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条路,他不能有姬妾,我不能有他的孩子,原本只要再过一年,这条路便通了,可圣人病倒了。”
“不能和离,我唯有另寻一条路。”
她说着,将茶杯里?的茶往茶盖里?倒了些,拔下头上的簪子,尖端勾了水,在案上写了一个字。
逃。
段凛看着茶水连成的字,即使?做足了准备,也忍不住惊了一瞬。
室内安静许久,苏窈用帕子擦干净簪子,放在手边,静待他说话。
二表哥兴许会觉得她在异想天开。
毕竟这个念头,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她忽然很想慕茹安。
可段凛沉默半晌,只是问道:“你可想清楚了?”
苏窈嗯了一声。
他细细问了她要去哪,日后又打算如何谋生,诸多?问题,苏窈竟答的流利异常。
这定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段凛的眉头皱的更深,转头看向窗外,连通几州的郦水就在他眼底,奔流不息。
“让我好好想想。”
苏窈道:“表哥这次若帮我,日后你若有任何事,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他抿了口茶,浅笑道:“哪里?用的着你上刀山下火海。”
很长一段时间,苏窈都在独自承受,心里?的压力难以与?外人述,如今在段凛面?前讲出,她心情顷刻间轻松不少。
仿佛有人与?她并肩而行了。
正想再道谢,段凛补充道:“我只有一个要求。这个要求,你必须得答应我。”
苏窈问:“什么要求?”
“若你成功离开了,也不能与?我断了联络。”他道:“外头不比京城,我不能及时为你解难,可你也要让我知道你的安危。”
苏窈点头。
段凛看她点头,心里?依旧像压了一块石头,要在魏京极眼皮子底下出逃,谈何容易。
需得细细谋划,不能出半点差池。
“你居东宫,我该如何同?你联络?”
苏窈略一思考,道:“东市鱼龙混杂,白露偶尔会随东宫里?采买的丫鬟去买些小?玩意?,到时你将信交予她,也好掩人耳目。”
段凛思量片刻,点头:“那聚了不少胡商与?波斯商人,热闹却也混杂,在那见面?,倒是个好主意?。”
“那便说定了,等我想到了法?子,便交信给她。”
苏窈点头。
——
此前在郡主府,鞭长莫及,有苏家惨遭血洗的前例,魏京极断不可能安心,在她身?边安插了不少人手。
成婚之后,他不欲令她觉得他在监视她,便将这些人尽数撤下。
郡主与?太子妃的身?份,可谓天差地别。
前者数量不少,后者日后却是要母仪天下,刺杀郡主与?刺杀未来皇后,绝不可相提并论,尤其眼下圣人病重?,若未来皇后被刺杀,定要掀起轩然大波,谋刺之人前路必将血影重?重?。
这层身?份也替苏窈加了一道护身?符。
她去见段凛前,留意?过身?边的人,发觉无异常了,才去赴约。
在东宫等了几日,段凛都没有消息传来。
直到今日,窗外飞来一只信鸽。
苏窈双手托腮,正望着四角的天发愣,猛不丁瞧见眼熟的鸽子,立刻倾身?,将鸽子脚下绑着的信筒取下。
慕茹安的字写的铿锵有力。
看信时,仿佛她就站在她身?边,气得眼里?冒火,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骂道:
“阿窈,我这些日子可惨了,不知是哪个王八羔子盯上了本小?姐,三天两头派人来跟踪我,还雇杀手想要我的命!还好我机灵,前些日子装死了好一阵,总算熬到那伙人走了,啧,我觉得就是那个想强娶本小?姐的无赖干的,还好此前我眼睛擦得雪亮,没上他的当,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苏窈是真相信慕茹安憋坏了,光是信纸就写了满满几页,恨不得将装死时候的话都一股脑说完。
她看完,将信烧干净,又把灰烬用纸碾碎。
心情莫名好了些。
魏京极这些时日忙的很,白日里?常常见不着人,见着了,也是在正厅或是书?房。
一群朝臣簇拥着他,从清晨争辩到傍晚。
今夜回来得早,苏窈却也已经?睡下,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推门,接着盥室隔门传来水声。
折腾许久被褥才被掀开。
她被男人揽入怀里?,背贴着他沐浴后温凉的胸膛。
发顶上落了一吻。
苏窈背对着魏京极,眼神悄然清明不少,放在耳边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下。
这段时日,需得让他对她放心,她才好行事。
“你近日怎么这样忙?”
魏京极闻着她身?上的淡香,神经?松乏不少,紧皱一日的眉心也缓缓解开。
“公?务多?,过段时间便好。”
苏窈沉默一会儿?,忽然在他怀里?转身?,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那等你忙完这段时日,可能教我骑马?”
数百支蜡烛尽数熄灭,此刻唯余一室月色清辉,
她瞳仁漆黑,漾着浅光。
魏京极视线微敛,低头,视线凝在她身?上,喉咙溢出一声低低的“嗯”。
“要忙多?久?”
男人沉吟半晌,道:“至多?七日。”
苏窈高兴地冲他笑了笑,突然用双臂紧紧抱着他的背,凑到他耳边,亲了一下他的耳垂,软软道。
“你真好。”
魏京极身?体僵硬一瞬。
“日后我再也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好好与?你过,”她又道:“好么?”
窗外风声潇潇,惊鸟铃不住的响。
近在咫尺的是她身?上淡淡的清露香。
魏京极反应迟缓,看着她沉默许久,才云淡风轻地弯了下唇,嗓音低而沉。
“若只是为了让我教你骑马,你不必这样哄我。”
苏窈又去亲他的鼻梁,察觉到眼前人明显一僵。
她微微愣住,眼睫与?指尖不可抑地颤了下。
片刻后,神色恢复正常。
只有语气,不易察觉地低了几分。
“我没有哄你,你不信我的话了?”
魏京极眼皮安静搭着,慢慢上前,一只手扶住她的头,一只手扣在她的背上。
夜凉如水,他抱她许久,才轻声道。
“信。”
第50章
深秋的夜已有寒意侵袭, 苏窈枕着魏京极的胳膊,却好似睡在了夏日被晒的滚热的石头?上。
没过一会儿耳朵都热了。
想往下缩一缩,反被拖着腰往上一提。
两件薄透的纱衣摩擦, 魏京极后拥着她, 下巴几乎要贴着她的锁骨,沉沉的嗓音撞击她的耳朵。
“不累?”
苏窈清醒一瞬,立刻道:“累。”
魏京极看她反应,微勾了下唇, 声音清冷似玉。
“累就睡。”
……
苏窈这一觉睡得颇好, 外头?的阳光直直射到榻沿。
醒来后, 她对着梳妆镜坐了一会儿?,将白露唤来。
“去命人准备一辆马车, 我要去盛家一趟。”
那日她眼见秦琅与另一个姑娘往折柳巷走, 还未曾去问过盛华姐姐此事。
不知怎的,总觉得心有不安。
白露得了吩咐, 让其余侍女为苏窈梳洗打扮,自个儿?寻人安排去了。
早间人少,马车直直抵达盛府。