
过去一切恩怨情仇、遗憾和等待如同这件替代品,被她剪碎在6年前后的12月31日。
“你不喜欢就再买别的!”,莫关北终于动了,他朝黎染走近两步,却又不敢直接站在她面前。
说到底还是被她这样决绝的气势震慑。
他不看地上的残余,他深深的看着她,眼里有难得出现的忐忑和慌张。
“我们再买别的好不好,这栋别墅装不下,我让人专门买一个房子给你。或者不要白色,你想要什么颜色的都可以”
莫关北彻底慌了,那把剪刀在水晶灯下泛着冰冷的银光。
像嗜血的兵刃,也像死神的催命符。
他快抓不住她了,
在这一刻他毫不怀疑的想。
黎染不听他在说什么,她目光坚决的近乎执拗。
她又说:“现在我们谈谈,我欠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