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张特助屏气凝神地听着。
    孟怀谦却突然伸手敲了敲门,没有任何预兆地打断了办公室里的对话。
    池霜跟阿姨一惊,齐齐看向门外,阿姨一早就知道外面有人,赶忙简单收拾一下便离开。
    当西装革履的孟怀谦从门外进来的那一刹那,池霜在短暂的惊讶之后,手心也开始发凉,却仍然抬起下巴冷冷地看着他。
    她没想到孟怀谦会来,还以为这个人早已经在地球上销声匿迹了。
    联想到张特助神情的不对劲,再算算时间,不费力气地推算出可能从挂了她的电话后,张特助就将情况向孟怀谦汇报。
    孟怀谦这仿佛赶着来投胎似的速度,为的也不是她,而是她想打听的事。
    这件事只可能跟梁潜有关。
    梁潜能有什么事值得他如此小心谨慎呢。
    池霜的一颗心直直地往下坠落,空空的。在她梦到的那个故事里,也有清楚地说明梁潜那场事故的来龙去脉,并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计划好的——除非当时坠海的人是孟怀谦,那才能算是真正的意外。
    “原来是我们日理万机的孟总来了。”
    池霜起身,语气平淡地说道。
    她今天穿着黑色的大衣,头发比起两个月前长了一些。
    孟怀谦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只能凝视着她那微卷的发尾,她的发质很好,浓密乌黑又似绸缎般有光泽。
    她瘦了,气色没有之前那样好。
    他也确切地闻到了专属于她的气息。
    池霜在他面前站定,两人离得并不算近,她直视他的眼睛,面无表情,“看来孟总对谁都是随叫随到,还是说我误会你了,你只是顺路过来,上来你发小的办公室缅怀缅怀他,怎么没带几炷香跟香炉呢?”
    孟怀谦喉结滚动了一下,还是没出声解释,任由她数落讥讽。
    “行,你来了正好!正好也不用为难人家张助了,我猜他也是听你的吩咐,不然也不会我前脚才来,你后脚就到。今天我来就是想弄清楚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池霜在发抖,她无法自控地眼眶悄悄泛红。
    她只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可怖的漩涡中,这一切是那样的滑稽荒诞,她本想当是个笑话,却发现一件又一件居然都对得上号。毫无疑问,完全颠覆了她的世界。
    孟怀谦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动了下。
    他想抬手,想做些什么,却不知道手应该放在哪里。
    池霜极力忍耐着,在孟怀谦跟被人灌了哑药一样一个字都没倾吐时,她就泣不成声那她也太可笑了。
    她深吸一口气,将所有不冷静的情绪全都压制住。
    又朝着他逼近了一步,他没敢躲。
    “你告诉我,推梁潜坠海的那个人究竟是谁?”池霜定定地与他对视,“我是他的女朋友,难道我没有权利知道吗?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放不下的人,怎么,我不配知道实情吗?孟怀谦,你是不是一直在骗我,骗我很好玩是吗孟总?”
    她眼里有泪光,只是强忍着没落泪,神情倔强。
    孟怀谦败下阵来。
    他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颓势朝他而来,他却无能为力。
    既因为隐瞒的事情再也包不住了,也为了这一刻的束手无措。
    他明明可以拿出千万种谈话技巧来掩盖,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将她完全与这件事隔绝,她听不到与之相关的半个字,甚至,他还可以让梁潜这个名字彻底在她的生活中消失。
    但他也很难再隐瞒她欺骗她。
    他也不想时隔两个多月后的见面,以他的满口谎言开始。
    “……对不起。”他艰涩地说。
    在此之前,孟怀谦的“对不起”在池霜看来越来越不值钱。
    她没当真,也从没真正地听进去过。
    唯独这一句,宛如惊雷一般在她耳边炸响。
    在他到来的那一刻,她就有不祥的预感,此时此刻终于尘埃落定。她头晕目眩,才想起来自己出来得太急,都没来得及吃早午餐,这段时间她饱受噩梦折磨,吃不好睡不好,日渐消瘦,低血糖也找上了她,差点站不稳。
    孟怀谦时刻注意着她。
    她后退几步,直至抵住了办公桌才好受些,抬手按住额头,气息也加快了些,想要等这阵难受劲过去。
    他赶忙上前来,伸手扶住她,又虚搂着让她坐在了那张办公椅上,微微倾身,皱着眉头低声问她:“怎么了,你脸色不是很好,是生病了吗?”
    池霜正在平复突如其来的晕眩,自然没空搭理他,也懒得理会。
    她闭着眼睛,睫毛轻颤,唇色很淡。
    她现在很不舒服,身体上的,心理上的。
    孟怀谦克制着没有抬手抚上她的额头判断体温,而是毫不迟疑地拿起了梁潜办公桌上的座机,拨通了内线电话,那头很快接通,他沉声吩咐:“张特助,麻烦你现在让人去这附近的餐厅买一份鱼片粥过来,说是池小姐常吃的他们就明白了,尽快。”
    挂了电话后,他又担忧地看向池霜。
    “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他缓声说,“只要你想知道我都会说给你听,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你现在先吃点东西好不好?”
    池霜睁开眼眸烦躁地看他,想骂他,又撇过头。
    孟怀谦伸手去够那盘子,推到她手边,“先吃点葡萄垫垫,等下我带你去医院。”
    “别烦我,要吃你吃,我不想吃!”
    池霜挥开他的手,看也不看那盘香印葡萄,“你说吧,我想听听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想骗我到什么时候?”
    孟怀谦无可奈何。
    他站在办公桌前,低头看她,视线也不经意地掠过了合照中梁潜的那张脸。
    仿佛梁潜此刻就带着淡淡的笑意在看着他们。
    他收回视线,轻叹一声,“阿潜应该没有跟你提过他公司的事。这件事一句话两句话很难说得清。”
    池霜扬声,忍无可忍,“那你就十句话二十句话一百句话说清楚,孟总,我有的是时间听你说,你要是没时间,也说不清楚,可以找个有空又知道内情的人来跟我说!不要在这里跟我打马虎眼!”
    第21章
    如果是其他人,孟怀谦一定会不动声色地将对方是如何怀疑这件事弄清楚了,再酌情决定要不要将所谓的真相说出。
    可是此刻他没有半分犹豫,嗓音低沉地与她诚恳解释:“我没有要回避这个话题的意思,你别误会别生气。我先跟你从事情的起因说起……”
    刘宏阳是梁氏集团一个部门的负责经理,工作能力强,梁潜在刚接手企业的时候也没少跟这位刘经理打交道。接触多了,梁潜也很看好这位卖力又踏实稳重的下属,去年年初,有个很重要的项目也就分给了刘宏阳分管,梁潜某次下班在停车场碰到他时两人还笑着寒暄过。
    谁知道刘宏阳被对手公司收买,私底下竟然将特别重要的讯息透露。
    事关公司利益,那个节骨眼上对梁潜来说善后才是最重要的,在查清楚后也没报案,不过他也没手软,辞退了刘宏阳后也暗自向业内施压。他没义务帮一个吃里扒外的人隐瞒,于是,刘宏阳所做的事情也宣扬开来。
    其他公司也不愿意得罪梁潜,很快刘宏阳上了业内黑名单,失信也失业,生活和工作处处碰壁。
    刘宏阳正值中年,有家庭也有孩子,孩子一出生就得了病,月月都得往医院砸钱才能勉强延续生命。几乎一年都没工作,积蓄也挺不了多久,更绝望的是,他带着一家老小回了老家,试图应聘当地的企业,而他常常前一天接到面试通知第二天又被告知取消,在弄清楚是谁的手笔后,被迫无奈只好去苦苦哀求梁潜网开一面、放他一马。
    他孩子成年后就等着要做手术,现在没几年了,家里没钱关关难过。
    梁潜本人最痛恨背叛,自然冷言冷语、置之不理。
    “所以,他恨上梁潜,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混上了你们那艘游轮?”池霜惊诧地问,“推梁潜坠海的人是他?”
    孟怀谦斟酌着,缓慢点了头,“是。”
    “那他怎么又推了你?”
    “当时有个侍应生不小心将酒洒在了我衣服上。”孟怀谦措辞委婉,“阿潜将他准备的另一套西装借给了我,刘宏阳误会在甲板上透气的我是阿潜。你知道,我跟阿潜身形相仿。”
    池霜即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从孟怀谦口中听到这些事,依然倒吸一口凉气。
    居然跟她梦到的一模一样,连刘宏阳这个名字都对得上,天知道她压根就不认识这个人,她也没听梁潜提起过半句,她怎么会无缘无故梦到她完全不认识的人呢?
    所以,她真的生活在一本小说中。
    她还是这本恶俗到了极点的烂大街故事中的女配角。
    这让她怎么接受。
    这一刻她突然体会到了楚门在发现真相时的感受。
    不可置信,毛骨悚然,天旋地转。
    明明办公室里开始暖气,池霜还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寒意蔓延至四肢百骸,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一时之间也忘记了言语。
    孟怀谦见她眼睛放空,似乎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他骤然闭嘴,专注地观察她的神情。
    “你还好吗?”他担忧问道。
    池霜一句话都听不进去,她脸色惨白,一阵阵发冷,再看看还在梁潜的办公室里,视线对上合照中依然满含爱意的男友,她竟然有种荒唐的错觉——这是一个她不认识的陌生人,是怪物。
    这里一秒钟她都待不下去了。
    她起身,孟怀谦下意识地伸手去扶她,她本来胆子就不大,这会儿整个人都沉浸在惊惧中,无论是谁的触碰都会让她抗拒,她激烈地挥开他的手臂。
    对上他错愕的双眸,她想跟从前一样凶他几句,话都到了嘴边又咽下,她连骂他的力气都完全被人抽走。什么话都没说,都忘记了拿起放在办公桌上的包,步伐虚浮地快步离开。
    孟怀谦想追上她,视线又落在桌上的包上。
    他对这个包有印象,是她几个月前某次闲着无聊买的,让人送到了他的办公室,她给他一小时的时间期限又让他送到她家。她似乎很喜欢这样折腾别人,她很聪明,知道每个人的弱点,清楚对他而言最值钱的是时间。
    无论怀揣的是什么心思,他都打算死死地按住,所以他已经做好了只需在暗处保护她的打算,却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垂眸思索了几秒钟,他伸手拿起那只包,又看见了那张情侣甜蜜的合照,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微微叹息一声,他提着她的包走出办公室。
    张特助早早地侯在了门口,见孟怀谦出来,赶忙跟在身后,他想问发生了什么事,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刚才池小姐眼眶通红地从里面出来,他差点撞到她,还没来得及道歉,她一副受尽了欺负跟委屈的模样让他也吓得不敢上前阻拦。
    该不会是跟孟总吵架了吧?
    这件事有那么严重吗?不都已经过去了吗?
    “孟总,池小姐走了。”张特助也注意到了他手中的女士手提包,愣了一愣。
    孟怀谦远远看着保洁阿姨在擦拭发财树的叶子,突然记起什么,又停下脚步,偏过头低声叮嘱:“张特助,她在这里留下的所有物品麻烦你找人收拾好。”
    张特助闻言错愕。
    什么情况?
    池小姐所有的物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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