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镜男倚着车厢壁，盯着窗户上自己的倒影，不去看地上的惨状。
“看你的样子，对死人的场面习惯了？”孙方池只觉心中有一股气顶得生疼，无从释放。
眼镜男苦笑：“无论多少次，都习惯不了。”
——叮咚，列车即将到达终点站，请各位乘客携带好随身物品，顺序下车。
灯光明亮的地铁站出现在车门外，眼镜男在踏出车门的前一秒道：“十天后，会进行下一个任务。”
孙方池松开黄毛，最后看了一眼车厢，剥皮鬼早已消失无踪，除了黄毛的尸体外，地铁没有任何异样。踏出车厢的瞬间，孙方池眼前一花，发现自己已经身处自己两居室的客厅，面前的恐怖片还在播放，旁边一身白裙的步西灵正关切地看着他。
“西哥，好久不见啊。”孙方池扯出个微笑，再见到步西灵居然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小方，你受伤了？”步西灵焦急道。
孙方池低头看看自己领口的血迹，还有掌心黏腻的血渍，“我洗个澡先，一会儿说。”往浴室走了两步，又自己嘟哝了句，“啊，还得再买双拖鞋。”
“小方……”步西灵担忧地望着浴室方向。
热腾腾的水流从花洒喷洒出来，孙方池洗掉身上的血渍，换了身衣服，脖子上没有伤口，应该是在退出游戏的时候自动复原了。拿了罐啤酒，孙方池把自己摔进沙发里。
步西灵小心翼翼地问：“小方，你……没事吧？”
孙方池一口气灌了半罐啤酒，“爽！凭本人的人格魅力，妖魔鬼怪纳头便拜，西哥，你是没见我大发神威的样子。”
步西灵松了口气，“什么呀，就会吹牛，像你说得似的，你能夹在门里？”
孙方池一甩头，“我那是大意了，西哥，你是怎么过去的？”
“我正想问呢，那是什么地方？你突然不见了，我还没找两分钟呢，就被拉进一个黑洞，然后就去了你身边。”
两分钟……孙方池估计自己在地铁中待了将近五十分钟的时间，“你回来多久了？”
“回来也两分钟左右吧……”步西灵不确定道。
“嗯……”孙方池沉思，游戏里与现实中时间流速不同，具体比例还需验证。
“你还没说到底怎么回事呢？”
孙方池喝了口啤酒，表情十分深沉，“在遥远的娜美克星，他们的世界遭到了怪兽的破坏，为了拯救他们的星球，他们制作了灵魂成长游戏，从宇宙各个星球选中有美好品质的人，通过游戏关卡成长，等待时机拯救娜美克星……”
“而我，就是被选中的孩子之一。”
“怎么听起来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步西灵努力回想。
“你多心了……”孙方池赶紧喝口酒压压惊。
“二十多岁的老男人，还冒充孩子？而且，你身上居然有美好的品质？”步西灵一点也不相信。
“当然！”孙方池自信地道：“英俊就是我最大的优点！”
步西灵：“……”
“欠揍！欠揍！”步西灵气得说不出话来，挥动抱枕一顿胖揍，“我跟你说正经的，你给我胡说八道！”
“别啊，西哥，手下留情……”孙方池惨叫响彻出租屋。
一人一鬼打闹时，大门突然被打开，房东肥胖的身子冲了进来，挥舞着手里十字架，大喝：“圣灵同在！撒旦退后！退后！”
“额……张叔？”孙方池抵挡着抱枕的攻击，对房东的突然造访表示不欢迎。
张叔看见半空中飘着的抱枕，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小孙，咱们快跑！”
“咳咳……”孙方池特别假地干咳几声，“张叔来啦，我给张叔倒杯茶。”
张叔疯狂摇头，“……你没看见吗？”
“嗯？”孙方池扭头，步西灵无辜地放下抱枕，“看见什么？”
“这房子不能住了，快！快走！”张叔语无伦次，手里的十字架捏得死紧。
“我觉得这房子住着挺好的，张叔你快回去吧，没事的。”
张叔快要哭了，“小孙呐，我求你了，真的，你去别的地方住吧，我给你拿一个月租金……”
孙方池很尴尬，“别呀张叔，这房子我住着好好的，我不搬家。”
张叔热泪盈眶，哽咽着说：“小孙，我跟你到底有什么过节？你非要死在我房子里不成？”
孙方池：“……”
第6章 孤儿院
好不容易送走了房东，孙方池面对步西灵的逼问，只好半真半假的把游戏的事情说了。
步西灵好半天没有说话，“你打算怎么办？”
孙方池困得睁不开眼，“凉拌，明天要回去看奶奶，早点睡……”话还没说完，人已经睡着了，留下步西灵恨得咬牙。
元厚县是滨江省的边缘小县，距离省会永安市走高速也需要三个小时，孙方池一大早就买了两张车票，八点半发车，到地方十二点左右。
滨江省是个内陆省，小半山区大半平原，元厚县在平原的那一半当中，经济欠发达，年轻人基本都在外打拼，不逢年过节，几乎见不到年轻人。
县孤儿院修建时间早，位置就在老城区二环边上，院长郑云后半辈子都一心扑在孤儿院里，养孩子的同时，也种了不少树，多年过去，树长得高大繁茂，衬得二层住宿楼很小巧。
小楼前，树荫下，土黄色的藤椅上半躺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老花镜滑落到鼻子下面，镜片随着鼾声的节奏一阵阵泛白。
孙方池走到她身边，轻轻帮她取下老花镜，合上她双膝上的相簿，老太太腿一抖，迷迷糊糊道：“……谁啊？”
“奶奶，是我。”
“小方啊……”老太太使劲儿瞧了瞧，才看清是孙方池，“回来啦……”
“嗯，怎么在院儿里睡着了？小闹人精们呢？”
“就你嘴欠，孩子们上学去了。”老太太作势要打孙方池，被他嬉皮笑脸地躲开，“我把相片拿出来看看，人老了，不知不觉睡着了……”
老太太爱惜地抚摸着腿上的硬皮相册，孙方池拉了个凳子过来坐下，“我看看。”
两人凑在一起看老照片，孙方池刻意留出个位置给步西灵。
照片多数是近几年的，智能手机普及之后，郑奶奶自己照的找人打印出来，几个孩子玩耍、吃饭之类的场景，再往前些年，孙方池小的时候的照片很少，只有每年一张的大合照。
郑奶奶怀念地翻着照片，“看看，你越小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越生气，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气性……”照片一张一张往前翻，合影中孙方池的身形逐渐缩小，每一张他都站在郑奶奶身边。
“我没人玩啊，她们叽叽喳喳的吵得很。”孙方池抱怨道，那时候，孤儿院中只有孙方池一个健康的男孩子，其余的全是女孩。
郑奶奶翻到孙方池十岁左右的照片，小男孩趴在她腿上，身边还有个凶悍的短发小姑娘要揪他的耳朵，“要是西西没被接走，你还有个玩伴，也不知道西西现在长成什么样了，一定是个漂亮的姑娘……”
孙方池扫了一眼身后愣愣出神的步西灵，“谁知道呢，也许长成丑八怪了，而且她那么凶，估计嫁不出去……哎呦！”
“怎么了？”
“没事，被某人的怨念捶了一下。”孙方池揉揉后脑勺。
“你总说些吓人的话，不怪小姑娘们都不跟你玩。”郑奶奶嗔怪，“那时候也只有西西胆子大，愿意理你。”
孙方池点头，“可不嘛，她智商低到完全听不懂我说的什么。”
步西灵气得跺脚，又不好当着郑奶奶的面教训他，便选择耳不听心不烦，飘进了小楼。
郑奶奶想念道：“也不知道西西家里人对她好不好，这么多年也不回来看看，估计是把小时候的事都忘了……”
孙方池盯着照片默不作声，自一年前相遇以来，步西灵从来不提起她的家庭，连死因也三缄其口，“奶奶，西哥肯定是因为家里的原因，不然哪能忘了您。”
“好好的小姑娘被你叫哥，真是……”郑奶奶对两人的称呼一直不太能接受，姑娘家家的被叫哥，男孩子被叫小方，实在颠倒。
“谁拳头大，谁老大，不怪我。”孙方池很冤。
“走吧，我做好青椒炒肉，正等你呢……”郑奶奶收起相簿，往小楼的方向走。
“……我不爱吃青椒。”
“必须得吃，我可不惯你挑食的臭毛病！”
吃过饭，孙方池帮着郑奶奶干活，把孤儿院的电路、水管检查一番之后，才准备离开。离开前，孙方池将这两个月的收入交给郑奶奶，当做孤儿院的生活费。
回到永安市的出租屋，孙方池马不停蹄地开始直播。
直播快结束的时候，孙方池的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来电显示“何百昌”，是孙方池经纪公司的老板。
直播经纪公司就是帮助主播进行直播运营推广的公司，有实力的公司会招聘自己的主播，就像演艺公司招聘艺人一样，给资源、给设备、给推广，全权代理主播的一切活动。而何百昌公司属于实力较弱的类型，与主播属于合作关系，只负责推广，收取一定的佣金。
“鬼池，有联合直播活动，你参不参加？”手机接通，何百昌劈头盖脸就问，鬼池是孙方池的主播名。
“联合直播？有什么好处？”孙方池懒洋洋地问。
“这次活动是好几个公司联合举办的，跟其他几个知名恐怖类主播一起户外探险直播，表现得好能吸一大批粉！”
“户外？不去，我不做户外直播的。”孙方池直接拒绝道。
“……还有五万块钱奖金。”
“哦……过夜吗？我用不用带牙刷？”
何百昌：“……”
据何百昌详细解释，直播活动在一个有赫赫凶名的村子开展，据说当年发生过惨案，从那之后村子经常闹鬼，逐渐村民们都外迁，村子成为了**。参加活动的主播要在村子里待三天三夜，并玩一些灵异游戏，就像短期的真人秀一样。
这是灰熊直播平台的野心之作，想要以直播的形式从影视界分一杯羹，所以就以最吸引人眼球的恐怖类直播开局。
本来是轮不到何百昌这种不入流的公司参与的，可毕竟是个尝试性的新活动，又不确定能不能顺利播出，所以大公司的人还在观望，何百昌动用了所有的人力金钱才得到这个机会。
谁知道，公司里的粉丝量高的几个主播都不愿意参加，他只好让鬼池这个傻大胆上了。
活动就在两天后，到时候，他来接孙方池。
挂了电话之后，孙方池泡了碗面吃，逼迫着步西灵一起看恐怖片。
“你干嘛参加！万一那村子真的不太平怎么办？”步西灵不满。
孙方池伸出一个巴掌，“五万块啊，西哥，咱们得挣几个月，不去多可惜。”
“五万块就值得你用命冒险？”
“就算没有五万块，我不还得十天冒一次险？”孙方池满不在乎，“这五万块，我要给我自己买保险，以防万一。”
步西灵盯着电视屏幕，“你好像在交代后事一样，就不能抱着希望，相信自己绝不会死？”
“西哥，你家挺有钱的吧？”
步西灵皱眉看着他，“我在跟你说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