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同姓胡,他俩是兄弟、连襟,我就不能嫁给张王李赵,非要嫁给姓胡的。
    魏楚心里腹诽,脸上带着笑容,说;“谢大娘的好意,我为死了的男人守节,在棺椁前发誓不到一年不改嫁。”
    魏楚佯作伤心,拿绣帕点了点眼角。
    “你如果答应了,胡公子可以等你,等一年在拜堂成亲。”
    这个借口,没劝退花婆子,来时胡家父母千叮咛万嘱咐,胡娘子有什么条件都应承,架不住宝贝儿子非胡娘子不娶。
    魏楚淡淡地说了句,“我招赘夫婿。”
    招赘上门女婿,花婆子可傻眼了,胡家可是千里地一棵苗,两房就这一个男丁,兼祧两房,传宗接代靠胡少爷,肩当重任。
    入赘,这胡家怎么能答应。
    花媒婆赶着回胡家商议。
    魏楚和秋雁坐在院子里挑黄豆,秋雁说:“这两日胡公子没来吃豆腐脑,损失每日三碗豆腐脑的收入。
    “你这丫头太财迷了,我巴不得姓胡的永远别来。”
    院门外传来花媒婆的叫声,“胡娘子,在家吗?”
    魏楚和秋雁互相看看,这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花媒婆进了院子,魏楚站起来,搬过一个板凳,“大娘请坐。”
    花媒婆喜笑颜开,“胡娘子,这回可有个合适的,愿意入赘,就是鲍屠户家的三小子,你要不满意,他家三个儿子,随你挑。”
    花媒婆怕她不乐意,又说道;“鲍屠户家底厚实,每日都能卖几口猪,家里伙食硬,顿顿有肉,嘴亏不着。”
    秋雁在旁听着,掩住嘴差点没笑出声,被魏楚瞪了一眼。
    这媒婆走家串户的,不好得罪,魏楚说:“我死了的男人家里是开猪肉铺的,死前嘱咐我,他家杀猪的业障深重,所以折了寿数,改嫁的话,不嫁动刀动枪的。”
    花婆子不甘心,陪着笑,“胡娘子,先嫁由爹娘,后嫁由自己,这好说,我手头有一个,我回去问问是否同意入赘。”
    几个花媒婆看着合适的后生都被胡娘子拒绝了。
    花媒婆手里还有几个,有个文弱书生,就是家穷了点,他娘说了,砸锅卖铁凑上娶媳妇的钱,少不了谢媒的钱,心想备不住能对胡娘子的胃口,去问一下是否愿意入赘。
    魏楚刚要拦住,花婆子一阵风似的走了。
    三娘来找魏楚,走到门首,看见花媒婆的背影,进院问;“花媒婆又来了。”
    “来了,刚走。”
    “这老婆子又给你说了哪一家?”
    “鲍屠户家的三个儿子。”
    “三个?”三娘子张大了嘴,这吃得消吗。
    “不是你想多了,是三个儿子里挑一个入赘。”
    魏楚看她的表情就知道想歪了。
    “鲍屠户的三个儿子都生龙活虎的。”三娘笑着伏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魏楚啐了一口,作势打她,“你当嫂子的没正行。”
    “我没逗你,那三个如狼似虎的,精壮,你且受用,比起你死了的男人保管强百倍。”
    这几句荤话,勾起魏楚想到李业,李业斯文儒雅,要她时的强悍,根本受不住。
    不由脸红了,怎么好端端地想起李业来,毕竟两人在一起几年,一时之间忘不掉。
    第10章
    ◎改嫁的条件◎
    “明天城隍庙庙会日,我想约你搭个伴赶庙会。”
    豆腐坊开张,生意兴隆,魏楚也想去寺庙上柱香。
    头一日雇了两乘小轿,林生跟着。
    一出门,便看一个秀才模样的后生远远地站着看,直眉楞眼的,呆鹅一样。
    三娘子打扮了一番,看魏楚穿着月白衫湖绿裙,发髻上插着一支碧玉簪,水灵灵的青葱似的,戏虐地说;“妹子好颜色,连我看了都稀罕,更别说年轻后生,火旺的男人们。”
    “看嫂子说的,我横草不拈,竖草不动,哪里有嫂子能干。”
    这倒说到三娘子肚子里,胡娘子走两步道雇轿子,简直就是大户人家的少奶奶做派,胜在大方,会做人,轿子钱都是胡娘子出的。
    城隍庙庙会日人很多,镇上的人都赶庙会,寺庙里官宦人家女眷,富商太太小姐,
    平民妇人姑娘们都出门游玩。
    魏楚上了香,捐了香油钱。
    寺庙面积很大,两人经过配殿,去钟鼓楼。
    骤然听得一嗓子,“胡娘子,老身可追上你了。”
    花媒婆跑得气喘吁吁,“胡娘子,老身好一顿撵。”
    “花大娘,你也来逛庙会?”魏楚装糊涂。
    “老身哪里是来逛庙会,实在是受人之托,前几日提的哪位胡公子,家里闹得天翻地覆,他爹娘愁的,问胡娘子,别的条件都答应,入赘一事可否商量?”
    魏楚婉转拒绝,“条件不商量。”
    花媒婆就不解,胡娘子没爹没娘,为何非要上门女婿,上门女婿地位低,一般有头脸的人家怎么肯把儿子给人家。
    胡公子实在闹得没法,胡家老员外和安人老来得子,娇生惯养,胡公子闹绝食,不吃不喝,爹娘实在没辙,只得让步。
    花媒婆收人钱财,□□,说;“胡家老员外老安人同意儿子做上门女婿,能不能商量以后生下孩子有一个男丁姓胡,还有你的住处,胡家出钱盖大房子,服侍胡公子的人十几个,你现在房屋窄小,胡老爷夫人不舍得宝贝儿子受苦。”
    魏楚提出的入赘,就是要吓退求婚的人,她哪里是想一辈子不嫁人,可是除了有钱这一条尚可,其它胡公子哪哪都不符合她的标准。
    不是她嫌贫爱富,多少男人一朝富贵就变脸,穷时一副嘴脸,富贵又一副嘴脸,有那苦熬多年,男人发迹了,又纳美妾,满肚子心酸。
    话说绝了,省得再纠缠,说:“我改嫁不能比以前的男人差,非富即贵还要貌似潘安、才比子建。”
    花媒婆一脸懵,“什么安,什么建,什么人?是镇上的吗?还有这号人,老身怎么不知道。”
    花媒婆嘟囔:“城里哪家有未嫁的姑娘,死了男人的寡妇,没娶亲的后生,死了婆娘的鳏夫,我花大娘都门清。”
    这一个不成,倒是有一个书生模样不懒,可胡娘子说了,非富即贵,这话她听懂了,家里揭不开锅的穷酸,胡娘子这样的精明人,肯定看不上的。
    钟楼的另一侧站着两个人,隔墙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一个穿锦袍清瘦的男子笑着说;“这个小娘子心气够高的,一口回绝这门亲事。”
    他身旁的白衣男子,样貌就是潘安不逞多让,却没有一丝阴柔之气。
    唇角似乎荡着一抹微笑,说:“人各有志。”
    花媒婆不甘心地走了,三娘笑说;“我听戏文里说潘安、子健,一个美男,一个才子,这个标准镇上可是没几个,你男人到底长什么样?”
    就是她说的这样,人中龙凤。
    魏楚道:“我信口说的,不这样说,花大娘总缠着我。”
    三娘子不怀好意地笑,趴在她耳边说;“你那病秧子男人守着你这样俏佳人,力不从心该有多难受。”
    魏楚红着脸,啐了一口。
    李业何时让他自己难受过。
    两人边说边走,离开了此地。
    这时,钟楼另一侧的两个人转了出来,白衣男子望着窈窕的身影,心里忖度,这个胡娘子很有些不同寻常。
    逛庙会,魏楚买了丝线、五颜六色的珠线、鼠线、金线,打络子用,又买了金花五色笺,磁青纸泥金写本记账用。
    下午回家了。
    韩举过来,拿了一篓西瓜,交给秋雁,说:“西瓜是别人送的,洗两个放井水里湃着。”
    秋雁端了一碗绿豆汤,韩举一口气喝干了,把碗放在桌上,“再来一碗。”
    喝了两碗抹抹嘴。
    看他官服袖子破了,魏楚说;“韩大哥你的衣服袖子破了个洞,脱下来我给你缝补。”
    韩举换下来,穿林生的衣衫,把官服给了魏楚,魏楚拿过窗台上的针线笸箩,找了一块布垫上,细密的针脚缝补。
    韩举看着坐在窗下的魏楚,举手投足优雅自如,他早看出来,胡娘子不是平头百姓家的妇人,秋雁是她的丫鬟,胡娘子出身富贵,自知自己配不上她,有点别的心思,便也熄了,把魏楚当妹子看。
    缝好了衣服,魏楚拿起笸箩里的剪刀,剪短线头,没抬头看,感觉到韩举的目光,对男人她是了解一些。
    把官服递给韩举,若无其事地说;“韩大哥,留下吃晚饭吧,秋雁买了三斤的一条大鱼,新杀的猪肉,买了一角,还有个肘子,让林生去打酒。”
    “我今日休班,没什么事,好生喝顿酒。”
    林生去孙老太太酒坊,买了两坛酒。
    韩举喝到尽兴,面色通红,“妹子,以后谁欺负你,有你哥呢。”
    魏楚借着杆往上攀,“如果韩大哥不嫌弃,我和韩大哥拜干兄妹。”
    韩举这功夫已经没了那个心思,高兴地喝了一大口烧酒,“那敢情好,我孤身一人,以后有个妹子,也有了亲人。”
    认干亲,魏楚把街坊邻居,县衙的衙役都请来,在院子里摆了五六桌。
    魏楚认了韩捕快成了干兄妹,地痞无赖不敢轻薄、骚扰,豆腐坊清净了许多。
    早晨,十板豆腐卖完了,秋雁招呼林生试衣衫,地上摆着一双新布鞋,鞋底绣着一朵小花。
    秋雁说;“娘子说了,豆腐坊里闷热,给你和丁乙裁了两件小褂。”
    林生害羞,不好意思当着秋雁的面换衣衫,秋雁抿嘴笑,说;“我先出去,你换完衣服叫我。”
    林生换上新布衫,又把布鞋换上,鞋子大小正好,纳闷秋雁没问过他鞋子的尺寸,正正好好。
    秋雁站在门口,心里像小鹿乱撞,等了一会,屋里没动静,掀帘子进屋。
    林生忙忙地系好扣子,秋雁想帮她拉了一下小褂,林生直朝后躲,神情极不自然,和秋雁保持距离。
    秋雁嗔怪道;“你这么腼腆,像个大姑娘”
    好像自己要把他怎么样。她确实想把他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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