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节


    他虽知晓团团是妖,但在他心里一直是将她当那个小狐狸对待。
    人妖之间,太过荒谬。
    团团爱他,更加惊世骇俗。
    觉察到胡玉娇竟爱他,这个事实让他感到沉重,他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要用什么态度,什么语气去面对她。
    胡玉娇:“哈,是我看走了眼,是你最清高,你最正义!”
    她冷冷环顾众人,掷出那滴玉露甘霖,“老娘本来也不需要这东西!何苦你孟子真这般费尽心思来算计我!”
    孟子真面色又白了白。
    他的确配合白济安来要挟他。
    自知卑劣,孟子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发自内心地劝慰:“对不起,我只是不想你一错再错,我不值得你这般为我牺牲。”
    他不是修士,只知晓上天有好生之德的道理,一步错步步错,他怕她做错了事,牵扯太深,回不了头。
    白济安说恐她酿成大错,同他说明真相,于是他便来了,来之前,孟子真想,他死无碍。
    没有玉露甘霖吊命也无妨。人寿皆有定数。
    哪怕他今日豁命在此也心甘情愿,怎想到,事实竟比死亡还让他难以接受。
    连翘被团团牵连身负重伤。而一切的源头只是因为团团对他有情,想救他性命。
    他这条薄命,不值当。
    “团团。”他不知道说什么,只下意识上前一步,喊她。
    胡玉娇却倒退一步避开他。
    孟子真一怔,透过她警惕的受伤的双眼,她已经不信他。
    胡玉娇这时反倒冷静下来,“知我爱你是不是让你觉得很恶心,没办法接受?毕竟我是妖,你是人。你就算想成亲,也该找张月映那样的?”
    胡玉娇的态度太过冷静,孟子真又一怔,心里一沉,忽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急忙澄清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怎会这么想?我与张姑娘并不是那样的关系。况且,我怎会厌你?”
    “你与她什么样的干系与我何干?”胡玉娇冷若冰霜说完,不再看孟子真,倒退几步,一直退到窗下,这才对白济安道:“玉露甘霖我不要了,那么,我现在可以走了?”
    那吴姓正阳宗弟子还待说什么,白济安叹了口气,“道友,放她走吧。”
    姜毓玉率先吩咐身边玉霄宗弟子:“放她走。”
    凌守夷唤他:“吴卓英。”
    吴卓英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让步。
    胡玉娇看都没看孟子真一眼,化长烟而去。
    孟子真身形晃了一晃,垂下头,神情有些惨然黯淡。
    白济安:“孟大夫……”
    孟子真摇摇头,及时截断白济安说出口的话:“我无妨,如今可是没我的事了?”
    白济安一怔,歉疚:“抱歉。”
    在两个玉霄宗弟子的搀扶下,孟子真缓缓走到丹房外,倚着墙根坐下。
    月光洒落在他身上,他觉得迷茫。
    他不止一次想象过若有朝一日,团团愿开诚布公地来到他面前与他谈一谈,该是何等快事,幸事。
    他不是迂腐之辈,愿意扫榻以待,倒屣相迎,与她把酒共欢,共成知己好友。
    可如今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白济安转向地上的钱玄祖。
    他肚腹被扯开,肠子流了一地竟然还没断气,喉咙里嗬嗬有声。
    白济安皱了皱眉,正欲上前查探他的情况,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一道飞剑突然从天而降,赶在他之前,一剑贯穿钱玄祖的咽喉,将他整个人牢牢钉死在地。
    这一剑来得迅捷,白济安与姜毓玉等人却是连救援也来不及救,钱玄祖便气绝当场。
    几人脑子里只得闪过“杀人灭口”四字,朝那飞剑的方向望去。
    只见云开月现,天际月色之下竟飘起一座飞舟,这飞舟足有百丈之长,与其说是飞舟,倒不如说是天宫。
    舟上雕梁画栋,碧瓦飞甍,殿宇凌空,挑角风铃琳琅作响。
    四角望楼遥遥相对,还有人身佩长剑,往来警戒。
    这飞舟盘旋在天际并不落下,伴随着一道月光下射,飞舟内一面彩绘大鼓钟鼓齐鸣,笙箫四起,仙乐渺渺。
    不知从何处飘来漫天花雨。
    月光伴随着烟霞雾气铺开一道自天而降的天然“丹墀”。
    一个妙龄少女卷起漫天花雨与火红色的烟气,落到众人面前。
    好大的排场。
    白济安压下眼底浓浓的惊讶与戒备之色,主动向来人打了个躬,笑问,“不知何方道友来此?”
    少女彩裙披帛,穿金戴玉。乌发如墨,肌肤白皙,樱唇不点而朱,一双骄矜的凤眸顾盼神飞,额间垂落一滴血红的宝石。
    发间左右六枝步摇,颤动有声。
    将目光在众人面前一一扫过,这才冷哼道:“在下,奉天宗,司马元蘅。”
    白济安一双墨画的眉闻之顿时紧紧蹙起。
    第64章
    白济安对司马元蘅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据说, 奉天宗宗主司马尚有一子一女,幼女名唤司马元蘅,生得容色无双, 修习火系功法,为人骄矜任性, 脾气很不好, 常有虐待同门弟子的传言。
    白济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心道,传言或许也有几分道理。
    自现身起,司马元蘅便柳眉紧蹙,下颌微扬,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
    她手里攥着一道火红的鞭子, 将鞭子朝钱玄祖的方向一指,嗓音脆生生却傲慢无比, “此人便是钱玄祖吗?”
    白济安没说是或不是,只是保持着他标志性的莞尔笑意,道, “不知诸位道友驾临有何要事?”
    “大胆!”司马元蘅柳眉倒竖, 扬起手中一鞭就甩了过去,厉声道,“我问你话呢!”
    小鞭子在半空中爆开“啪”地一声, 此鞭名为“火凤鞭”,这一鞭子打下去,凡人殒命当场, 修士也要皮开肉绽。
    往日里, 若遇到什么不合心意的地方,司马元蘅从来不会客气, 扬鞭便打。
    然而今天,鞭子却落空了。
    白济安身形一闪,冷冷地朝司马元蘅看过去。鞭子自他身边掠过,连衣角都没挨到半片。
    司马元蘅一怔,眉宇间飞快掠过一抹讶色。
    回过神来,勃然大怒,再次高举起小鞭。
    这一鞭又不中。
    非止不中,白济安这一步甚至踏出她丈许之外,一双桃花眼继续冷冷地瞧着她。
    月下白衣飘动,飘然若仙。当真如凌波微步,“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
    司马元蘅一怔,她长到这个年纪何曾被人当众这么下过脸,奉天宗弟子哪个不是乖乖跪倒在她面前等她抽打的?
    盛怒之下,连挥三鞭。
    三鞭皆不中。
    一时之间,司马元蘅怒火攻心,“大胆,你想死吗?!”
    白济安平静地拱拱手,道,“白某修仙图的求是个长生,还不想死,道友息怒。”
    司马元蘅:“你!!”
    这时,还是姜毓玉及时上前,硬着头皮上前化解:“蘅姐!”
    司马元蘅闻言看过去,一双眉蹙起,“是你?”
    姜毓玉看着司马元蘅这娇艳白皙的脸蛋,内心微凛。
    奉天宗、正阳宗、玉霄宗并列为三大宗门,平日里走动得自然近一点,正阳剑修素来冷淡,小辈弟子之中,还是奉天、玉霄关系更为密切。
    幼时,玉霄宗宗主姜仲和便曾带着姜毓玉拜访过司马尚。
    姜毓玉就是那时候和司马元蘅相识。
    只是姜毓玉生性纯善,司马元蘅跋扈,姜毓玉心底对她没有任何好感。
    而司马元蘅傲慢,也看不起这个没用的废物。
    姜毓玉此时主动出言,不过是帮白济安打个圆场,给司马元蘅一个台阶下罢了。
    姜毓玉主动打圆场,司马元蘅面色这才稍微缓和了点,道:“你怎么在这儿?你爹肯放你出来。”
    姜毓玉苦笑:“不瞒蘅姐,我是偷跑出来的。过段时日是司马伯伯的寿诞,本打算是前往贵宗贺寿,却未曾想半道耽搁了。”
    司马元蘅冷哼一声,也不耐与他多寒暄。
    姜毓玉明知故问,“不知蘅姐来此所为何事?”
    司马元蘅扬起下颌,“我来此,是奉宗门之命除妖来的!”
    白济安眸光一动,早不除晚不除,偏偏选在这个时候除妖?
    司马元蘅凤眸一样,又将目光落在白济安手上,冷喝道:“你手上的,是什么东西?玉露甘霖?”
    玉露甘霖散落人间,虽不知其详细来历,但凭空多出几样至宝,司马元蘅,或者说奉天宗当然也有所耳闻。
    白济安心里对这个跋扈的少女没任何好感,又对她到来存了几分警惕,口气冷淡道:“与道友何干?”
    司马元蘅:“这玄之观地处永州境内,是我奉天宗管辖范围之内。”
    “这妖是我杀的,此宝也当归属我奉天宗。” 她振振有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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