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觉得眼熟,几秒后想起来年初在一个秀场见过。
季家家业大,人丁却很单薄,到季言礼这一代,嫡系这脉就只有他一个人。
甚至于父母早逝,往上再数一辈,只有一个爷爷还在。
唯一剩下的老人常年住在淮洲近郊的某处宅屋,不大爱出门。
所以严格来讲,除了季家那颇多的旁支外,季言礼很多时候都是实打实的一个人。
“是骂你了,还是骂我了?”季言礼问。
沈卿想了想,口气无奈:“都骂了。”
戏院露天,眼看天色渐渐暗下来,有戏班子的人送来了几盏秉烛灯。
沈卿把灯接过来时,听到身后的人说了句:“那我有点亏。”
“事没做,却背了骂名。”季言礼低头喝茶。
对季言礼的话,沈卿不知道怎么回,她还琢磨着能怎么利用今天着偶遇,和季言礼再多聊一会儿。
沈卿舔了舔唇去拨手侧面的风铃,两秒后,说了句:“也不算吧,毕竟是我先说我想的。”
“想什么?”季言礼把一旁的茶杯移开,盖子盖上。
“想,”沈卿转过来,看季言礼的表情巧笑嫣然,“想怎么让你也喜欢我。”
季言礼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把盖好盖子的茶杯推开。
一曲结束,散场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季言礼在旁边小院有个饭局,两人间甚至没有一个完整的道别就已经分道扬镳。
等季言礼吃过饭,和友人道了别,再从隔壁小院出来时,不期然的再次遇到沈卿。
彼时季言礼坐着的车才刚开出去几米,一声短促而紧急的刹车声,季言礼的身形跟着往前倾了半分,再接着是前座副驾驶上林行舟的声音。
“好像是沈卿。”林行舟指的是引发这场事故的人。
季言礼放下手里的东西:“撞到了?”
回答的是司机:“没有,只是......”
司机看着前挡风玻璃外跌坐在地上的人不知道怎么说。
季言礼手搭在窗框上,手指在车的侧壁点了点。
几秒后,他推开车门,走下去,在车头处站住脚,看向几米外的人。
沈卿身上的还是下午看戏的那身衣服,修身的格子长裙,侧腰的地方做了挖空的设计,露出一小节细腻的腰线
她坐倒在距车头两三米的地方,正握着自己一条腿的脚踝。
老实说,这距离,怎么看怎么像碰瓷。
这条道并不是主干道,才铺不久的柏油看起来很新,路两旁的灯并不多,季言礼抄手站在车前,垂眸瞧着仰头望过来的人。
“知道这是我的车吗?”季言礼俯身,两指并齐敲了下车头的位置。
“知道,”沈卿答得很坦然,声音有点娇又有点委屈,“所以我才没起来,想讹你点钱。”
车灯从季言礼身后打过来,照在沈卿身上,和季言礼的目光一样,注视着她。
两人在这昏暗的夜色里,借着车灯的柔和光线,对视了几秒。
接着季言礼转身,往车后座走,像是要回到车上。
沈卿叹了口气,揉了揉又胀又疼的脚踝。
虽说碰瓷是真的,但崴了脚也是真的。
她抬眼瞄了下那人已经拉开车门的背影,想季言礼这人铁石心肠,这点小伎俩确实骗不到他。
沈卿再度叹气,摸了手机想给家里的司机打电话。
然而号码还没拨出去,听到远处声响,再次抬头看过去。
沈卿看到从季言礼的车上下来了两个人,是司机和林行舟。
不知道季言礼说了什么,沈卿看到林行舟侧眼看了自己一下,随后一边打电话一边和司机绕到了车尾的马路边。
随后季言礼俯身从车里抽了条毯子。
他几步走过来,用毯子裹着沈卿,把她从地上抱起来。
露水气很重的夜晚,让男人的怀抱显得有些许温暖。
沈卿胳膊蹭在男人的前胸,柔软地衬衣布料剐蹭着她裸露在外的胳膊。
季言礼抱着沈卿径直往副驾驶走。
沈卿微扬头,入目的是男人线条硬挺的侧脸。
“去哪儿?”她有些犹疑地问了句。
“碰瓷的人总要付出点代价,”季言礼用膝盖拨开副驾驶的门,把沈卿放进去时说了句,“跟我去趟度假村。”
他貌似是笑了声,语声淡淡,有种藏在斯文矜贵下的混。
沈卿看着季言礼弯腰帮她抽安全带,还是没太高清楚情况,问了句:“你自己?”
安全带的搭扣“咔哒”一声被扣上。
季言礼抬眸看向沈卿,一声很短促的笑之后,淡声:“说了那是三分钟前。”
“现在还有你。”他说。
第4章 7.13日的更新
淮洲近郊的一个度假区,往西是菩洛山,脚下临着缎带湖。
依山傍水的别墅,每一栋都是耗费了人力物力修的。
沈卿早前就听说过这地方,但等真到了才知道这是季家的。
前台半个小时前接了林行舟的电话,在房间里备了跌打损伤的药。
穿过大厅,到视野最好的那栋房子,沈卿有听到细碎的言论——问老板抱的那个女人是谁。
进了屋子,季言礼把沈卿放在沙发上,自己则去了另外一个房间,拿了准备在那里的医药箱。
别墅在半山腰,客厅东面是一整面的落地窗,侧坐在沙发上往外看能看到从山顶倾泻而下的瀑布。
“你们这个窗户敲开......”沈卿隔空指了下,问身后走过来的人,“是不是能听到瀑布声。”
季言礼把药箱放在茶几上:“想听吗?”
“想听给你敲开。”他说。
他嗓音清淡,每句话都既像随口说的又像美色在前什么都乱答应的纣王。
不过下一刻,这人又换了副样子。
见沈卿看着药箱不动,季言礼弯腰点了下箱子:“怎么,还让我伺候你?”
说完这话后他敞腿坐在了茶几上,睇着沈卿,丝毫没有要动手帮她的意思。
沈卿盯着季言礼看了几秒,放弃了让他帮忙的想法。
男人的眼神实在太冷漠,这点她还是可以看出来的。
她脱掉鞋,把还肿着的脚踝搭在沙发上,翻开箱子拿药:“听说你在找泄漏季家账目,让季家在最近两年轻工业的交易市场上损失掉东南亚整个片区的人?”
沈卿清软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
也不知道江南的女孩儿是不是都这样,正经说起话来,仍旧是细软温吞,酥掉人的半根骨头。
这临山的别墅一共三层,一楼的客厅尤其大,吊顶富丽堂皇的水晶灯刺得人眼睛疼。
沙发中央坐着的人,垂眼摆弄手里的药瓶,不太熟练的动作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大小姐。
季言礼没答话,沈卿就接着说下去:“纺织连着石油,抢夺这片市场的人也可能要的不仅仅是这个,而是这背后的东西,钢铁产业一直被管控在国家的手里,这人可能是想借这一下从中辟出灰色地带做点什么,东南亚人力便宜,他或许要的不是市场而是廉价的劳动力。”
沈卿望向季言礼,很确定:“这些你肯定都已经想到了,但筛选出来的几个公司里,你并不能确定做这事的是哪一家。”
“或者我能帮你剃掉一些选项,”沈卿笑了笑,眼睛里有一丝狡黠,“不如先从鼎晟集团的内部查起。”
硕大的房间,在沈卿一句两句话落下之后,险些有了回音。
两人沉默着对视了几秒。
片刻后,坐在沈卿身前的男人垂眸,眼睛里清淡散去,多了些趣味。
“你倒是聪明,”季言礼把硌到沈卿的遥控器从沙发上捡起来,丢到一旁的茶几上:“哪儿来的消息。”
沈卿笑了:“作为沈家人我也有些人脉。”
看季言礼大约是赞同了自己的想法,沈卿把手里一直未拧开的药瓶递了过去。
“帮忙总要有来有往,”沈卿指了指自己的脚踝,“我够不到。”
季言礼不接,沈卿也不急,顶着季言礼的视线很安静地等。
和本人的随意潇洒不同,季言礼眸色偏深,看人时总让人有种被审视的感觉。
此刻他两手垂在身前,松松地交叉着,右手手腕戴了支黑色的皮质腕表,把他整个人称得懒散贵气。
几秒后,接过去的药瓶被季言礼随手放在了一边。
他微弯身,抄过沈卿的腿弯把她从沙发上抱起来。
“沙发太矮,”季言礼抱着沈卿往卧室走,“去床上涂。”
三层的别墅,最上面一层是阁楼。
一层除了偌大的客厅就只有一间卧室。
被放在柔软的床面上时,沈卿伸手摸到一侧的开关,打开了房间里的地灯。
原本只靠窗外月色照亮的屋子,登时被暖黄色的光线涌得温暖。
季言礼站在床的一侧,用纸巾垫在盖子上,扭开先前的那个药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