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们无一例外的,都没有眼睛,大睁着空洞的眼眶,听着周围的嘈杂躁动,从众般地惊慌尖叫。
“符生那句话说的对,既然在画中,那画中的一切,都可以被创造,也可以被泯灭。”
“三三,在这里等我。”
陆展清施展轻功,飞身而上,占据两人逐渐远离的升仙台。
满含内力的声音缓缓传出,引导安抚着每一个人的心神。
“诸位,今日我们齐聚一堂,是为了向上苍乞求,平安顺遂。”
躁动的人群空洞地张望着,逐渐安静下来。
辛怀璋扫了陆展清一眼,眼中满是赞叹之意。
“诸位现在能听到的一切失序之物,都是因为内心不够笃定。上天不会眷顾心有戚戚之人,请诸位摒除杂念,静心凝神,与我一同参拜天地。”
陆展清手腕一勾,内力宣泄而出,凝成了一只通体雪白的仙鹤。
仙鹤高声引吭,在这混乱的天地中,划开了一界清明。
影三跟升仙台下的所有人一样,抬起脸,仰视着他的少阁主。
陆展清似有所感,立在芸芸众生之上,目光独给了影三。
不知人群中是谁先停止了推搡与尖叫,他们逐渐双膝跪地,双手合十,静心祈祷。
击溃无序的最好方法,就是有序。
海水停止了泼洒,太阳停止了灼烧,画中世界的边缘开始循回正轨,混乱的景物在缓缓挪移。
当一切渐渐恢复,一袭红衣东奔西逃的符生就成了画中最怪异的一笔。
要被抹杀,要被泯灭。
符生的力量被大幅度削弱,他口吐鲜血,怪叫着,拿着那只光秃秃的毛笔不死心地点来点去:“变!变啊!动啊,你们倒是动啊!”
辛怀璋站定,冷硬地卷动袖子,在符生的挣扎中,搅动风云,将他卷了过来。
“这变变变游戏,好玩么。”
辛怀璋抢过那只毛笔,毫不费力地折断,再双手同时用力,捅进了他的眼球。
画中世界变得正常,他们这群画外人,再不能多留。
当和煦的太阳重回到升仙台上时,几人眼前一花,又回到了方才打斗的石室中。
没了画中的虚幻之力,符生又重现了本体。
只不过,这次的巨硕眼球上,惹眼地扎着被一分为二的毛笔。
辛怀璋长舒了一口气,把缠在头发上的钉螺扯下,一并扎进符生的眼球,在他的惨叫声中,喝问道:“为什么说我刚才的血是陈旧贡品?你到底知道四家多少事!?”
符生刚做了个咬牙切齿的表情,眼中的毛笔就捅深了一分。
他哀叫道:“我说!!我说!停手!”
“刚刚你给的血,虽然是有四家的气息,但、但已经是很陈旧的血了啊,看这成色,起码十几年了吧,而且这个血,也没进行淬血,这、这这一喝就喝出来了啊。”
听闻此话,陆展清眸色沉了沉。
锐城的阴阳当铺不是才开吗,为什么说这制作红药子的血是陈旧的血?
难道,阴阳当铺的阴谋,早在十几年前就开始了?
辛怀璋脸色没有因此而和缓半分,他继续逼问道:“淬血,又是什么意思?”
符生命悬一线,根本不敢耽搁,连连说道:“淬血就是每位四家之人在宗堂进行的血脉传承与觉醒,没有经过淬血的四家之人,都不能算是真正的四家之人。他们虽然也具备一定的自愈能力,但是效果极其低微,甚至没有效果。”
辛怀璋低骂了一声,甩开了符生。
对上陆展清探究的神情,辛怀璋冷静了半晌,才道:“也就是说,我们查了那么久的阴阳当铺,这些大有噱头的红药子,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
“那么多无辜的性命——”
辛怀璋蓦地闭上了眼,放在两侧的双手紧紧地攥成拳。
无痕横在了想要偷偷溜走的符生头上。
影三的问话毫无感情:“你说是笔更疼,还是剑更疼?”
符生的两条睫毛耷拉着,在心里破口大骂,嘴上却说:“不行不行,我怕疼,有什么尽管问,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陆展清缓缓走进。
“四家是哪四家?”
“这…这我还真不知道。”符生看着下压了几分的无痕,连连叫道:“我真的不知道啊!四家的位置,都是有专门的传送阵的,不是四家之人根本进不去。他们姓甚名谁,也从不透露,每一代的四家,姓氏都会变化。”
“那你是什么?”
符生的两条睫毛倏地立起来,很是骄傲地说:“我是第三代的四家之人,符家少主。”
辛怀璋转过脸,目光牢牢钉在他身上。
陆展清嗤笑一声。
“你怎么敢在我面前撒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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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最近是不是都忙考试去啦(小小声)
呜呜还是到剧情部分都没人看了鸭qaq
第43章 厮杀
沉默让原本就不怎么光亮的石室变得更加冷峻。
符生瓮声瓮气道:“撒谎,我撒什么谎——”
后面的话,他一个字也不敢往外说。
因为他巨大的瞳孔里倒映出了陆展清夹在指间的薄刃。
“说起来,我也没试过,给一个眼球凌迟。”
两根睫毛惊恐地晃动着,徒劳无功地捂住自己的眼球。
“你、你你、明明你才是说谎的那个,你们三个都是!都是骗子!!”
眼球委屈又粗狂的声音让整个石室都在颤抖。
辛怀璋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阴森森地恐吓他:“你再说这些没用的废话,我就把你捅个稀巴烂。”
符生憋屈得要命,只好不断地甩着那两条长长的睫毛。
可他忘了,睫毛上方,削铁如泥的无痕一直在严阵以待。
唯二的睫毛在符生来不及地撤回的震惊中,砸落在地。
影三还未有所反应,符生已然声嘶力竭,瞳孔中的血泪滚滚而出。
“二狗!我唯一的头发!”
“你们是不是人啊,二狗跟了我几百年啊!”
他这几嗓子,把影三吓得一哆嗦。
连连收回无痕,着急忙慌地向陆展清解释:“我没有…”
薄刃贴住他另一根睫毛,陆展清斥道:“闭嘴,吓到我三三了。”
符生看着他另一条陪伴了他几百年的三鱼也落入贼人之手,怒道:“我都说了,我是符家——”
“符家少主百年都不得出,只能活在这阴暗的石室?”
“符家少主不人不鬼,只能靠他人施舍的鲜血延续生命?”
面対陆展清的接连发问,符生竟然反常地没有回嘴,硕大的眼球殷红一片,眼白逐渐蠕动。
“如你所说,四家之人不死不灭,这墓室,対他们有何用处?恐怕是你们别用有心建起,用以别的图谋把。”
陆展清余光扫过壁画上被挖去所有眼睛的四家之人,道:“你连守墓人都算不上。守墓人会忠心守护墓中的一切,不会凿开他们的眼睛,又用秘法把他们炼制成和你一样的怪物。”
“呵。”
硕大的眼球周围骤然浮现出数以万计的血丝,每个血丝里涌动着一颗接一颗的白色圆球。
“怪物?”
“我是怪物?四家就不是了?”
符生躁怒着,将眼中的两只断笔生生逼出,血泪纵横。
“凭什么他们从出生之日起就高人一等,就不伤不灭?凭什么他们能站在江湖顶端,呼风唤雨?不就是因为他们的血吗?要是我拥有了他们的血,我也一样!我也能跟他们一样!受万人敬仰!”
“他们在外头逍遥自在,我却要在这里,跟一群哑仆,在这里等死!”
符生怒吼着,原本就硕大的眼球愈发膨胀。
“你知道那种每日枯坐着感受自己生命流逝的感觉吗?你知道那种只能没日没夜张望,等待食物的感觉吗?四家!这恶心的四家!!”
血管里的白球纷纷爆开,变成了无数新的眼球,血淋淋、直勾勾地盯着几人。
满地猩红中,符生扯回唯一的一根睫毛,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嚎叫。
方才与几人交过手的,不死不灭的四家奴仆们,从石室的各个角落里,慢慢逼近。
“又是这些东西!”
辛怀璋低骂一声,宽袖生风,卷起强劲的内力朝他们轰去。
陆展清和影三离符生最近,早在变动的一瞬间,明雪和无痕已然动手,可符生宛若感知不到疼痛,只一味地催动眼球的新生和哑仆的出手。
“分神术。”
“他的神识已经藏匿在这些召唤物中间,必须先找到他的神识。”
明雪作鞭,狠狠地向前一抽,将几颗流着脓水的眼球击碎,陆展清指间夹着白子,与影三背対而立,道:“想办法解决这些杀不死的奴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