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回答她的问题,却先纠正她这个。
而云桉也只是从善如流地点点头,等着赫凯接下去。谁知道他也像等她回答似的,听她不说话以后,抬头看着她。
两人莫名对峙了起来。
赫凯的眉眼英气又深情,也给人一种软硬皆施的感觉,云桉没几秒就落了下风,第一次小小声喊他名字。
“赫凯。”
可能因为名字只有两个字的原因,直呼其名也显得亲近。
“没听。”
他也很配合回答她的问题。
然后一段对话磕磕绊绊进行。
“老师说以后随堂默写。”
“哦。”
他一副甩手掌柜的样子,又继续垂眸看杂志。
“要是错的话要抄五十遍。”
“所以?”
他又翻页,像是听出她的支支吾吾,直接问她的目的。
“所以你会背吗?”
云桉赶紧开口。云肉丝心里已经在喊,杰克你别跳。
他又抬头看她,一向冷淡的目光难得带了点不解,在云桉“皇帝不急太监急”的视线里,竟显得有些纯良无辜,就好像在说干嘛管他。
所以说啊,这人是真的不听课。
“啪。”云桉双手合掌,她也不拐弯抹角,迎着同桌氤氲不明的视线,真诚直白道:“老师说默错的话同桌一起罚抄。”
剩下一句“我也不想管你的,但是我不想抄,所以你能不能好好背书”,她是用眼神表达出来的。
……
对话又尴尴尬尬停下。
赫凯默默看着她,眼角一搐,接着一手合上杂志,倾身靠过来。
他似乎有喷香水的习惯。不过他喷不浓,留在身上的尾调很淡,擦身而过几乎察觉不出来,除非和他靠得比较才能闻到,就好像现在。
冷冽又空旷的北方雪松香潜入鼻息。
云桉心跳有些加速,她悄悄拉长呼吸,让自己看起来镇定点。
“那怎么办。”男生靠近她。
“你知道的,我记性不太好。”
**
云桉撑头看窗外,好笑地叹了口气。
好欠扁噢他。
而且她怎么知道他记性好不好。
二楼长窗下,阳光照得麻石路面白净发亮,林立的商铺食肆已经开门,行人络绎不绝。步行道正中央有几座红铜雕塑,有个小孩不情不愿地被父母摁在雕塑旁拍照,那嘴撅得老高了,父母每多拍一张,小孩的脸就多臭一分。
一张、两张、三张,有完没完啊,那小男孩一跺脚,下一秒就要发作,他的父母赶紧投降,收起相机。
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其乐融融。
云桉收回视线不再看。
服务员这时来上菜,问云桉盛脏水的大碗能不能撤了,好给其他菜腾地。
“不好意思等一下。”
云桉也不扭捏帮异性洗碗会不会显得亲昵,拿过赫凯的碗筷,赶紧帮他洗完。
等这道工序做完,那盛脏水的大碗也被拿走,长桌立马被摆满各式点心。
赫凯还没来,云桉继续看手机,班群对话的内容已经从毕业游转到毕业册。
【各位,这毕业册是不是有错页啊】
【!!我也觉得】
【对,是不是有夹错的】
云桉一面看着记录,一面把赫凯的碗筷摆回去。
她其中一个舍友是女班长,云桉见过他们是怎么分毕业册的。当初为了避免一本本毕业册传阅打扰大家备考,都是大家统一写好给每个人的寄语,再由几个已经确定出国不用准备高考的同学去分开装订成册。
大概就是这时候夹错了。
那会闹很多乌龙吧,她心想。
突然眼前落下一道阴影,“怎么不吃?”
学渣同桌回来了。
云桉收起手机,抬眸笑道:“等你一起。”
赫凯正坐下的身子定了定,淡淡应了声,接着拿起茶杯就要把水倒到碗里,“我已经帮你洗过了。”云桉提醒。
赫凯又定住,看着云桉。少女明朗地笑着,微弯的卧蚕纯洁又饱满,盛起一汪水眸,笑眼盈盈看着他。
只是洗个碗而已,赫凯和自己说。
他偏开视线,起筷随便夹起眼前的糕点,“吃吧。”
云桉点点头,也起筷。
她看一眼桌上的点心,竟都是她感兴趣的。云桉感慨不愧是一分钟打18个招呼的交际草,他也太面面俱全了。
云桉看向对面,就看到赫凯夹了块晶莹白糖糕就往嘴里送。
虽然有刻板印象之嫌,云桉觉得这么酷的一个男生居然喜欢吃甜食,也挺反差萌的。她忍笑,也低头起筷。
这边赫凯咬一口立马皱眉,后知后觉自己夹错,扫一眼桌上,才发现上的都是给云桉点的,他给自己点的那几样还没来。
他神色恹恹将筷子放下,三两口咽下糕点,闭目拧了拧眉间。
即便已经熬了几天夜,赫凯昨晚也还是没睡,靠着咖/啡/因和尼/古/丁一口气直接熬到今天早上,终于订到几批新鞋子。赫凯一个人生活惯了,作息本就颠三倒四乱得飞起,吃过早餐再补大觉也没什么。
可没想到这回是真的熬过头了,现在真他妈困。
他拿起手机,锁屏界面一直有新通知提醒,他一手撑头,要看不看的样子,余光瞥向对面女孩。云桉正专心吃东西,一点椰蓉丝点在唇角。
困意上头,好像心防也松懈了。他心一动,缓缓伸出手。
“你好——”服务员推着餐车来到旁边,云桉突然抬起眼睛,那明亮目光就像铃铛,叮铃打破氤氲困意,赫凯腾空的手忽地打个转,咻地抽了张纸。
在想什么,神志不清了。
服务员是个桌面整理大师,几个盘子交叠错位,本就满当的桌面又被清出一小块空间,继续上菜。
云桉不像赫凯那么有闲情逸致,现在满脑子都是金钱流失的声音。她看着满汉全席似的早餐,心里泪流不止,她想着这顿请赫凯的,但他怎么又点一大堆!
云桉心里的小人儿嘴巴一撇,摆出小市民嘴脸,不行不行,这太贵了,请客方案需要紧急改成aa制。
这时,对面递来一张纸巾。
“嘴角脏了。”赫凯并未看她。
云桉一窘,赶紧收起现实主义小人儿,从赫凯那接过纸巾,“谢谢。”
彼此指尖维持在客气距离。
菜都上齐了,云桉和赫凯开始动筷。
这两人的饮食习惯非常分明,云桉挑食,几乎小孩子取向,赫凯则不大挑,除了不爱吃甜的,其他什么都吃,没什么养尊处优的少爷架子。
他们两个,一个想着多吃点,一个实打实又饿又困,一顿早餐吃下来也没有怎么说话。
及至风卷残云都吃完,云桉终于提起他们今天为什么约早饭。
“那鞋子的事情......”对面男生替自己斟茶,云桉赶紧两手扶住杯子。
她还记得昨晚跟赫凯提了几个方案,洗了要贬值,买也买不到,那么贵的东西横也不行竖也不行。
“那双鞋子你想怎么解决呀?”云桉问。她有点难以启齿,如果要赔的话,她一时半会没钱,分期的话能不能十年起跳,免利息那种最好。
赫凯抿了口茶提神,看向云桉。
她一汪剪水曈就这么直直地盯着人看,带着委屈与不安,不得不说,很是勾起人的保护欲。
他脑海闪过很多片段,怀疑她是不是知道自己有这天赋。
赫凯不动声色移开目光,“没事,你也不是故意的。”
这口风!云桉喜出望外。
“被踩了也没办法。”他说。
云桉赶紧接上:“我是真的真的很抱歉。”
然后心里帮赫凯接下去,快点,说你人傻钱多,哦不对不对,说那就这样吧,咱俩谁跟谁。
“而且我们高三又做了一整年的同桌。”
“是啊是啊!”
“谈钱太市侩,多伤感情。”
云桉很是感动,“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同桌。”
“是吗,没听你这样说过。”
他回望她,她自然要给他最肯定的答案:“是真的!”
“那作为你最好的同桌——”
云桉已经抢答,红着眼眶,“谢谢。”
“你就给我打一个月下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